50.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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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魚捏在毛毯上的手猛然放緊。
圓溜溜的一雙杏眼, 漆亮的跟閃了光似的, 睫毛輕顫,目光帶著疑惑緩緩而出,上下流轉,然後, 落在裴笙的手臂上。
她不知是想起身來還是什麽,一手按在了裴笙的手臂上,隔著一層薄薄的衣裳, 她似乎觸碰到了什麽。
一道傷疤,十分明顯的傷疤。
沉魚心一驚,意識到自己現在的姿勢, 是正好坐在裴笙腿上的, 當時撐著力氣, 想從他身上下來。
卻被裴笙用力氣按住。
他的力氣不大,是沉魚稍微用力就能掙脫的那種程度,但是沉魚沒有動, 就隻是順著力氣,稍稍往旁邊移了一些。
“手臂上麵, 是傷疤嗎?”
沉魚猛然這麽一問, 倒是把裴笙也問愣住了, 這邊右手手臂上仍然有方才人手指觸過的溫度。
裴笙點了點頭。
上回在後山的時候留下的傷, 倒沒什麽, 如今結了痂, 除開有些微微發癢外, 沒什麽大問題了。
沉魚大致能猜到這傷是怎麽來的,所以她沒問。
“那我能看看嗎?”
沉魚抬頭看著他,問的小心翼翼,當時間她心裏也是沒底的,目光飄忽,睫毛微顫。
裴笙點頭應了一聲。
沉魚伸手過去,這麽挨著他,稍稍往前就觸到他的袖子,手指頭輕輕捏著,便是朝著上頭挽。
可是小指指尖稍微勾起,在衣袖挽上去的時候,連帶衣裳下擺的位置,也被帶著往上拉。
露出腰間一處來。
狀似無意,卻是有意而為。
就著屋子裏昏暗的燈光,她依稀的能看見幾條疤痕,有粗有細,盤踞而上,隻不過她隻掀了一點,看見的也少,想來在她看不見的地方,還有更多這樣的傷疤。
沉魚何時見過這般的陣仗。
她自個兒身上那幾道小小的刮痕,處理起來已經叫她棘手了,看著礙眼的很,好不容易,此番才是消了一些。
隻看著這麽一點兒的傷疤,就能夠想到,當初在受這些傷的時候,究竟是到了何等嚴重的地步。
腦海裏響起裴嫿說的那些話來。
“黑黑的,很黑很黑的屋子裏,劈裏啪啦東西都碎了,碎了好多好多,聲音響的嚇人......後來,大哥出來,衣裳都破了,渾身的血......全部都是紅色,一直在往下流。”
裴嫿說這些的時候,將身子縮在被子裏,隻露出一雙骨碌碌的眼睛來,蓋在身上的被子,也能明顯看出,人在裏頭微微的顫抖著。
“嫂嫂,你說,大哥把自己變成那個樣子,要心裏得多絕望才行呢,一定很疼啊,反正嫿兒是不敢的,所以說,大哥他真的很可憐,但是嫿兒想,有大嫂在大哥身邊的話,他就不會那樣的......”
裴嫿年紀小,心思單純,平常待在國公府,甚至是連府門都不出的,可是有些事情,卻能夠比旁人看得要更通徹。
比如她知道,裴笙把自己關在屋子裏,是因為心裏太難受,也正是因為難受,才會控製不住,把自己弄成那個讓人可怕的樣子。
沉魚特地問了裴嫿,她看到那些是什麽時候。
裴嫿記不太清,但根據她的描述,大概就是半年前。
是她嫁入國公府剛不久的那段時間。
沉魚當時心底狠狠一顫,刹那間的失神,想著原來他為了克服心底的那些障礙,在她看不見的角落裏,有受過那麽多的苦。
可是表麵上的裴笙,永遠是那副最雲淡風輕,與世事無關的模樣。
是怎麽才能夠忍住的呢?
“這......現在還疼嗎?”那些傷疤難看的跟一條條盤踞的蚯蚓似的,沉魚看著害怕,指尖顫了顫,沒敢摸上去。
其實也不止是因為害怕。
同時間,她下意識就覺得,那些傷疤是還裂著痕跡血肉模糊的,怕她隻要一觸碰,會加重她的傷勢。
裴笙隻當她是無意的,問的是指手臂上的那道,便不動聲色的將衣裳下擺往下拉了拉。
“早就結痂了,沒感覺。”裴笙話音落下,目光往下掃,卻看見沉魚眸子裏有明顯的淚花閃過,當時他一愣,想著方才還在問她話呢,怎麽就扯到這上麵來了。
所以話題是怎麽被她成功帶偏的?
“你還沒回答――”
裴笙話說到一半,就被沉魚打斷了。
“裴世子,你有沒有想過你的舉動真的很過分,你娶我回來,卻隻是當個物什擺在一邊,如今一年過去了,你想起還有我這麽個玩意兒來,就又想著拿回來玩一玩......”
