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傷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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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看看。”
    “等好了再看吧。”他柔聲的勸著我道。
    “如果不是你到了冰宮,不是你救了我出來,我是不是就凍死在那裏了?”
    “我看到你的時候,你身上已經凍僵了,我把你裹在懷裏,騎著馬一路奔回落軒閣,我吩咐著她們用雪足足搓了你兩三個時辰,你才暖了過來。那孩子能保住已是奇跡了。”
    “鐵木爾,謝謝你救了我和我的孩子。”他的救助他的體貼讓我更是無助。還有他的喂哺隻要想起都是讓我羞赧。
    “雲齊兒,我還可以天天來看你嗎?”他突然望情的握著我的手,讓我想起那一次我與他在雨中的一遇。
    心裏一暖一怔,暖著他的真心對待,怔著他的一片癡情我卻無以為報。
    “對不起。”我拒絕了他,我就是這樣的狠心啊。
    他不作聲的輕輕為我掖好被子,“雲齊兒,再睡會吧,醒來,一切都會好的。”
    醒來,真的可以都好了嗎?
    傷可以好,可是心呢,卻永遠有一道無法彌合的傷口。因為胎兒的緣故,我的心情好了許多,我常常撫著肚子感覺著胎兒在我腹中的脈動,那份欣喜與溫馨是支撐著我活下去的希望。
    還有就是,我始終惦記著我娘。有時候想起冰宮裏曾經發生的一切,我甚至為自己的輕生而臉紅,我原是那樣一個不負責任的人啊,幸好有鐵木爾,不然我如果死了就真的對不起我娘了。
    許多事越是想放下卻越是放不下,於是就偏激了,就去求死。他人的無情,也引得我的無情,花開花落,我終是俗了。
    我周遭的人沒有人在我麵前再提起過其其格與圖爾丹,大概是怕引起我的傷感吧。
    除了鐵木爾,再也沒有人來看過我,也許那些侍衛們還守在門口,所以我這裏就總是沒人敢來,隻除了鐵木爾。
    躺了幾天了,身子臭臭的,我想起來,想好好的洗一洗,我想做一個健健康康幹幹淨淨的母親。
    若清幫我準備好了水,身子還有些虛,她扶了我泡在熱水裏,我將頭倚在桶沿上靠著,那溫熱的感覺讓人通體舒暢,輕輕的撩著水,就洗去這一身的汙垢吧。
    看著那蒸蒸的熱汽,飄渺的讓人如沐夢幻中一般,洗過了,就脫胎換骨重新為人。從前的雲齊兒已經死了,我不會再為誰而哭泣而傷心了。
    淺淺的笑,是為著我腹中的胎兒。
    屋子裏薰了龍涎香,香氣襲人,那草的味道真的淡出我的世界了。
    洗過了,穿著暖暖的衣裳,我向著若清道:“幫我梳梳頭吧。”好久沒有認真梳過了,一團的亂,一定是黃臉婆一樣的女人了。
    若清拿著梳子,走到我身前,我推了她一把,嗔道:“鏡子啊,怎麽忘記拿了。”
    “這個……,小姐從前都很少照鏡子的,我不是一樣可以給你梳得更好。”
    瞧著她的樣子,好象有什麽事瞞著我一樣,“若清,去把鏡子拿來。”她不拿,我就偏要讓她拿來,這樣掖著藏著的,是怕我看到什麽嗎?
    再傷的痛都經曆了,還有什麽讓我害怕的呢。
    “小姐,你受了傷了,還沒有完全好。”
    我撫著額頭,象是有一塊圓圓的痂,硬硬的,她是怕我看到這裏嗎?
