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七 相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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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零七相求
    淑妃之死悄無聲息,沒誰敢大聲嚷嚷淑妃死的別有內情,眾口一詞,就是病逝。還有人私下裏嘀咕,淑妃這是存心故意?有意在二皇子滿月那天死,這是為了給人添晦氣觸黴頭吧?
    林家獲罪的事情宮裏已經傳遍了,淑妃膽大自戕的事也有人猜出了七八分。有人猜著她怕一朝失勢被人作踐活受罪,為了保全體麵才尋死。也有人猜度她八成不是自己尋死,說不得是皇上派人賜死的。怎麽說她也有親生女兒,哪有狠心拋下女兒尋死的道理?
    淑妃死後當天夜裏就立即入殮,移至清寧殿停靈。皇上還是給她妃子應得的體麵,並沒有剝奪她死後哀榮。其實說穿了人死之後萬事空,這些排場不過是做給後人看的。
    這後人當然是玉瑤公主了。
    生母去世,玉瑤公主還隻是個不懂事的孩子,隻裹著一身孝被乳母抱來叩過頭,其它守靈等等一應事情與她沒有關係,叩過頭乳母就按照囑咐把她抱走了,這可是皇上的吩咐,哪個敢出差池。宮裏其他嬪妃依例每日過來哭靈守靈,這其中也有例外。
    賢妃又病了,除開頭一日來過,回去就起不來身了,後來就每日遣身邊的尚宮過來代為致意。
    而謝婕妤則是剛出月子,身子還虛,皇上發話說她得好好養著,不能勞神費力。
    宮裏頭的人慣會看風色,現在還有什麽不明白的?淑妃早是昨日黃花了,現在宮裏頭論寵愛那是謝婕妤頭一份兒。新晉上位,膝下有子,誰能和她相比呢?
    待淑妃安葬事畢,天氣早已經入夏。玉瑤公主和大皇子都沒了生母,都被安置在宏徽殿內由乳母尚宮和太監照管,這就有人動了心思了。大皇子是不用說了,他已經在宏徽宮住了好幾年了,一個注定養不大的孩子沒人去搭理。但玉瑤公主就不同了,她身子骨很康健,又是皇上的頭一個女兒,皇上雖然處置了淑妃和林家,但對玉瑤公主仍舊一如從前,沒有半分薄待,一抽出空來就是宏徽宮看望兩個孩子。包括年紀還小的玉玢公主,她的生母韓充容雖然無寵,但借著公主在身邊,也得了皇上不少眷顧。
    膝下無子的嬪妃難免會想著借東風的主意。倘若能把玉瑤公主養在膝下,皇上自然愛屋及烏,這麽一來二去的,何愁不能入皇上的眼?沒準自己腹中也能借機懷上龍種呢。
    不說皇上那裏有沒有人吹風,連謝寧這兒都有人借機來打探口氣。當然一些位份低的壓根兒不敢來開這個口,有這心的先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沒有那個份量。怎麽也得美人往上的位份,還得有一座寬敞宮室,要不下麵的事也就別談了。
    這來的人不但有高婕妤、李昭容、曹順容,周淑媛等人,連一向老實寡言的施順儀也曾經期期艾艾的表露了這個意思。
    這些人把她當成有求必應的菩薩了嗎?且不說她有沒有這個能力相助,這麽多人來求,她助哪一個呢?施順儀大概很少求人,話沒出口自己先臉紅了,弄的謝寧也跟著尷尬起來,又不能應她,拒絕的話說重了又怕她更難受,兩人端著茶訕訕的一會兒,施順儀告辭走了,謝寧這才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再過了幾日,甚至還聽見有人說,玉玢公主的生母韓充容曾經在皇上去她那裏看望玉玢公主時,向皇上提出來她也想撫養玉瑤公主。她的話說的很得體,是說自己也是做母親的人,體恤玉瑤公主沒了親娘孤苦無助,奴才們盡心畢竟有一大半事情做不得主。她生過孩子,養過孩子,和別人相比總是更懂得怎麽照看孩子的。再說她這裏還有玉玢公主,姐妹兩人一起住正可以增進姐妹之情,互相有個伴,也免得寂寞。
    不得不說,韓充容這些話聽來確實很有道理。這話一傳出來頓時讓其他人恨得牙根癢癢了。人家沒孩子想爭個孩子容易麽?她有一個孩子了還想再多攬一個,胃口這麽大真不怕撐著。
    隔了一天又聽說,皇上已經回絕韓充容了。大概是說玉玢公主多病,韓充容照料她一個就忙不過來了。
    這話一出眾人才算是放了心。還有人說,玉玢公主多病,玉瑤公主身子倒是好的,可要真挪著一處住,沒準兒把玉瑤公主也給帶累病了呢。病苗子沒長好,反倒把好苗子也給禍害了。
    這話傳到韓充容耳朵裏不知道她是什麽心情,反正謝寧聽著很不順耳。她現在也有孩子了,一心一念都被孩子牽係著。孩子好她也好,孩子倘若有個不高興不舒坦,她就急的不行。將心比心,韓充容守著玉玢公主的病也必定是日夜煎熬著,再聽人口口聲聲提起這個病字心裏該怎麽難受?
