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姆斯特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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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從布魯塞爾坐火車去阿姆斯特丹。
    火車啟動,我趴在桌子上百無聊賴地看著窗外風景。途徑一片牧場時,我看著陽光下悠閑吃草的牛羊,猛然想起,兩個多月前我在故事中引用過這段話:
    “我由布魯塞爾坐火車去阿姆斯特丹,望住窗外,飛越過幾十個小鎮,幾千裏土地,幾千萬個人。我懷疑,我們人生裏麵,唯一可以相遇的機會,已經錯過了。”
    張國榮的歌詞,聽著聽著會讓人忍不住傷感起來。
    多年前聽過這首歌,歌詞一直印在腦子裏。所以在寫到閻寒決定離開虞雪的場景時,我一傷感,理所當然就付諸筆端了。
    我甚至沒想過會這麽巧,寫完這個故事,我自己也踏上了歌詞中的這段旅程。算是興致一起,說走就走吧。
    八月中旬,我和朋友們在大理散心。當時阿呂(呂亦涵)剛交完一個稿子,她對我說,等你寫完風雪客,我們也一起去一個地方旅行吧。我說好啊,我們去國外吧,去遠一點的地方。
    然後我們開始糾結了,去哪裏呢?
    我打開地圖掃了一眼,說,要不去荷蘭吧,去看風車。阿呂說,好啊,等你交稿了我們就走。
    於是,我們在沒有做任何攻略的情況下辦了簽證,買了機票,約上小夥伴飛到了荷蘭。此時此刻,我正在阿姆斯特丹一家農舍式酒店為這個故事寫後記。
    夜晚很美,我的小夥伴們都已經入夢,唯有我心情複雜,睡意全無——我剛經曆了一件既不幸又幸運的事。
    我們從阿姆斯特丹中心火車站打了一輛出租車到酒店,下車兩分鍾後,我發現電腦忘車上了。小夥伴們麵麵相覷,不知道該怎麽辦。商量了幾分鍾後,我們決定先去酒店checkin,再慢慢想辦法。
    歐洲國家的治安普遍很好,我倒是沒有特別擔心。其他朋友在checkin的時候,我和阿呂坐在農舍外麵的長椅上聊天。我很平靜地對她說,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電腦能找回來。阿呂說,我也覺得,一定能找回來的。
    酒店對麵是一家酒吧餐廳,在餐廳工作的一個男孩聽說我丟了電腦,非常熱心幫我想辦法。由於我遇到的情況很糟糕,找回電腦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我們不記得車牌號,沒有拿小票,也不知道是哪家出租車公司——荷蘭有二十多個出租車公司。他給了我一個最理想的主意:上網把荷蘭所有出租車公司找出來,挨個打電話。因為司機一旦發現有乘客遺失物品,會第一時間交到出租車公司。他幫我給幾家出租車公司打了電話,一無所獲。
    阿呂握著我的手,我們彼此安慰著。
    男孩給我和阿呂一人調了一杯飲料,讓我們先休息一下,冷靜冷靜。我們圍著火爐烤火,我敢保證,我很冷靜,因為我始終覺得電腦能找回來。看吧,女人的第六感是很可怕的。
    在那煎熬的三小時內,與我同行的小夥伴,以及我在世界各地跟我隔了不同時差的朋友們,都在絞盡腦汁幫我想辦法。那一刻我由衷感受到朋友的重要性,假如是我一個人在異國他鄉遇到這種事,我一定會很崩潰,畢竟電腦裏存著我所有的稿子和資料。尤其是我剛寫完《十二月風雪客》就出門旅行了,還沒來得及備份。
    我對阿呂說,若電腦真的丟了,我或許不會重新寫一遍這個故事了。我根本做不到用同樣的語言再描述一遍同樣的故事,這對我這樣一個雙子座來說是致命的打擊。阿呂拍拍我的手說,沒事,我們現在就去火車站把電腦找回來,然後去吃大餐。她的語氣很輕鬆,仿佛我們是去火車站買一張車票那麽簡單。這讓我安心了很多,盡管我知道她是安慰我。
    我們在寒風中等了好久的出租車才到中心火車站,偶遇幾個執勤的警察,我像抓住救星一樣把情況跟他們描述了一遍,得到的答案卻讓我很沮喪。他們告訴我,除非我記得車牌號或者哪個出租車公司的車,不然一點辦法都沒有。交涉半天無果,我們帶著沮喪的心情走出了火車站。
    我們四個人,沒有一個會想到,奇跡會在這個時候發生。當我們走到之前打車的地點,我遠遠的看見一輛白色出租車向我們開來。是的,就是我們乘坐過的那輛!我們認出了司機,司機也認出了我們,他不知道我們來火車站做什麽,隻是友好地打開車門跟我們say—hi。
    最終,我在座椅底下找到了電腦。我激動地給了司機一個大大的擁抱,然後我們四個人在車上又哭又笑。我一扭頭,發現後座阿呂和我一樣,不知不覺已熱淚盈眶。
    事後我們去了據說是阿姆斯特丹最豪華的中餐廳吃飯慶祝。餐廳位於運河邊,河對岸燈火閃爍,餐廳內觥籌交錯,熱鬧非凡。我們後知後覺發現,噢,今天是中秋節呢。
    真是一個永生難忘的中秋!
    回酒店的路上,我們又路過了中心火車站。
    夜晚的阿姆斯特丹火車站很空曠,幾乎空無一人。朋友很激動地對我說:“現在這裏好寬敞啊,心情好激動,你不是學跳舞的麽,來dancing(跳舞)呀!”
    我笑嗔了一句神經病,心裏卻是無比的溫暖。
    我想,經過這次的小波折,我會更加珍惜這段旅程,更加珍惜我的朋友們。當然,我也會更珍惜這個故事。誠如我對阿呂所說,假如電腦真的找不回來了,我不會再寫一遍同樣的故事,那麽,世間也就再也無《十二月風雪客》了。
    多麽幸運!
    寫到這裏,我仔細回憶了一遍。我從去年9月開始構思這個故事,期間我多次找了長期從事戶外探險工作的朋友取材,也經曆過痛苦的瓶頸期,甚至有幾次把自己寫哭了。這讓我感慨萬分,我應該算是對得起閻少和虞雪小仙女了吧,我給了他們一個多麽完美的結局啊!
    而每一個故事的結束,就是一個新的開始。
    因此我喜歡在完稿後和朋友一起去旅行。去哪裏都好,總歸是能找到新靈感的,就像前幾天我站在布魯日的一見鍾情橋上,興致一來便想到了新故事的開頭。
    阿呂說:“我如果去一些奇怪的地方,一定是和你一起。”
    我說:“多好啊,那下次我們去意大利吧,西西裏島。”
    嗯,西西裏的美麗傳說。
    至此,更深露重,我也該睡了。隔著6個小時時差跟大家說晚安,中秋快樂。
    2017年10月4日中秋月圓夜
    雲葭於阿姆斯特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