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文弱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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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年左右茫然:“掏、掏什麽?”
    陸曉齊要吐血了:“掏鎖啊!難道是掏鳥?”
    “解鎖三百塊。”陸曉齊故意報高了一百,誰讓這方圓幾裏路,就他一家呢。這青年看起來好嚇唬得很,小小賺一點麵湯錢。
    ——《善玉師手記》
    張華沒有任何異議:“好。”
    然後沒動靜了。
    人有三六九等,玉無貴賤之分。
    張華見到陸曉齊推開窗戶,扯著嗓子喊著:“嗨!大叔大嬸兒,幫我送點兒糕點水果還有米飯咯!”
    斜對麵一個小餐廳,立刻傳來一個破鑼嗓子的聲音:“知道啦!馬上來!”
    很快,一個笑嗬嗬的男人端來一個木托盤,送到陸曉齊櫃台上,想要轉身離開時,陸曉齊叫住了他,示意他跟張華收錢。
    店老板機靈的很,立刻轉向張華笑嗬嗬說:“承惠,29元!”
    張華結結巴巴:“我才吃過飯,我吃不下。”
    陸曉齊沒好氣:“誰讓你吃了啊?讓你付錢!”
    店老板大力點頭,張華“奧……”了一聲,乖乖把錢掏出來付給老板,給了三十,老板點頭哈腰流暢說道:“那就不找了,謝謝啊!”
    店老板走了,陸曉齊兩手拂袖,一道門檻,張華在外,陸曉齊在內,紅腰帶纏身,銅錢串脖,吃糕點說好話,銅錢進簸箕點火……一樣一樣,一板一眼走起了流程。
    張華刻板的動作,到了走流程的時候,倒是駕輕就熟,一點也不生澀,陸曉齊忍不住在做完一套之後問他:“你這鎖,是開過了吧?”
    張華點點頭,一愣又搖搖頭。
    陸曉齊不管那麽多:“既然標準程序走完了,你現在可以取下來了。行了,啊!”
    他等著張華付錢,可後者卻在取下玉之後,拿著那青玉鎖發起呆,好一會兒才說:
    “老板,要不,等到明天我再給你錢?”
    陸曉齊措手不及,他沒想到看著那麽老實的小青年,還會耍心機。他陸曉齊也不是省油的燈,一把拿過青玉鎖:“不行,明天你不來,我管誰要錢去。”
    張華眼睛瞟著陸曉齊手裏的鎖:“好,那我,先給你錢,鎖也放在你這裏,如果,有什麽,我明天再來找你,好嗎?”
    這回換到陸曉齊邏輯混亂了:“這是什麽道理?”
    先說不給錢,現在不僅給錢,連鎖也要放在他這裏了?
    陸曉齊嫌他麻煩,看著心塞,不耐煩說一句:“行行行!你給錢就行,鎖放在我這安全得很,明天來拿,沒問題。”
    於是收了張華300元,將那鎖也留下了,當著他的麵,放進了小盒子裏,撂在櫃台裏頭。
    目送那青年歎口氣,戴上帽子和墨鏡,走出門去。
    當天下午又幫客戶修了一個鐲子,忙到傍晚,把做法事剩下的點心水果和米飯,騙白臨吃了,自己叫一份雞腿飯蹲在門外吃了;又說陸字芳留下的書籍還沒有整理完,裏麵說不定真有黃福的消息,又將白臨哄去跟他一起整理。
    書籍整理完了,露出一張床榻來,白臨才看見陸曉齊擦擦那個床榻,把一床棉被鋪在了榻上,四仰八叉倒了上去:“啊,真舒服!”
    白臨瞬間殺了他的心都有。
    第二日醒來,陸曉齊本就想好打發走那張華,便去洛陽,把蘇來時帶回來,那小子的店也關了好一陣了。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白臨在水池旁一邊用著剛剛賒賬得來的牙刷,一邊拿白眼翻他。
    被白臨那眼神那麽一挖,陸曉齊更想要快點走,這家夥才來一天,就已經學會報他的名字到處賒賬了,現在是一根兒牙刷,接下來呢?陸曉齊想了想開始覺得很恐怖。
    早餐後沒多久,還沒有到正式營業的時候,善玉世家的木門就被砰砰敲響了。急促的聲音讓陸曉齊快步走過去,打開一看,這不是張華嗎?
    他一臉絕望加驚恐,直勾勾盯著陸曉齊,陸曉齊一大早看到他那副樣子,還以為他撞鬼了。他丈二摸不到頭腦:“怎麽了張華?”
    張華嘴唇發白額頭都是虛汗,口中急促說著:“鎖,鎖……”
    陸曉齊見狀連忙說道:“好好好!你別著急,喘一會兒再說啊,我現在就給你把鎖拿來!”
    他一麵往櫃台裏走一麵覺得這男孩子是不是多少有點心理毛病,昨兒個偏要把鎖留在這,現在就這麽慌腳雞似的,風風火火趕來拿走。
    陸曉齊打開櫃台拿出那個紙盒子,一邊打開一邊說:“這就給你!”