    我笑:“若清快把鏡子拿過來吧,我知道我額頭上的疤,我不怕的。”
    “小姐,你看了可千萬別……”
    “撲哧”一笑道:“我不會想不開的。”撫著那傷疤,心裏早已做好了準備。生得美又如何,不過是作了別人的替身而已,還不如生得醜些,那麽此刻也許我還是曾經那個自在的婁府裏的十七小姐了。
    “小姐說了可要做到啊。”若清還是不放心的說著。
    “不會的,你放心拿鏡子過來就是了。”安撫著她,我暗笑,不知道是我受了傷還是她受了傷,居然要我來安撫她了。
    若清戰戰兢兢的向門外走去。
    我忙喊著她:“這屋子裏隨便拿一個鏡子就是了。”奇怪她怎麽還要跑出去呢。
    若清忙止了腳步道:“小姐不知道啊,二王爺怕你看到不開心,前兒個就吩咐把這屋子裏的鏡子都收了起來了。”
    鐵木爾他還真是細心,連這個也早就想到了,可是再醜我總也會看到的,不過是早晚的事罷了,瞞著我也是沒有意義的。
    這傷疤,真的很嚴重吧。
    “哦,那去拿吧。”
    看著若清依舊慢騰騰的不情不願的樣子,我不禁失笑,他們對我這傷似乎都有點小題大作了。
    拿著梳子輕輕的理順著一頭秀發,黑漆發亮的垂下肩頭,突然就想梳回我大周的那種婦人髻,再不帶那勞什子的帽子了,冷了我就躲在屋子裏再不出去。
    心裏想著,若清也回來了。
    手背在後麵,那鏡子還是不敢拿給我看一樣。
    “不怕的,盡管拿給我就好了。”我哄著她。
    “小姐,如果你不高興了,如果二王爺問起,你可千萬別說是我若清拿給你的啊。”還藏著那鏡子在身後來威脅著我。
    我笑,“不會的,你放心好了。”
    “喏。”她突然一把把鏡子從身後拿到身前,然後遞給我。
    我輕輕接過,穩穩的放在眼前的桌子上。
    我看著那橢圓的鏡子裏有一個我,依舊如初的容顏,彎彎的眉,小小的鼻子,隻是那額間一塊傷疤刺目的現在我的眼前。
    我瞧著,卻笑了。
    “小姐,你……你怎麽了?”若清她原以為我會生氣會大發雷霆吧。
    可是沒有,我真的笑了。
    就是那麽巧,那傷疤的位置剛剛好,就是我最想要的一個位置,所以我喜歡這傷疤。
    “小姐,你別笑了。”若清急了,一把從我手中奪過鏡子去,“小姐還是那個美若天仙的美人一樣。”
    “若清,我沒事的,我是真的喜歡這一塊傷疤。”
    她伸出了手,在我眼前輕晃著,“小姐,你不是呆了吧,怎麽連傷疤也喜歡起來了。”
    “若清,你還記得從前這傷疤之處有著什麽嗎?”
    “是梅花,是漂亮妖嬈的梅花。”
    那梅花最是我的深痛啊,所以我看著那梅花變成傷疤我才開心,我是真的開心。
    那梅花是我做著其其格替身的象征,如今沒有了,我就再也不是其其格的替身了,我又做回了我自己,做回了雲齊兒了。
    “我不喜歡那梅花。如今就剛好還了她的主人了。”我說著優雅的起身,再拿過若清手中的鏡子,認真的看著,還真是好,一丁點的紅色的印跡也無了。
    “可是小姐,那梅花總好過這疤痕吧。”這丫頭還是不解。
    “我喜歡這疤痕勝過梅花。”我是說著一個事實。“來,幫我梳頭吧,我要梳我們大周的那種發髻,你會梳嗎?”
    “嗯,我會的,從前我為著九夫人梳過。”
    手中的鏡子“啪”的一聲倒在桌子上,“若清,以後不要在我麵前提起這個女人。”是她騙了我入宮,是她讓圖爾丹見了我,是她算計著讓我嫁了圖爾丹,而原來卻是要利用著我來殺了圖爾丹,我成了什麽,成了她中的最卑微的一枚棋子。
    寶月梅,如果此生讓我再見了你,我會替我娘還你一個重重的耳光,用著我娘來挾迫我,我最是不喜歡,最是恨了。
    “是,小姐,若清再不會提起她了。”
    “你記得就好。”她明明知道是九夫人挾持了我娘,還客客氣氣的喚著九夫的名號,我心裏多少有些不舒坦。
    我奪過她手中的梳子道:“我自己來吧。”
    發還有些濕,我拿過若清手中的巾帕又擦了擦,半幹不幹的梳將起來。
    不一會兒,齊腰的黑發就被我挽在了腦後,輕輕的插了一支竹簪子,細細的流蘇垂下來,那種淡雅的感覺如沐春風,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我滿意的笑了。
    手指不自覺的向那疤痕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