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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臣妾覺得蘇妹妹所言極是。”
    太子妃並不伶牙俐齒，不過此時也已醒悟過來，若此次皇後的遭遇，能夠警醒太子殿下，讓他不要再一意孤行，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對她和蘇堇年而言，當然希望太子不要再輕易得罪皇上了。
    太子可以把皇上當成普通父親，可皇上並不會真的視太子為普通兒子。
    隨著皇上年歲漸長，隻會越來越提防已經壯年的太子，何況太子半點也不知道避嫌，反而越發肆意妄為。
    “你們都這樣說……”
    太子站起身來，原地轉了幾圈，猶如一個即將發怒的困獸。
    太子妃瑟瑟發抖，忍不住看了蘇堇年一眼，隻見蘇堇年跪在原地，脊背挺得筆直，她不由心中暗歎：
    自己這個太子妃，比之蘇堇年，卻還是少了幾分淡然處之。
    “起來吧。”
    太子放緩了聲音，讓蘇堇年起身，視線又在太子妃蒼白臉上掃過：
    “孤知道，你們都是為了孤好……”
    事到如今，他還有什麽想不明白的。
    隻有這一妻一妾和母後，才有可能真心盼著他好，因為她們的生死榮辱，全都係在自己身上，他不相信她們，又該相信誰呢？
    而其他人，哪怕是父皇……
    那也根本信不過，他一直就是錯了，錯在把父皇當成一個平凡的民間父親。
    卻不知道父皇什麽時候已經厭惡了他，覺得他犯下大錯了。
    “殿下能這樣想，臣妾和姐姐就放心了。”
    蘇堇年拿起帕子，在眼角按了按，真心自然是真心的，但也要太子能記住她的好才行。
    “孤……這就起草請罪表。”
    說到請罪二字，太子依然有些咬牙切齒，即便他能想得明白，當了三十幾年太子的驕傲，依然讓他難以麵對這個現實。
    “那臣妾告退了。”
    蘇堇年立刻乖覺地站起來，見到太子妃還愣愣坐在原位上，忍不住心中歎氣，連連對她使了好幾個眼色，示意她跟著自己一起出去。
    太子妃滿臉不解，卻還是像蘇堇年一樣告退了。太子並沒有留下她們，而是揮了揮手：
    “都下去吧，回各自院中去。”
    兩人走出太子居住的院子，太子妃見四下無人，這才忍不住開口：
    “蘇妹妹為何……”
    “姐姐，往日你也是個聰明伶俐的人，怎麽今天如此……”
    蘇堇年也受不了了，雖然太子妃向來不擅長察言觀色，可也不能這麽犯傻吧，以後太子府的日子要不好過了，她這樣可要得罪人的。
    “你沒看見殿下雖然答應了上請罪表，可是臉色卻尤其難看嗎？你呀……”
    蘇堇年壓低了聲音，湊到太子妃耳邊說道。
    太子妃這會終於明白過來了，太子並不高興，甚至可以說覺得很難堪很羞辱，如果自己坐在太子房中看著他寫，豈不是會被太子遷怒？
    可這不是蘇堇年想看到的嗎？
    看到太子妃疑惑的眼神，蘇堇年簡直大搖其頭。
    “姐姐如果惹怒了太子，固然會受到太子的責罵，可更重要的是，太子可能一怒之下，就不願意寫請罪表了。姐姐如今還想不明白嗎？母後的意思，是讓我等以後都要謹言慎行，謹小慎微，切不可得罪人哪……此時我們若還要分個你我，焉知什麽時候做了他人的盤中餐？！”
    聽到最後一句，太子妃心頭大震，不可思議地瞥了蘇堇年一眼，明白了她的意思。
    “真沒想到，妹妹還有如此智慧，是姐姐愚昧無知了。”
    太子妃此時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確想得過於狹隘了，現在，她們的當務之急，是幫助太子挽回聖心，所以，她們千萬不能讓太子再犯錯了。
    ……
    養心殿中，皇帝打開最新送到的一疊奏折。
    看到了上麵第一封是明黃色的。
    這是隻有太子和皇後才能用的顏色。
    皇後已經被收繳了金冊金印，此時唯有太子能上這封奏折，難道太子是來替皇後鳴不平的？
    因著近期的事情，皇帝已經本能地對太子產生了不滿，冷哼了一聲就把奏折放在一旁。
    過了一會，他還是按捺不住，又重新拿過來，打開來看。
    隻是一目十行地看完了上麵的內容後，皇帝的臉色卻陰晴不定起來。
    “王淵。”
    片刻之後，很想找人傾吐心聲的皇帝，終於又找王淵過來。
    王淵雖然知道了不少皇室秘辛，卻從不恃寵而驕，反倒一直謹小慎微，比如此刻皇帝在批閱奏折，他為了避嫌，就站到了台階下麵去。
    一方麵可以隨時察覺到皇上的需要，另一方麵，也免於不小心窺探了朝廷的機密。
    此時皇帝召喚，王淵才小心地跑了上去：
    “皇上，奴才在呢。”
    “你說……朕要不要原諒他？”
    “他？”
    王淵迷惑不解。
    皇帝似乎陷入了某種回憶的思緒裏：
    “當初他出生時，朕也是親手抱過他，一手將他養大的，如今他變成這樣，朕也有些責任，不能全然怪他一個……他向來任性，文筆也不甚好，這次費盡力氣，寫了這麽一篇請罪表，可見其真誠……那些禍事，也不全是他一人挑起的，那些人也未必就沒有責任。朕對他以往縱容，這會又過去苛求……”
    王淵終於聽明白了：
    “皇上是在說，太子殿下？”
    事實上，他早就猜到了，或者說，厲王殿下早就猜到了，皇上久不見太子，就會漸漸忘了太子犯下的錯事，而太子終究是他一手養大的兒子，感情非比尋常，不會那麽容易被皇上徹底遺棄的。
    如果太子懂得審時度勢的話，就不會有這樣的禍事了。
    “嗯……”
    皇帝低歎了一口氣，順手將請罪表遞給王淵。
    王淵尷尬地接過，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他隻得低頭瞥了一眼：
    “皇上，您看……這裏還有些水漬，把字給模糊了。”
    水漬？
    皇帝聞言，又把請罪表拿了回去，仔細地摸了摸上麵模糊了的字，手指輕輕地顫抖起來。
    這是太子悔恨的淚痕吧。
    就這麽一瞬間，皇帝的心便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