    再說了,這些人也太會看人下菜碟了。太皇子多病,一直在宏徽宮也無人問津。玉瑤公主得皇上疼愛身子也康健,所以就成了人人爭搶的香餑餑了。一個個表白著都是慈母心腸,那這點心腸怎麽不施舍給大皇子一點兒呢?
    方尚宮對這事兒見怪不怪:“大皇子體弱,太醫都斷言養不好。既然如此,真接下這擔子並無助益,大皇子真不好了說不定反而獲罪,這種傻事自然沒人肯做。”
    皇上又不傻,這些小女子的盤算肯定瞞不過他。至於怎麽安置玉瑤公主,皇上肯定自有打算,謝寧可不打算在這件事裏和小醜一樣上蹦下跳的自討沒趣。
    林夫人要走了,謝寧哪裏有心思管別人的事。
    林夫人進宮是陪她生產的,又照看她坐月子,已經多留了那麽些日子,再留下去是真的不妥了。
    林夫人滿心的不放心,不放心謝寧,也不放心二皇子。這小子吃的胖嘟嘟的,手上腳上全是肉窩窩,一逗就樂,樂的人心裏象灌了蜜一樣甜。
    要離宮,要出京,林夫人胸口也疼的很,撕心裂肺一樣。但是這些話,又一個字也不能說。
    天氣熱起來之後方尚宮身子比天冷的時候要好得多了,行動如常,全不象天冷的時候那麽吃力,連一個人行動坐臥都勉強。即使這樣,青梅她們伺候的一樣周到勤快,熱水不但沒少提,反而比天冷時提得多了。要知道天冷的時候燙腳就得了,現在天熱有汗,全身不得擦洗一下?青荷可看得出來,方尚宮這人不講究吃食穿戴,但是一定要把自己從頭到腳收拾的幹幹淨淨的。青荷不覺得這是什麽毛病,反而覺得自己也該學起來。伺候主子的人,自己身上自然也得幹淨輕快,自己舒坦,主子看著也舒服不是?
    方尚宮換了件屋裏穿的衣裳,聽見有人在外頭喚了一聲,就過去把門開了:“林夫人,請進來吧。”
    林夫人過來,方尚宮一點兒都不意外。
    林夫人點了下頭,有禮的說:“這麽晚了還過來打攪,實在過意不去。”
    “別這麽說,又都不是外人。”
    林夫人進屋坐下。方尚宮這間屋她進來過幾次,屋子收拾的很幹淨,就是東西有點少。林夫人還怕是謝寧不會做事,沒給人家安置,提醒過謝寧幾回。後來才知道方尚宮就是這個習慣,她自己也說,不喜歡屋子裏處處都是東西,那些擺設字畫案幾,又沒有用處,就不必多此一舉把屋裏弄的滿滿當當的。
    林夫人心說這倒真是不看重富貴的。就是在宮裏頭,一個人本就孤單,又把自己身邊折騰的空蕩蕩的如此冷清,簡直象個出家人一樣。
    “晚上吃了茶不好睡覺,咱們這個年紀了本來覺就少,我也不給你沏茶了,吃口白水吧。”
    林夫人本來也不是為了吃茶來的,點頭說:“白水就好,我平素在家,一天也就吃一回茶。”
    方尚宮用的杯子就是素的白瓷杯盞,喝了一口水,林夫人也不繞圈子:“方尚宮,你比我還年長著幾歲,我就托大稱你一聲老姐姐了。你是個通透的人,我今天來是有事相求。”
    方尚宮和和氣氣的說:“林夫人不用這麽客氣。這些日子相處,咱們也算是投緣,有話就請直說吧。”
    林夫人站起身來,正正經經的向方尚宮行了一禮:“我想求您多照看著我們家姑娘和二皇子。他們在宮裏頭,我們在宮外頭,有心也使不上力。您是個老成的人,心又善,過去一年裏頭也多虧了您照應她。”
    方尚宮連忙起身相扶:“快別這樣多禮,我是奴婢,謝婕妤是主子,我伺候主子也是本分。”
    林夫人搖了搖頭:“話是這樣說,可是您盡了多少心,我看著,婕妤心裏也明白。您盡的不是本分,是心意。為您這份兒心,我都想給您豎長生牌位,謝您保了他們母子平安,這恩義不是一個謝字就說得盡的。”
    方尚宮還是柔聲細氣的說:“你看你這話的就見外了不是?我和婕妤主仆一體,婕妤要有個閃失我也脫不得幹係,夫人不用這樣誇我,我也著實沒做多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