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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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閃電亮起,在刹那間照亮了整間破廟,也將這一刻錢歸我的模樣完完整整地映入臨川的視線。他的臨危不懼,他的鎮定自若,在這種時候是最能夠安慰她的東西,這大約就是臨川喜歡他的地方,當然他不能以此來戲弄她。
這個問題暫時無解,臨川靠去錢歸我肩頭:“讓我再想想吧,總得想個兩全的辦法,不然我這一趟真就白出來了。”
聽了一夜的雨聲,臨川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麽時候睡著的,隻是感覺有人在叫自己,她不得已才睜開眼睛:“怎麽了?”
“有情況。”錢歸我緊張道。
這會兒外頭已經有些晨光透進來,臨川發現破廟裏的其他人都提高了戒備,杜崇儉更是強行把她從錢歸我身邊帶走:“你跟著我會比較好。”
安全起見,臨川沒有跟杜崇儉爭執,隻能任由他的擺布,所幸穆可嵐和計修傑去照顧錢歸我了。
出去打探情況的人回來說有可能是唐軍已經追到了這裏。
帶頭大哥立刻讓所有人準備出發,說要盡快到達沂水,渡了河會安全很多。
臨川被杜崇儉綁了雙手,強行留在身邊。一路上,她都隻能乖乖地跟著他行動,因為在離開破廟前,他這樣同臨川說:“你一個人抵得上千軍萬馬,不過在你心裏他們都比不上一個錢歸我吧。”
受製於人隻能接受這種威脅,臨川心想著哪怕穆可嵐沒有殺錢歸我的心思,計修傑卻終究是亂黨的人,他手裏的刀不見得會懷有仁慈,畢竟錢歸我和他們始終不在同一個立場。
快速潛行了不多時,他們果真遭遇了堵截,又是一番打打殺殺。
在逐漸透亮的日常下,臨川可以清楚地看見在刀劍下倒下的屍體,那些飛濺的血液,猶如一場噩夢就這樣降臨在她眼前。
臨川需要自保,可她也擔心著錢歸我的安危。亂黨們不見得會在這個時候照料他,唐軍也未必可以在這樣的混亂裏安全找到他,他如今手無縛雞之力,處境比臨川危險多了。
杜崇儉在旁人的掩護下帶著臨川飛速撤退,那些刀光劍影也就逐漸從她眼中消失。她不停回頭去往那些還在廝殺的人,隻希望著錢歸我能夠保住性命。
臨川跟著杜崇儉他們逃到了安全的地方,已經覺得快要虛脫。整個人無力地靠著身邊的樹幹,大口喘著氣。
“這幫唐軍還真是厲害,咱們走得這麽隱蔽,他們也能跟來。”有人憤憤道。
臨川沒想對他們的言論置喙,但杜崇儉忽然湊近過來,目光陰鷙地盯著我:“是你,還是錢歸我?”
臨川貼著樹幹,已經顧不上樹皮粗糙硌得是不是疼,總之隻有這樣能讓她覺得安全一些:“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杜崇儉解開臨川手上的繩子:“想來也不會是你,到底還是我小看了錢歸我,你真不知道他是什麽人?”
“我隻要知道他是我大唐的忠勇之士就夠了。”臨川立刻抱著樹幹。
“錢歸我這個身份就跟你叫龍傲天一樣,都是假的,還真是讓人好奇,他到底是何方神聖。”杜崇儉遞水給臨川,“等後頭的人上來了,咱們就繼續走。”
杜崇儉的意思是錢歸我在這一路上都和唐軍暗中保持著聯絡,所以唐軍才會找到破廟。但從現在的情況看來,杜崇儉這幫人也不是沒有準備的,隻是可能因為小看了錢歸我,因此才有了這一次的人員折損。
“錢歸我果然有本事。”臨川安心了一些,甚至有些自豪。
“我們現在去沂水有兩條路,一是小路,都是山道,曲折險峻,如果有唐軍在那裏埋伏,我們可能又要經曆一番而戰。”有人道,“不然就是走葵縣附近,但也同樣可能和當地的官兵遇見。”
“他們既然可以追到破廟,難保不會已經派人在前頭埋伏,就等著請君入甕了。”杜崇儉思忖道,“小路向我們首選,但如果當真發生意外,唐軍先行,早就占據了有利地形,情況對我們來說就會更糟。”
正早抉擇的當口,忽然有怪異的聲響傳來。有人撲入草叢去看,最後竟抓回來一隻山雞。
“殺了帶走,權當口糧。”帶頭大哥道。
“且慢!”臨川道,“是雄是雌?”
那人檢查之後道:“雄。”
“東麵是哪條道?”
“去葵縣。”
“往葵縣走。”
“為何?”帶頭大哥道。
“秦文公時,有陳倉人得一異物,形如滿囊,色間黃白,短尾多足,嘴有利喙。陳倉人本想將這東西獻給秦文公,中途遇見二童子。童子說此物名蝟,在地下慣食死人之腦,得其精氣,遂能變化。誰知那蝟突然就張口能說人言,說那兩名童子一雄一雌,名曰陳寶,雌者為寶夫人,雄者成為葉君,乃野雉之精,得雄者王,得雌者霸。陳倉人欲舍蝟精而逐童子,童子卻化雉飛去。陳倉人將此事告知秦文公,文公名人記錄在內府。後來秦穆公入山狩獵,內史大臣將此事告知。次日有人將一雉雞所化石像獻給穆公,玉色無瑕,光彩照人,真是寶夫人。穆公後成春秋霸主,便是這寶夫人所預示。”臨川洋洋灑灑說了一大通,其實也隻是想要賭一把。
“你是想說,這隻山雞就是葉君?”帶頭大哥問道。
“這隻山雞跟書上記載的差不多,確實玉色無瑕,光彩照人,又在這種時候出現,難道不是上蒼的安排麽?這對你們要舉之事,不正是一個好兆頭麽?”
杜崇儉走來臨川身前,神情莫測的盯著她:“你這話如果傳回長安去,有人大約要氣死了。”
情勢所迫,臨川也隻能滿口胡言,反正這些人未必能活到去長安,她現在信口胡謅,將來不見得有人證。
天象啟示這種東西,曆來寧可信其有,更何況還是這些舉著前隋名義的亂黨,天命所歸的言論最能戳中他們的心思了。
帶頭大哥果然不負臨川所望,相信了她的話:“那咱們就相信葉君,往葵縣走,不過大家千萬小心。”
臨川心裏其實沒底,錢歸我哪怕和唐軍互通消息,也不見得可以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把一切都安排妥當。她現在隻能希望到了葵縣之後事情的發展可以順利一些,至少不用再讓她受製於杜崇儉。
“博學多才的臨川,連山雞都能說成鳳凰。”杜崇儉重新把臨川的雙手捆上,“下次再多言,我就把你的嘴封上。”
“那你最好割了我的舌頭。”
杜崇儉捏著臨川的下巴,眸光陰沉下來:“到了葵縣,我還有事要與你辦,辦成了,你這張嘴就隻能向著我了。”
杜崇儉說得雲裏霧裏,臨川卻不由緊張起來,尤其他最後留下的那一抹詭異的笑容,真是她我脊背發涼,渾身冒了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