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薛盈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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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我經常透過鐵鏽的大門望著外麵的世界,也會和其他孩子一樣,期盼著有朝一日,能過上和普通孩子一樣的生活,可以買棒棒糖,可以看兒童節目。
我兩歲的時候,就在孤兒院了。
院長也不知道到底是誰遺棄的我,他說,那個人應該就是你媽,我問他那我媽為什麽不要我了?他說那得問你那個不負責任的爹了。
在他看來,我們都是一群沒人要的東西,說不好聽點,就是雜種。
院長對我們非常苛刻,他說,嚴厲的教導,是為了讓你們以後不會學壞,最後都成為社會的蛀蟲,走上犯罪的道路。
每次聽他講話,我們都埋著頭,大氣都不喘一下。
其中有個比我大三歲的孩子,每次見著院長,都會尿褲子,大家說,他是嚇得。
反正在孤兒院,每個人都很守規矩,以至於在食堂不敢大口吃飯,在外麵不敢隨便說話,就連上廁所也要提前跟教導員匯報。
我們的生活很簡單,每天除了睡覺,和一個小時必備的學習時間,其他時候等著我們的則是一大堆幹不完的活,洗衣服、做飯、擦地板、除草等等……
那年冬天,異常的冷,六歲的我在自來水管旁殺魚,不小心被魚刺割破手掌,鮮紅的血流在盆裏,但因為太冷,手都被凍僵了,反而感覺不到疼,於是我為了能及時幹完活,不被教導員訓斥,就隻能咬著牙用凍僵了的手繼續泡在冰冷的水裏,一條一條的殺,後來因為失血過多,被送進醫院,送我的那個哥哥說你知不知道自己差點死了……
我不知道,我隻知道那些魚,自然不是給我們吃的,每次上麵領導過來視察,院長都會買很多雞魚,年紀大的負責做飯,年紀小的摘菜,每個人都要忙做一團。
我們最喜歡的時間是下午六點半,這期間的半小時,是自由活動。而到了那時,每個人都會聚在一起,看央視的兒童節目,黑白電視隻有十寸,但足夠清晰,雖然隻有短短的半個小時,卻是我們最快樂的時光。
我記得有個孩子跟我說:他真的很希望能被好心人領養,哪怕讓他一直幹活都行,他隻想,有個完整的家。
然而他沒有等到那一天,就被院長趕出了孤兒院,後來聽年紀大的孩子說見到他在街上撿別人扔下的東西吃。
我本以為有朝一日我會和他一樣,流落街頭,徹底淪為沒人要的東西。但幸運的是七歲那年,遇到了領養我的夫婦,他們看起來很有素養,那個女的一邊摸著我的腦袋,一邊很溫柔的對我說:小朋友,跟我回家可以嗎?我們會像照顧自己孩子一樣,疼愛你。
其他孩子非常羨慕我,阿寶哥比我大十歲,他當時盯著我,不停給我使眼色,讓我點頭。
我當時很害怕,一個勁的往後躲,在心裏隻知道如果跟了他們,以後我可能就再也不用幹那些髒活累活,甚至,說不定還可以像外麵那些孩子一樣,讀書,上學,還能看動畫片……
想到這些,我重重的點頭說好。
然後,我就有了父親,也有了母親,還有一個比我小一歲的妹妹。
妹妹長的非常可愛,像天使一樣。
剛住進他們家的那天,早晨五點不到,我就趕緊起床,我把他們脫掉的衣服,泡在大大的浴池裏。我手小,隻能更加使勁的去搓,使勁的去揉,那時我並不知道家家戶戶都早有洗衣機,更不懂得怎麽運用。我隻知道,隻有向他們不停的賣乖,才會不被趕出家門,然後,再成為孤兒,無依無靠……我深深的記得,養父起來要上廁所,一打開衛生間門時望著我的表情,詫異,驚訝,憤怒,他先是嚴肅的問我誰讓我幹的?
我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敢說話。
接著他大喊著把養母叫了出來,質問養母為什麽讓孩子幹活?養母說她沒有讓我洗衣服,養父望向我,我也連忙搖頭,說是我自己做的,他一把將我抱了起來,有些哽咽的說:這些活不是小孩子幹的,以後你記住,好好學習,才是對我們最大的回報!
我呆住了,腦子裏死死的刻著四個字:好好學習。
十五歲那年,我以全校第一的成績考上重點高中,養父笑了,養母也笑了。
我不知足,我還要再拚搏三年,我要讓他們知道,他們沒有白養我!
