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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十一醒來已經被關在地牢，她的嘴唇和臉頰腫得高高的，襯得一雙眼睛猶如核桃一般，衣裳上沾著血跡，她躺在枯草堆上，牢房裏的老鼠在她四周躥來躥去，她額頭滾燙一片，四肢酸軟無力，意識模糊。
    “起來！將軍要見你。”
    有人走近她，踢了她兩腳。
    這兩腳，剛好踢在她背部的傷口，葉十一忍不住睜開眼呼痛。
    士兵從來就是看人下菜的主，這會根本不會善待她，直接將她拽起來，一左一右的鉗製著她，將她往牢房外拖去。
    當軟綿綿的身體，再次被摔在地，那觸骨的冰冷和堅硬，讓她模糊的神誌稍微清醒。
    “十一。”
    清冷的聲線沉沉壓入她的頭頂，令她醍醐灌頂。
    她勉強仰起頭，看他：“嗬……你竟還沒死啊。”
    一開口，便是徹骨的誅心之語。
    君懷瑾麵色冷然，他一甩衣袍，蹲下身捏住她下頜。
    “十一，你想離開我是嗎？”他一字一句的說，薄唇開闔間是冷意蔓延。
    葉十一偏過頭，往地上淬了一口唾沫星子，“你怎麽不死在戰場呢？你死了……多好啊！”
    她眼底的濃烈恨意，似濃厚的暗夜。
    君懷瑾臉色更冷，他掐住她下頜手指用力，“救雲寧，我給你休書，放你離開。”
    “救秦雲寧？！”葉十一聞言，原本頹廢的她倏地崩潰，她眼眶瞬間通紅，她怒瞪著君懷瑾，咬牙切齒的說：“你做夢！秦雲寧死有餘辜！我巴不得她早點去死，最後好是死無葬身之地！你讓我救她？君懷瑾，你要我去救我的仇人之女？”
    “那你給我一刀吧！”
    她仰起頭，目色狠戾而又決然。
    君懷瑾沉下眼簾，丹鳳眼裏頓時陰雲密布，口吻極度冰冷。
    “由不得你！”
    這四個字，如鋒利的鐵釘，貫穿她的四肢骨骸，又像是一隻無形的鐵手，將她的心髒捏住。
    她窒息。
    “來人取血！”
    君懷瑾一聲令下，身側便有太醫端著碗和匕首而來，那凜冽的刀刃，在陽光的折射下，深深地刺痛了葉十一的心髒。
    她努力掙紮著，可四肢都被繩索牢牢的固定在床榻的四個角，她掙紮不掉！
    太醫走到葉十一麵前，正要準備動手，君懷瑾卻倏地下令：“讓我來。”
    嘩啦——
    此言，猶如一盆冷水從頭淋到腳，透心徹骨的寒意。
    葉十一撐開眼，眼淚就這麽毫無預兆的流出眼圈。
    她看向他。
    他伸手握住那把鋒利的匕首，許久，抬眸看她，唇角扯開一抹溫柔的笑。
    “十一，她不能有事。”
    他拿起刀，將她的袖子卷起，露出她的纖細的手腕。
    她心髒仿佛被割裂，她瞪大眼睛，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的他，眼淚大顆大顆的滾落。
    她流著淚哀求：“君懷瑾……我這一條命，可以拿去救任何人，可……秦雲寧不配！”
    眼中悲憤交加，最後紛紛被淚濛住。
    君懷瑾不為所動，他坐在她身旁，一如既往的梨花香清清淺淺的溢來，他溫柔地將她的鬢間的發，別到耳朵後。
    他從懷中掏出一包油紙包，慢條斯理的打開，裏麵是他晝夜兼程趕回來要送給她的奶酪。
    很甜。
    隔著這麽遠，葉十一也能聞見香味，可她不想吃。
    “十一，你從來就怕疼，這是你最喜歡的奶酪，很甜，你放到嘴裏，就不會害怕了！”
    他強硬掰開她的嘴巴，將奶酪喂到她嘴裏。
    麵上笑容明朗，可另一隻手上握著的匕首，卻在那一瞬聚集力道，利刃刺穿她的手腕，穿心刺骨的疼痛在頃刻間便散開，她沒有再掙紮，淚如雨下，眼淚流到嘴裏的奶酪。
    苦。
    苦啊。
    好苦啊。
    是苦是甜，她分不清楚了……他的麵容也有些模糊了。
    這個男人最後施舍的溫柔，卻是給她這樣歹徒不見血的一刀。
    葉十一此時眼裏看不見其他人，耳朵裏也聽不見任何的聲音，她隻是看著他，看著他。
    打開的窗戶刮來了淒冷的風，她染血的裙擺飛揚，如同即將墜落深淵的殘蝶。
    哀鳴，啼血。
    “十一，她是我的妻，我不能讓她有事。”
    “十一，你懂的是嗎？”
    他的聲音恍若盛放的梨花飄散開來，徐徐的落到她的心尖，綻開無數的寒涼。
    他嘴角揚著淺笑，笑容美得仿佛是地獄深處成片的曼珠沙華。
    血腥。
    殘忍。
    他繼續動手，另一隻扣著白玉碗，接下她手腕處流下的鮮血。
    第一刀，劃破了她的皮肉。
    第二刀，割開了她的腕骨。
    第三刀，刀尖剜入她的骨縫。
    第四刀，她的筋骨被刀尖撕裂。
    什麽才是深入骨髓的痛？
    她想，這就是吧。
    後來的後來，他劃了多少刀，她已經忘記去數，因為他的每一刀，都承載他的狠意，如同蜂尾的針尖，鑽入她的神經裏，死死的折磨著她。
    她的手腕傷口密密麻麻，深可見骨。
    可他沒有停下動作，他手上的碗接滿一碗又一碗，那是她的鮮血。
    可他不在乎，他要用她的命，去救他的妻。
    她嗚咽著，聲音哀慟，雙目赤紅。
    痛到極致，原來是麻木。
    一把生鏽的鋼刀，在她的手腕處一下又一下的剜骨，她的靈魂也能感受到這極致的痛。
    血液加快流失，她的臉色蒼白如鬼，透明的肌膚下，甚至可見血脈，可一瞬間，詭異的事情發生，她滿頭的青絲在漸漸地變白，那原本嬌嫩的肌膚猶如失去養分的花兒，迅速的衰老，成為七八十歲的老嫗一般的容貌
    這一幕，讓在場的人無不驚駭，個個大喊大叫著，避之不及。
    “妖怪啊！”
    葉十一的眼底，帶著濃烈徹底的恨意，即將墮入修羅地獄，意識一點點的剝離，連靈魂都在撕裂，她癡狂大笑出聲，帶著最深的絕望。
    “君懷瑾，我詛咒我們。上窮碧落下黃泉，永生永世不相見！”
    死亡來臨。
    她終於永遠的閉上了眼睛，嘴裏還含著那一塊未曾融化的奶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