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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怎麽也沒想到，我爸會出現在這裏。
    他痛苦的蹙著眉頭，渾濁的眼睛盯著我，嘴唇哆嗦著，卻半響都說不出話來。
    我真恨不得有個地洞可以鑽進去。
    方誌軍的巴掌並沒有停下，我爸隻是愣了片刻，他蹣跚著，用他略微肥胖的身軀朝方誌軍撲過來。
    “爸——”
    我的淚一下子就滑落了，也顧不得自己的狼狽不堪，想要將他們拉扯開。可那天我爸就像是瘋了一般，他死死的抓著方誌軍的後頸，用那隻受傷的拳頭，狠狠地砸向這個欺負他女兒的男人，兩個男人揪打在一起。
    我不算是暴脾氣，可在那種情況下，我隻覺得一股熱血直衝腦門。我衝過去，用整個身體想要護住我爸。
    我說，“有種衝我來！”
    我血紅著眼，殺了方誌軍的心都有了。
    他一把推開我爸，我爸蹌踉著跌坐在地上。方誌軍伸手拍打著兩隻袖子，眉頭一直擰巴著。我當著這麽多人的麵不給他麵子也就算了，我爸突然出現還打了他的臉。
    他鐵青著臉瞪著我，“你以為你有九條命？秦桑，別忘了是你有求於我！”
    我當然記得我有求於他，人啊，隻要有求於人，就會處處被牽製。
    “桑桑，我們走！”
    我爸拽住我的胳膊就要走，可我不能走。
    “我看你們能去哪裏？”方誌軍使了個眼色，門口立刻湧了好幾個人進來，瞬間將我和我爸團團圍住。
    這種陣勢我見得不多，心底明明怕的要命，可是臉上卻強撐出一抹淡定。
    發怒的方誌軍情緒是失控的，“媽了個巴子的，給我往死裏打。”他一聲令下，立刻就有人撲了過來。
    屋子裏所有人都靜靜的看著這一切，我知道我沒有資格指望任何人。甄明城就靠在沙發上眯縫著眼睛看著我，心底的涼意一點一點的彌漫。
    我想要護住我爸，可我爸卻拚了命的要保護我，在那些人仆過來時，他突然猛地把我一把推開，“走！”他衝我大聲的吼道。
    我跌坐在地上，看著我爸被一群餓狼拳打腳踢。
    那一刻，我瘋了。
    我一把抓起桌上的酒瓶，照著其中一個人的腦袋就砸了過去，酒水四濺開來，那人腦袋立刻冒了血。
    “誰他媽今天過來，我就要了他的命！”
    我晃著手裏半截碎瓶子，有一種視死如歸的氣勢。
    我以為他們會怕，可方誌軍隻是笑了笑。
    “桑桑，你以為他們都是嚇大的？”
    他笑夠了，一揮手，那些人又撲了過來。
    可他們隻是圍著我打轉，我手裏沒有別的利刃，後背抵住牆，一隻手護住我爸，心底的絕望在一點一點的彌漫。
    影視劇裏不是經常演繹英雄救美的橋段嗎？我多希望那時候有個英雄出現，可以免我驚嚇，免我無助呀！
    可，英雄沒有出現，惡狼卻一隻都沒有少。
    一腔孤勇並不能抵抗侵襲，方誌軍看到了我眼底的恐懼，他伸手指向我說道，“要麽你照著我剛才說的去做，把甄總伺候舒服了，我也不為難你。要麽，就讓這老東西把阿香阿蘭伺候舒服了，咱們今天這事兒就算了了！”
    他話音落下，人群裏竟然還發出了喝彩聲！
    所謂好漢不吃眼前虧，我知道我和我爸根本就不是他們的對手，我不想妥協，卻又似乎隻能妥協。
    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時候，我爸突然站了起來。
    “爸，不可以！”我一下子慌了。
    我攔住他，可他就是不說話，黑著一張臉，掛了彩，卻推開我還是往前走。
    阿蘭和阿香靠在沙發上張開了腿，發出放蕩的笑，“姐姐的五花肉這次算是便宜你了！老頭兒，活兒要是不好，姐姐們可不饒你！”
    我年邁的父親，為了保護我，竟然當著那麽多人的麵跪在了地上……
    有人開始鼓掌，有人開始歡呼，有人吹響了口哨……
    “爸——”
    我又叫了他一聲，可他連頭都沒有回一下。
    “放了我女兒！”
    他淡淡的說道，臉上隻剩木訥的表情。
    那一刻，我徹底絕望了。
    我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勇氣，竟然抄起手裏半截酒瓶子衝過去對準了甄明城的喉嚨。
    他的臉上並無半點畏懼，隻是錯愕的看著我。
    “放了我爸！”
    我衝他吼道，他沒做聲。我手裏的瓶子已經抵住了他的咽喉，有細細密密的血珠子滲出來。
    “放了我爸！”
    我又衝他吼了一句。
    屋子裏的人開始驚慌了，尤其是方誌軍。
    但他不敢靠近我，“桑……桑桑，咱們有話好好說！”
    可我跟他沒話要說，我隻是死死的盯著甄明城。我不傻，這屋子裏所有人都看他臉色。他隨便說句話，沒有人敢反對。
    可他就是不張口，靠在沙發上，任憑我不斷的拿著瓶子抵近他的喉嚨。
    碰到不怕死的人，我開始心虛了。
    可我知道，那是一場屬於我和他的賭局，他想活命，我想保命。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我和甄明城誰也不願意妥協。
    但在這場僵局裏，必然要有一個人妥協。
    空氣越來越凝固，我鄙視著他，他眼底一汪混濁的平靜，就那麽淡淡的看著我，而後看到我潰不成軍的驚慌。
    殷紅的血順著他的脖頸一直往下流淌，我的手腕開始發抖，他突然毫無征兆的一把抓住我的手腕，“記住，想要保護自己，就永遠不能對你的敵人心慈手軟！”
    那是甄明城對我的忠告，往後餘生，每每遇到動搖的時刻，我便想起他說的這句話，激勵自己，也保護自己。
    “好了，今天就到此為止，你們走吧！”
    甄明城鬆開我，兀自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後起身就朝外走。
    方誌軍還想要靠近，他一個眼神瞪過去，就像是利刃一般，“今天你要是動了她，就是不給我甄明城麵子！”
    我攙扶起我爸朝門口走，沒有一個人攔住我，他們注視著我的背影，而我臉上卻隻有劫後餘生的淡定。
    可剛進電梯，我卻碰到了最不該碰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