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零六 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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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百零六煩惱
    當初梁美人對周才人多好啊,把簇新的織錦鬥篷給她穿,從自己的份例裏勻出燕窩來給周才人調理秋咳的毛病。梁美人確實是已經失寵了沒錯,可望雲閣的日子一向過得不錯,那時候羨慕周才人的可真不少。可是等她一從寶林升為才人,立刻找了理由從望雲閣搬了出來。
    雖然她說自己身子不好,望雲閣靠水太近對她沒有好處,可這話能騙得過誰?連她自己都騙不過去。
    連梁美人這麽對她好她也能過河拆橋,更何況別人?趙美人可不敢和這樣的親近,雖然說同住一處,她也不和周才人多來往。有什麽話,有什麽事也不敢叫她知道,誰知道她又會幹什麽事?
    況且這宮裏誰又是傻子?梁美人雖然被皇上厭棄而失寵,可是這一次後苑好幾個人都晉了一級,梁美人雖然沒得晉級,但是內宮監的人卻說,將她的份例提了一級。雖然沒有名份,但總算是得了實惠。不必說,這樣貼心的安排,想來也不是皇上的意思,應該是貴妃念著過去的一點情分特意給她的照顧。這麽看來,即使這次沒升她,下次,或是後年,梁美人就會再得升了。而周才人這一次沒升,下次,下下次也難說得很。她又未曾承過恩寵,生得又不算特別拔尖,再加上現在名聲也不好,這輩子多半也就這樣了。
    一個人倘若沒了往上走的指望,其實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有的可能就此灰心喪氣老老實實熬日子,有的則不然。就趙美人看來,周才人並不是一個肯認命的人,她還想謀求出頭的機會。
    這就有些危險了。
    撇開這些不說,就單說脾性,趙美人和周才人就說不到一塊兒去。周才人以前剛進宮時看著也算老實,平素見人的時候甚至還有些怯生生的,一副溫順無害的樣子。現在她見了人,兩三句話不到就要紅了眼圈,一副受了委屈無處訴的模樣,還總是話裏話外的解釋剖白自己。對於自己遷出望雲閣的事,她一直借口是因為身子弱,望雲閣與她的身子不相宜。可是說真的,去年一冬她在望雲閣住著,梁美人覺得她那時不過是七品的寶林,手頭緊,份例不夠使的,總是不露痕跡的照顧她。衣裳料子勻給她穿,用飯的時候也總是叫著她一處。美人的份例和寶林可差著多著呢,哪怕梁美人現在無寵了,那些人總念著她和貴妃算是有點交情,不敢太苛刻了。再說,梁美人和陳婕妤那樣翻不了身的不一樣,她年輕貌美,保不齊哪天皇上又想起她來了呢?
    周寶林當時可能覺得這些沒有什麽,一升了位份就迫不及待想擺脫梁美人。她覺得自己過去之所以沒有承寵的機會都是因為她依附梁美人住著的緣故,遷出來之後,梁美人就與她無關了。
    可是遷出來了周寶林才發現日子過不慣。吃的一下子一落千丈,說是四個菜,可是那菜讓人哪裏吃得下?兩葷兩素,以前在望雲閣時葷的有肥雞大鴨子,有時候還有牛羊肉和魚蝦。素的也都是時鮮菜。現在可倒好,素的不是豆芽就是豆腐,葷的裏麵根本沒有多少油腥,能翻出點肉渣來就不錯了。這樣上頓吃下頓吃,吃得她覺得自己打嗝都是一股豆腥味兒。想吃好的?可以啊,拿銀子來啊,隻要有銀子,這四個菜換成什麽口蘑山珍鮑魚肚翅也沒問題。
    再來就是衣裳,她發現自己的衣裳一下就不夠穿了。一季裏頭不過有兩身兒能見人的,其他料子根本就穿不上身。尤其是今年冬天,送來的兩塊緞料一塊織錦都是什麽顏色?兩塊緞料一塊是老綠色上頭繡菊花的,一件是赭石色,這都是什麽色啊!更不要說那塊織錦,上頭織花居然是壽字紋。她生的本來就瘦,一穿上這個色,不僅襯著人臉臉色枯黃,身形也老氣,看上去簡直象已經三四十歲的人一樣。
    周才人不禁想著這是不是有人在故意整治她,這個人自然就是梁美人了。
    可是被整治了她也沒有什麽辦法,離開望雲閣之後她才發現沒了梁美人,她真是寸步難行,再沒有一個可以幫她護她的人了,一切都得靠自己,缺吃少穿不說了,就連入冬時候她現在住的屋子窗子壞了一處,說與人,過了半個來月都沒人來給她修。連身邊使喚的人也不夠,她身邊的兩個宮女本以為出來之後有好日子過,誰知道還不如過去,不僅各樣粗使活計都得自己幹,吃的穿的住的比過去也遠遠不如,還有人欺負譏諷她們。
    周才人嘴上不說,心裏其實是在後悔的。她沒有門路去博得皇上垂顧,就連去貴妃那裏請安,旁人也有意無意的把她撇開了。以她的品階是到不了貴妃麵前的,以前也是梁美人帶著她才進了永安宮,現在隻憑她,門檻都摸不著。
    眼看著自己上進無門,周才人越發急躁,趙美人都叫她煩得在自己屋裏待不住,頻頻出門好躲開她。沒法子,別人不待見她,就趙美人和她住在一處,想躲也難躲。
    這幾天周才人那裏又有事,說是又有些咳嗽了。這話一聽趙美人就覺得荒唐可笑。周才人不是說望雲閣近水又有風於她不宜嗎?可她去年一冬住在望雲閣,倒養得挺好,皮子那會兒看著也是白裏透紅的,也沒聽見她咳嗽。現在說要好好休養,折騰著搬出來,反而病起來了。
    這叫什麽?這就是活生生的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趙美人沒有要再踩她一腳的心,可也不想象梁美人那樣,費心費力費了銀子,照顧一個不知道感恩的白眼狼。不感恩也就算了,就怕她什麽時候會倒過頭來咬你一口。
    對劉美人她說話要自在得多,畢竟過去住在一起關係不錯。
    “天天看著她一張苦瓜臉真是看夠了,再聽她可憐巴巴的再訴幾句苦,我一天的胃口就全敗壞了。中午我讓人把午膳提到你這兒來咱們一塊兒吃吧,把孫姐姐也叫上一起,再讓膳房給添個羊肉鍋子,熱熱鬧鬧的吃了驅驅寒。”
    劉美人點頭說:“也好,好久沒吃,是有點饞羊肉了。”
    再添菜當然要額外給銀子,不過又不是天天吃,偶爾一回不是吃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