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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雪過後，南嶽京都被洗禮的潔淨如初。
    各處都是一派新的景象，隻有國公府的宜蘭院，死氣沉沉，形同廢墟。
    雪後氣溫驟降，曹氏的日子越發的難過了。
    大晚上被凍醒，不過幾日，手腳已經滿是凍瘡。
    最嚴重的還不是手腳，而是她臉上那晚摔破的地方，因為沒有溫和的條件以供愈合，連凍瘡帶感染，紅腫之下，甚至已經有爛肉部分出現。
    連碰一下都會疼的渾身顫抖。
    曹氏手中抱著的湯婆子都是紅梅偷偷從臨院的炭盆裏渣滓裏偷出來的炭火，臨時湊數用的。
    曾經的丞相府千金，如今的國公府“三夫人”竟然一夜之間，混到了此等地步。
    若是一般人下這道命令，倒也罷了，偏偏是她最心愛的人要置她於死地。
    這身體和心理的共同折磨，快要將曹氏纏鬥的靈魂不附體了。
    剛剛高熱後轉好的身子，因為這一番折騰再次惡化，曹氏清早起來，連站都站不穩了，剛邁一步就直直的倒在地上。
    紅梅發現不對勁兒，伸手去摸主子的額頭，被燙手的溫度嚇了一跳。
    “夫人，夫人您還好嗎？”
    這麽燙，曹氏的嘴角都幹的起皮了，狀態實在是糟糕透頂。
    丫頭趕忙跑到老夫人的院子門口哭求，求著夫人們能夠出麵，找個大夫進府來，或是賜藥給治一治凍瘡也成。
    可惜，老夫人推稱身體不適，壓根不肯見她。
    紅梅就想著找劉氏，跑到劉氏的院門口，發現大門緊閉，丫頭告訴她，夫人一早就去老爺的房裏伺候了。
    也不知她是預見了宜蘭院的慘狀而故意躲過去的，還是真的要伺候國公，紅梅是個聰明的丫頭，她是不會跑到簡英麵前去哭告的。
    於是，兜兜轉轉了一大圈，最後回到宜蘭院，沒有一點兒收獲。
    看著躺在床榻上，呼吸都喘不勻的主子，紅梅嗚咽起來。
    就在這時，門被推開了，一個小丫頭探頭探腦的進來，十分謹慎，“紅梅姐姐？你在嗎？”
    宜蘭院如今的狀況，別說有人來探望了，就是端東西路過的丫頭都要繞著走。
    乍然聽到聲音，紅梅還以為自己幻聽了，好半晌才反應過來，驟然抬頭，看到了一張模糊的麵孔。
    “誰？”
    “是我啊紅梅姐姐，我是蘭梅園的小丫頭黃鸝，你不記得我啦？”
    “記得記得，你怎麽來了？”擦掉眼角的淚痕，紅梅遮擋好曹氏生了凍瘡的手，迎了出來。
    黃鸝縮了縮身子，下意識四周望了望，“這屋裏也忒冷了，我是奉三小姐的命，偷偷過來看看夫人，夫人的身子如何了？”
    紅梅搖頭，“很不好。”　　“這裏有一些凍瘡膏，還有退熱以及風寒的藥，你趕緊的給夫人熬了吧，三小姐那頭也很棘手，照顧不來呢，很是擔心夫人這邊的狀況，也不知如何了，小姐便偷偷命我準備了這些東西。就這麽一丁點
    兒，畫了足足二十兩。”
    紅梅驚詫，“這？這哪裏用得上二十兩銀子？”
    “如今國公府，就宜蘭院和蘭梅園的境地，是誰都敢踩啊！就這些錢，那守門跑腿兒的小廝還代答不理的呢！哀求著才給辦事兒。”
    “話不多說，你趕緊著給夫人用了吧。額……這屋裏實在是太冷了，我先回去了哈。”
    “慢著！”一道沙啞而蒼老的聲音從內室傳了出來。
    仿佛地獄裏爬出來的索命幽魂一樣，下了黃鸝一跳。
    她下意識往內室看了一眼，又看向紅梅，試探性的挑了挑眉。
    那眼神像是在問：剛剛說話的，是三夫人？
    紅梅不忍的點了點頭，默許道，“是。”隨後轉頭，“夫人？您有何事嗎？”
    床榻上的曹氏想要掀開被子坐起來，試了幾次都沒成。
    她現在的身姿就像是一灘軟泥一樣，箍在床板上，扯都扯不起來。
    “過來！”曹氏說道。
    黃鸝後背一陣陰森，下意識的要往門口方向撤，硬是被紅梅拽著進了內室。
    “夫人，人帶進來了。”
    曹氏疲憊的掀開了眼皮，瞄了黃鸝一眼。
    ……嗯，的確是蘭梅園的丫頭。在婷音的身邊見過。
    “你……有門路跟守門的小廝交涉？”
    黃鸝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造愣了。
    怔怔的點點頭，“是，夫人。”
    曹氏就指向梳妝櫃，“紅梅，把那個錢匣子拿出來。”
    紅梅拿出錢匣子，打開，將裏麵厚厚一遝子的銀票取出，“夫人，都在這了。”　　曹氏伸出滿是凍瘡的手，取出銀票的一半兒，吩咐道，“黃鸝，拿著這些錢，買通守門的小廝，我明日晚上要出府一趟。無論如何，買通他們，先不要都給，等他們一點點的漲價，找一個穩妥的，切勿
    走漏風聲。”
    黃鸝接過，頓時覺得手上沉甸甸的，明明就是一遝沒有重量的紙，卻沉的她快要端不穩了。
    曹氏又拿出另外一半兒，“這部分，你去……”
    她將聲音壓低，很是謹慎小心的讓黃鸝湊近了，才肯吩咐。
    聽她說完，黃鸝的神情都驚恐到極致了，表情更是糾結到無以複加，“夫，夫人，這……這當真可行嗎？”
    “按照我說的做，沒有什麽不行的。若是事成了，這錢匣子裏剩下的所有首飾，都歸你。”
    紅梅取下錢匣子裏麵的隔斷，原來下麵還有一層，擺滿了各種金銀首飾，耀眼的快要閃瞎黃鸝的雙眼了。
    她默默吞了下口水，發狠一咬牙，“夫人放心，奴婢一定盡力！”
    有了莫大的動力，小丫頭快步走出宜蘭院。
    屋內，重恢複了靜寂，曹氏劇烈咳嗽起來，快要把心肺都咳穿了。
    紅梅心疼的替她拍打著後背，“奴婢還是趕緊去替您熬藥吧，若是再耽擱，怕是明日都沒法出府呢。”
    “讓你給丞相府傳的消息，你可傳了？”
    “都傳了，曹老夫人急的不行，說是要親自來看您，您可一定要撐住啊。”
    曹氏苦笑，那嘴角微微彎起的弧度竟不像是在笑，而像是在哭了。　　“撐住？他會讓我這麽快死麽……”念叨著，緩緩閉上眼睛，她連睜開眼皮的力氣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