    然而盒子一拿上手,陸曉齊就覺得不對勁,太輕了,打開一看,整個呆住,裏麵空無一物。
    他迎著光線看向張華,張華默默地從衣服裏把那塊長生鎖拿了出來。
    !!
    陸曉齊滿頭驚疑,他明明記得昨天是自己親手將這把鎖放進了櫃台的。此後,他一直坐在旁邊工作並未離開,直到晚上關了店門才起身上的樓!
    “你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是不是?”張華的聲音很是幽遠,像從遠處傳來,他低頭看了看那鎖,抬頭絕望一笑:“你看,它又回來了。”
    說完這一句,他又走到櫃台前,走近陸曉齊,顫抖著嘴唇輕輕說道:
    “老板,錢我不退,我要,解鎖!”
    陸曉齊一驚,果斷大喝一聲:“白臨!”
    隻聽身後樓梯上咚咚作響,白臨幾乎是跳躍著從樓梯上下來,三步並兩步到張華身側,繃緊了神情問陸曉齊:“出事兒了?他怎麽你了?”
    陸曉齊抬手製止他囉嗦,指著那個人那塊玉:“有問題,是我沒看出來的問題。”
    他大概把事情一講,白臨興奮了:“不是玉的問題,那就是人的問題!”
    他立刻掏出為數不多的靈符來,念了聲咒將那黃符往張華頭上那麽一貼,張華不動了。
    白臨大叫著:“你看,有用了吧!他身上有東西!”
    哪知張華眼珠子轉了轉,向上瞅瞅那飄飄符紙,慢慢問道:“那我現在可以動了嗎?”
    “……”
    如影隨形的鎖,丟不掉甩不開,陸曉齊和白臨竟然都沒有看出端倪來。三人齊刷刷、直愣愣地站在客堂,其中二人十分尷尬。
    白臨挪了挪小碎步,扯下黃符左看右看,百思不得其解:“這個是我師父畫的,老靈了!凡是不屬於陽間的東西,它一準伺候出來,怎麽這回不管用了呢?”
    陸曉齊小聲說:“我不想退錢,三百呢!請你吃肉喝酒也好啊!”
    兩個人對視一眼,各自擼起了袖子,惡狠狠地:
    幹它!
    陸曉齊一直堅定認為,玉,隻要是真玉,作用相同,生來平等,所謂的價值,也不過是人類因為自己喜好後天強行賦予的,比如和田玉白的比綠的值錢,而翡翠綠的又比白的值錢。
    玉要是有嘴它也會問,憑什麽呀?
    陸曉齊沒把這長命鎖看出什麽端倪來,就收回思緒,請他稍坐,自己去儲藏室找些東西來。
    看見這樣迂腐的書呆子都能上大學,陸曉齊這一個瞬間極其後悔自己沒把書念下去。
    這文弱書生完全不介意陸曉齊這一驚一乍的態度,慢慢把脖子上的鎖拿到衣服外麵來。
    陸曉齊看他眉心中青筋顏色明顯,像是受過驚嚇神經衰弱的人,這拿鎖的動作也像是偷別人東西似的,他轉過頭去,長長歎了口氣,把所有情緒憋了回去。
    現在他仔細看了看那枚平安鎖,是青玉的,成色一般,顏色墨綠,暗沉不佳,唯一的優點也就是玉質還算細膩,看來當年請這塊平安鎖的人,要麽是沒錢,要麽是被人給騙了。
    可是這雕工……線條端莊中還有些清逸,陸曉齊覺得有些眼熟,這就更加確定是蘇來時爹娘給做的,因為他從小見到最多的雕工無非就是自家和隔壁的。
    他揉揉腦袋,這一百塊沒多收,他精神損失費。
    陸曉齊都已經服了他了,氣急反笑:“你倒是掏出來我看看哪!”
    開鎖其實是個不小的儀式,要準備很多奇奇怪怪的物件。陸曉齊在倉庫灰塵堆裏左翻右翻,湊了點,紅布條、紅毛繩,桃木,帶孔銅錢,笤帚簸箕、打火機和火柴。
    陸曉齊把這些家夥叮叮當當往櫃台上一摔,嘴裏咕噥:“還少了點兒東西。”
    陸曉齊沾沾自喜,必是見識過他行家本領的人傳過去的,再加上他本人長得風流瀟灑,傳出去幾千裏,也不為過嘛!
    張華搖搖頭,小聲得怕別人聽見似的:“鎖,應該、應該就是以前在您這兒請去的。我覺得,解鈴還需係鈴人,就找來了。”
    舉止木訥又古怪的大學生奔赴千裏來要解鎖,這還不夠奇怪嗎?
    陸曉齊盲猜一個:“你們大學裏有人聽過我的事跡?”
    陸曉齊聽了第一反應就是他肯定找錯人了,他家這兩輩子都沒幫人家做過一把長生鎖,因為街坊鄰居覺得讓他們家做長生鎖多少有點兒晦氣,想他一出生沒了母親,後來一個孤兒,又窮困潦倒……
    陸曉齊想到這兒,估計著他肯定找錯地方了,說不定是當年隔壁的蘇家幫他做的。但是這送上門來的生意哪有不做的道理,他點點頭就應承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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