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 探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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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七探病
    皇上又拿起了折子,可心思明顯沒有放在正事上頭。
    他認真的看著謝寧的動作,她比照著紙樣裁開棉布,然後一針一線的開始縫。
    謝寧被他看的都不自在了,覺得應該解釋一二。
    “這布是臣妾特意跟齊尚宮要的,布不多,所以不能糟蹋。小孩子的衣裳比較容易做,不用繡花,不用上領子,隻是得留意把線頭藏到內裏,不然會磨著孩子的。”
    “這些都是誰教你的?在家裏的時候就學了這些嗎?”
    “沒有。”謝寧笑了:“在家的時候舅母太寵我了,我跟表哥他們一樣天天光顧著玩兒,他們還有功課,我又不用舉業科考,除了玩兒還是玩兒,一點該學的東西都沒學。這幾天跟方尚宮和齊尚宮學了不少。”
    她縫了這麽半天,也隻把前後片縫好了,兩隻袖子隻好等明天再縫。
    青荷她們打了水進來服侍皇上與謝寧梳洗,謝寧坐在鏡前把簪子和耳墜取下來。
    皇上靠在榻邊看著她的動作。謝寧抬起手臂摘去耳墜時,小巧的耳垂被燭火映得晶瑩剔透,象是貝殼般玲瓏秀美。
    她發現身後有人在看著她,側過臉來微微一笑。
    皇上不由得也笑了。
    兩人端端正正的臥著,可皇上的手在她的耳朵上撚了又撚,象是在把玩什麽珍寶玩器似的。
    “癢……”謝寧聲音都有點兒哆嗦了。
    皇上的動作頓住,但手還放在原處沒有挪開,輕聲問:“什麽時候紮的耳眼?”
    謝寧回想了一下:“十歲的時候。”
    “怎麽這樣晚?”皇上本來是順口問一句,聽到她的回答卻覺得奇怪。
    “小時候怕疼,舅母幾次要給我紮耳眼都叫舅舅攔了。後來年紀一天天大了,出門的時候老有人問起,實在不象話了,舅舅也不能再攔著,舅母就給我紮了。”
    皇上以往沒覺得耳朵穿洞有什麽,可是現在卻覺得有些可惜。渾圓無瑕的耳珠象是天然的珍寶,被穿一個孔總覺得是人為的給添加了瑕疵。“疼嗎?”
    “不算疼。紮耳眼都要選三九天,天冷耳朵都要凍僵了,沒多少感覺的。再說天冷的時候紮了也不易發。”
    這種小姑娘家的瑣事皇上以前當然沒有聽過,也從不關心,可現在聽她這麽娓娓道來,眼前就象真的看見了這一幕情景似的。
    她十歲的時候是什麽模樣?紮耳眼的時候哭沒哭?撒嬌沒有?
    真想看一看。
    聽著窗外風聲又緊了起來,皇上終於大發慈悲把手縮回去,謝寧趕緊用力揉了幾下耳朵。
    皇上握著她的手放回被子裏:“別鬧,快睡吧。”
    誰鬧了啊?
    這才叫賊喊捉賊呢。
    但心裏長久以來對皇上的敬畏還在,謝寧在肚裏嘀咕了這麽一句“大不敬”的話之後,有些心虛的往皇上身邊又挪了挪。
    她一覺醒來的時候天早就大亮了,皇上什麽時候走的她一點兒也不知道。青荷一直在旁邊待著,一見她醒,趕緊起身過來伺候,一邊喚人進來。
    謝寧懶懶的打了個嗬欠:“皇上幾時走的,怎麽不叫我?”
    “皇上不許叫,說讓您多睡一會兒。皇上走時還說,讓您別隻顧著做針線,眼睛可吃不消。”
    謝寧接過熱氣騰騰的麵巾捂在臉上,熱氣似乎從每個汗毛孔直透進肌膚裏頭去,整個人好象都跟著舒展開了,說不出暢快。
    這一塊不熱了就再換一塊,連焐了這麽三塊,謝寧這才洗一把臉,塗上薄薄一層麵脂就算完事了。又不出門,皇上白天也不會來,她連眉毛都不描了。
    倒不是懶,而是覺得一張臉這麽幹幹淨淨清清爽爽的就好。
    方尚宮從外頭進來,帶著一身寒氣,站在門邊把鬥篷脫掉。
    謝寧看著人擺早膳,轉頭就看見了她。
    “方尚宮來了?用過早膳沒有?”言下之意沒吃的話就一起吃點兒。
    都這個時辰了,方尚宮當然不會還空著肚子。於是謝寧隻能自己獨個兒用膳,把瓜絲、火腿用薄煎餅卷了,抹上一層醬,吃的很香。吃這個配著熱粥最相宜。
    方尚宮等她吃完,才把今天的幾件事一一回稟。
    一件事是打發人去慶雲宮送了兩樣禮物,畢竟賢妃從冬至那天回去之後就臥床不起了。謝寧眼下這情形不能前去探望,但也不能不聞不問的當不知道。
    另一件事就是周稟辰打發人來說,已經在給謝寧肚子裏未出生的孩子挑選乳母了。按例皇子與公主都要配兩到四名乳母,這件事可萬萬馬虎不得,須得及早預備。
    胡榮親自去的慶雲宮,不多時就回來了,先進屋來回話。
    “東西已經送到了,慶雲宮的陸太監說多謝主子記掛著,賢妃娘娘並無大礙,隻是天氣一冷老病發了,不能出屋子。還說等賢妃娘娘好轉了,一定請主子常過去坐坐,喝茶說話。”
    謝寧點頭:“知道了,還有旁的事嗎?”
    胡榮回稟說:“淑妃娘娘和施順儀、高婕妤幾位,今兒正好也去慶雲宮探望。”
    胡榮出來的時候正好淑妃她們進去,胡榮就在一旁候著,等她們一行人進去了他才回來。
    胡榮知道在淑妃這些人麵前自己一個小太監實在不值一提,但他不知道也有人注意到了他。
    進了慶雲宮之後高婕妤就和施順儀說:“剛才門外邊兒那個太監,怎麽看著象縈香閣的人?”
    施順儀一慣寡言少語,她隻說:“我倒沒留心看。”
    提起縈香閣,高婕妤心裏也酸溜溜的不好受。
    她覺得自己還不算老,可是一撥又一撥年輕貌美象花骨朵一樣的美人被采選進宮,一個賽一個的水靈。冬至宴上她還特意打量了謝美人幾眼,那皮子嫩的象是掐一把就會出水。
    慶雲宮裏彌漫著一股藥味。屋裏也攏著炭盆,多半因為有病人,比旁的地方熱的厲害,熱氣一烘再一頂,藥味兒顯的更刺鼻了。高婕妤皺了下眉頭,想用帕子掩住口鼻,卻也知道不能夠那樣做。
    淑妃邀她們幾人一起來慶雲宮探病,高婕妤原先是不想來的。一來她聽說皇上昨晚又留宿在了縈香閣,心裏堵的慌。二來,賢妃這咳喘之症是會過人的,高婕妤一聽見她連連咳嗽的聲音從裏間傳來,就覺得渾身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