她一字一句說的很認真,眼角含淚,晶瑩剔透,更讓人覺得楚楚可憐,不忍於心。
實際上那眼淚,倒不是沉魚覺得委屈,純粹是因為看見裴笙身上的傷疤,給嚇到的。
裴笙有跨不過去的一道坎,她理解,也可以接受,可是那些,並不能成為她必須蕩然接受的理由。
雖然上一世那孤獨的三年和這一世無關,可是歸根到底,都是她所經曆過的。
心底存了那麽一股怨氣,就不是他裴笙簡簡單單說那麽一句話,就能全部掀過去的。
他抱著她的手又緊了緊,聽她說這段話,似乎是在回想思考著什麽,當時張了張口,一個字音吐出,顯然是有話要說的樣子,可是隨即卻是又閉上嘴巴。
還是什麽都沒有說。
有些事,他承認。
正因為承認,才更無力。
裴笙把頭埋下,正好落在她頸窩的位置,稍稍一口氣,滿滿的香氣,都是她的味道。
“葉沉魚,你不要得寸進尺。”
他的聲音沉沉的,像一塊悶磚砸在地上,震的沉魚心裏都晃了兩下,而在那股子的沉悶中,又帶了些令人驚顫的寒意。
那一下子她所有的硬氣就都沒了。
嫁來國公府也有這麽些日子,對於裴笙的性格,她多少也可以說是了解的。
他這個人,最大的特點就是陰晴不定,誰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會生氣,什麽時候會高興,總之一切都來的很突然,讓人無法捉摸。
方才聽他說妥協,那讓葉沉魚覺得,已經是很大的一個奇跡了。
“我葉家無權無勢,葉沉魚也不過是一個任人捏在手裏可待宰的羔羊,哪日世子您有丁點兒不悅,那不到頭來,我也招架不住。”
以往還是一口一個夫君喚著,今日到跟前,全然變成了裴世子。
沉魚是在認真同他說的。
裴笙沒有說話。
但是沉魚能明顯感覺到他的呼吸,一下一下的散著熱氣,吹在她頸窩處,因著全都悶在一處,灼熱的燒著,讓人癢癢的難受。
“那反正我不同意的話......你也不能碰我......”沉魚說這話,其實就是代表她已經不氣了。
但是說完,她就低下了頭,不敢去看裴笙的反應。
裴笙動作一頓。
聽起來是很簡簡單單的一個要求。
他這麽些年一直控製的很好,因為那些念頭在他眼裏是罪惡的存在,所以他從不去想,永遠都是清心寡欲,無比冷淡。
可是他心裏清楚的知道,這些所有的控製力和壓抑,在葉沉魚麵前,隻要是她一個笑容,就能潰不成軍。
便是除了她,再沒有其它。
“還有一個時辰天就要亮了,先休息會兒,明日還要去白府,免得沒精神。”裴笙沒有回答沉魚的話,隻是這麽說著,然後便抱著她往旁邊移了移。
沉魚的身子接觸到床榻,當時有了實感心才一落,可是馬上,又想起裴笙還沒回答她的問題。
“你快回答呀,同意還是不同意,要是你不說的話――”沉魚還是不甘心,不等他到開口說話,心裏就是一陣癢癢的,憋悶的慌。
但是眼前一張臉突然被放大。
“如果你現在不睡的話,是還想做點其它的事情?”
裴笙淡淡打斷她的話。
神色同樣淡然,似乎是她現在不睡的話,他真的就能做出什麽事情來。
“不回答就是默認。”沉魚飛快的說完這句話,然後轉身過去,背對著他,馬上閉上了眼睛。
沉魚是想著他應該不會亂來,可是心裏還有些隱隱的擔心,靜靜的忐忑了一會兒,瞧著果真沒動靜,這才是沉了心,睡了過去。
裴笙就坐在床榻邊,看著沉魚的背影,枕頭上鋪下是大片烏黑的秀發,露出一小方雪白的脖頸來,兩者之間強烈的對白,讓裴笙看得口幹舌燥。
但是他隱約能知道,沉魚似乎也有些抵觸。
不明朗,但卻存在。
他就這麽看了許久,唇角的笑意也隨之慢慢染起。
他大概是許久都沒有這樣笑過了。
......
裴嫿早上被玉容喚醒的時候,起身瞧見床榻外頭空蕩蕩的,發怔想了想,問道:“嫂嫂呢?”
她明明記得,昨晚是和嫂嫂一起誰的呀,怎麽早上一醒來,大嫂就不見了呢。
“奴婢方才過來的時候,就未見到少夫人。”玉容拿了外衫來給裴嫿穿上,邊穿邊同她說道:“不過方才玉簪過來傳話,說是世子爺和夫人要出門去,還要帶小姐您一同,現下,正在外頭等著呢。”
“真的?”裴嫿聞言,大喜。
同嫂嫂出去玩,她當然很喜歡,可是......要是大哥不在就好了。
可是就算這樣,也不妨礙她心裏頭高興。
“那、那快點,不要讓嫂嫂等久了。”裴嫿一躍而起,骨碌的就從床上跳了下來,忙著說更衣洗漱,就差沒上下跳腳了。
倒是把玉容也弄得手忙腳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