我當時早就想好了,等我大學畢業,要賺非常多的錢,盡心盡力的贍養他們。
一切的一切,都在心裏紮根。
但,那一天,卻永遠不會來了。
高一下半學期剛結束,養父被查出得了hiv,同天下午,他跟養母坦白,說他在外麵包養了個小三,他也不知道那個女人患有hiv,他很對不起我們,而另外一張化驗單出來後,養父徹底崩潰了,養母沒有避免的被傳染了,比起養父的激動懺悔,她顯得異常淡定,好像跟自己一點關係沒有似的。
那天,我和妹妹薛盈盈被養父急匆匆的帶到醫院,一路上他的臉色都慘白慘白的,直到化驗結果出來後,他才好像放下了什麽似的,激動的抱著我倆哭了半天。
晚上放學回到家,我看到養父跪在養母麵前,一個勁的說他對不起她,他下輩子做牛做馬,都要報答她。
養母一言不發,但眼淚卻不停的流,我那時年紀小,根本不懂得什麽叫生離死別。
後來的兩個月,我都很少再見到養父的身影,印象中,最後一次見他時,他瘦的不成型,頸部腫大了一圈,看起來非常可怕,我看他走路有些踉蹌,便走過去想扶他,他趕緊讓我離他遠點。養母也說,以後不準我靠近養父,那一刻,我心裏忽然有種恐懼感,我以為他們不喜歡我了。
過年前三天,養母把我和薛盈盈拉到臥室,認真的對我倆說:有件事,你們必須學會接受了,你們爸,走了。
我雙腿一軟,癱倒在地上,以為是在做夢,事實上,我根本不知道hiv是什麽東西?我一直以為養父隻是病了,但很快就會回來,我怎麽也想不到,他突然去世了。薛盈盈更是泣不成聲,哭的死去活來,養母臉上沒有任何變化,而是拉著我的手說:薛寧,你是哥哥,以後無論發生什麽事,都要先照顧妹妹,對不對?
我重重的點頭。
養母說:好,我相信你。
薛盈盈哭著說:媽,我們該怎麽辦啊,我想我爸,我不要他死……
養母歎了口氣,抱著薛盈盈的柔弱的肩膀,溫聲說:不怕不怕,你的路還很長,很長,爸媽陪不了你一輩子的,乖,不要哭了。
大年三十夜裏,養母做了很豐盛的年飯,吃完飯,我們仨坐在沙發上看春晚,期間她突然咳嗽起來,接著要去衛生間,我以為她感冒了,就去給她倒水,誰知她在衛生間咳的越來越厲害,我連忙過去問她,我說媽你怎麽了?用不用去醫院。
她趕緊朝我擺手,冷不丁,我注意到臉盆裏有好多她咳出來的血,我嚇得臉都白了,她卻抓著我的手說:薛寧,媽從來沒把你當過養子對待,在媽心裏,你一直是我的親生兒子,媽媽有個願望,你能不能答應我?
我哆嗦著,眼淚更是忍不住的落下,她說:替我好好照顧盈盈。
她說完這話,我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那種預感就是,她可能會和養父一樣,離開我們。
但這一天,來的猝不及防。
初四夜裏,我接到學校的電話,噩耗就是:你養母跳樓了。
那一刻我感覺天都要塌了,後來想想,自己都不知道那段日子是怎麽經曆過來的。可能還是因為妹妹盈盈,因為對養母做過的承諾,所以我死死堅持著,哪怕三天三夜沒睡覺,麵對盈盈時,我還是不停的寬慰她,告訴他,還有我呢?養母的後事,財產的認定,還有房子等等,我那天累的幾乎暈倒在醫院,但我告訴自己絕不能倒下,盈盈還要依靠我,她還小,我要是再頂不住這個家,她就真的完了。
饒是如此,薛盈盈還是受到了非常大的打擊。
加上她剛考上高中,環境陌生,她變得非常自閉,除了在我麵前,哪怕是同學、老師,她說起話來,都變得囁囁喏喏,結結巴巴,我聽她同學說她在學校有個外號,叫小結巴。
每次有人這麽叫她的時候,她都會氣的麵紅耳赤,但又說不出話反駁,最後一個人躲在角落裏哭,而捉弄她的那個人,不僅不同情,還會變本加厲的欺負她。
有天,我找到那個欺負她的女孩,那女孩叫楊洋,是高一出了名的女混混,我一開始就告訴她,求她不要再針對薛盈盈,我尋思再怎樣她都是個女生,總該有些同情心,就告訴她薛盈盈爸媽都離世了,她已經夠可憐了。沒想到,她突然來了句,說原來你倆都是有爹媽生,沒爹媽養的,怪不得都是一副欠揍樣。
我登時惱了,上去就要動手,楊洋臉色一變,嘴上更加不幹淨,而她身邊的三個幫手見勢也立馬摁住了我,拳腳交加,對著我就是一頓狂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