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6 齷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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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瓢潑大雨灑在地上,密集的腳步聲在屋外響起——弘昐知道有人在此,在外麵將這間屋子團團圍住。

    但他不知道來了多少人。

    也不知道這些人來了要做什麽。

    刀鞘上的皮革隱隱的摩擦著衣料,發出嚓嚓的聲響。

    聽著聲音,弘昐麵上雖然還鎮定自若,手心裏也禁不住浸出了冷含,在他身後, 另外兩個抱著書箱的小太監和伴讀更是嚇得麵無人色。

    屋子的角落裏跪著幾個人——有些弘昐是認得的,是塞外巡幸時候跟著的護軍,負責在阿瑪帳子附近巡邏。

    有些弘昐不認得。

    他不認得那些人,那些人卻認得他,知道他是弘昐阿哥。

    四貝勒爺的長子——那天在貝勒爺帳子外麵,曾經有人偷偷看見四貝勒爺的格格鈕祜祿氏給弘昐阿哥跪下, 還不住地哀求。

    弘昐大概猜到了發生什麽事。

    畢竟最近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 而每一件事情都與這一場突如其來的疫病離不了關係。

    想猜不到也難。

    弘昐轉過臉, 臉上是少年老成的冷漠與鎮定,他沒有往後退,反而往前走了一步,帶著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氣勢。

    他還是天真了,滿腦子想的是:反正是鈕祜祿氏的的事。

    不管搗的是什麽鬼,都是鈕祜祿氏。

    ……

    圓明園裏,直到鈕祜祿氏被帶走了,一盞茶功夫之後,烏拉那拉氏還驚惶未定。

    說得倒是很好聽——宮裏的老太妃鈕祜祿氏想念家族人,所以讓人把鈕祜祿格格給請進宮裏去。

    但是稍微一推敲——壓根就站不住腳。

    且不說這位老太妃神不知鬼不覺的冒出來,從前壓根就沒聽鈕祜祿氏提過。

    甚至到底有沒有這麽一號人物存在,都是一個令人懷疑的問題。

    就光說剛才那些人來帶走鈕祜祿氏時候的神色。

    看著就是要出事的!

    而且,一個無寵無子的老太妃算什麽?就算四貝勒病在床上,也不能就這麽光明正大地把人給帶走。

    而圓明園前園一片寂靜無聲,顯然主子爺,側福晉的那一關, 他們都通過了。

    那是因為什麽?

    大嬤嬤畢竟見多識廣, 思忖了片刻之後,手就哆嗦起來了。

    這些人之所以能長驅直入,暢通無阻地把鈕祜祿氏帶走,隻有一個原因。

    是帝後、或者太後的意思。

    ……

    坐在馬車裏,被兩個嬤嬤夾在中間,鈕祜祿氏猶如被冷水澆透周身的骨骼,一直在打著寒戰。

    宮裏來的這兩個嬤嬤,看著鈕祜祿氏的眼神,就像看著死人一樣。

    福晉那裏,不多時候,就見到弘昐阿哥身邊跟著的太監老楊過來了。

    老楊隻是平日裏負責給弘昐阿哥駕車,準備行騎的老奴才,算不上是貼身伺候的人。

    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沒有被留在宮裏。

    老楊今年五十多歲了,要是換了別的奴才,這個時候或許早就已經不在府裏了,但是老楊家裏沒什麽親人,唯一的大侄子也把他那兩間破舊的老屋給騙來賣了,換了錢另外置辦了房產。

    老楊算是無家可歸了。

    他是從前李側福晉還在的時候就已經跟著伺候的奴才,也是從小看著弘昐阿哥長大的,所以即使年紀大了,手腳不靈便了, 眼睛也看不清楚了,弘昐阿哥也沒有讓人將老楊換了。

    老楊到了福晉麵前就痛哭流涕,說是弘昐阿哥在宮裏上書房讀書剛剛出來,本來是要放學回圓明園的,結果就被人給扣留了。

    老楊口齒不清,說了半天也沒說清楚是什麽人扣留的,隻是徒勞地描述著領頭侍衛和另外一位公公的長相。

    烏拉那拉氏震驚地坐在椅子上,心思如雷電一般的轉著。

    鈕祜祿氏……弘昐……都被請進了宮裏。

    世上哪有這麽巧的事情?顯而易見,這裏一定有一個不好擺上台麵說的原因。

    而且和弘昐、和鈕祜祿氏都有關係。

    鈕祜祿氏是四阿哥後院的格格,年紀尚輕。

    弘昐是四阿哥的長子,如今也已經是少年了。

    這一次塞外出巡,也是都被四阿哥給帶去的。

    這兩人之間會有什麽事情?

    烏拉那拉氏苦思冥想著在屋子裏轉了轉,忽然就有一個齷齪且忌諱的念頭升騰了出來。

    長子和庶母……

    她攥緊了手中的帕子。

    如果是那樣的話,弘昐就完了!

    烏拉那拉氏坐在椅子上,忍住心裏的喜意,沉沉地往門口望去——隔了片刻,她隱約的又覺得自己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

    怎麽會這麽簡單呢?

    再說了,倘若真是出了這樣的醜事,那就該胤禛自己來解決。

    宮裏插什麽手呢?

    ……

    圓明園前園裏,顧幺幺放下了手中的藥碗,細心地給四阿哥擦了擦唇邊的水漬,然後自己才端起了旁邊另一碗藥。

    她是照顧病人的人,太醫也給她配了防疫的藥方,讓她每日堅持煎服,用來防止被病人傳染。

    四阿哥靠在床上,因為尚未完全痊愈,精氣神還有些弱。

    他身著一身青色單衣,加上他如今比從前瘦了一些,倒是難得顯出幾分謙謙君子,溫潤如玉的氣質。

    藥特別苦,顧幺幺剛剛把碗給放下,趕緊就拿起了旁邊已經備好的一顆蜜餞放進了嘴裏。

    真苦啊……

    弘昀也過來了——他症狀發作的看上去嚇人,但其實病情沒有父親嚴重。

    這時候小家夥的精神已經非常好了。

    拿著弘暉哥哥讓人傳過來的西洋小玩具,弘昀甚至能舉高高在手裏,然後在屋子裏大步走:“飛咯!飛!”

    玩具果然發出了機械的聲音,上麵一個小人時不時的鑽出來,又藏了進去。

    弘昀笑的很開心,笑聲還是啞的。

    顧幺幺把兒子給拉過來,在他的小臉上不放心的貼了貼,試了試溫度,然後哄他:“弘昀,再回去睡一覺好不好?”

    弘昀摟住她的脖子,在她懷裏擠來擠去,把小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一樣:“額娘別再讓我睡覺了,我可睡怕了!”

    四阿哥靠在床頭上看著顧幺幺,看她哄著孩子。

    從背後看,那麽纖柔的小身板。

    就這麽一個小女子,硬生生的撐了這麽多天。

    當真不容易。

    四阿哥想到就覺得心疼。(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