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小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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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警小何帶著城南郊區派出所的幾個民警來到城南的貧民區,他的任務是調查十四年來和戴氏集團有利益糾紛的所有人員,重點調查由於公司監管疏忽或者偷工減料造成重傷或者死亡的建築工人的家庭。實際上,作為北區分局的刑警,他不太應該出現在南區分局的轄區裏。像今天這種情況,他們北區刑警隊已經向南區分局發出了協查通告,南區分局自然會派遣專人進行協助調查,但是小何有自己的考慮。十四年前,城南的這片貧民區可不像現在這樣荒涼破敗,那時候市區很多地方都還在如火如荼的建設中,這裏就成了整個楷市最大的農民工集散地。所有進城打工的人都會聚集到這裏,要麽自己租房子,要麽住施工隊的房子。戴氏集團這些年的很多工程項目,都是從這裏找的施工隊。因此,要想打聽當年的事情,從這裏入手調查再合適不過了。而且,如果凶手真是當年某個死難者的後人,將隱藏地點選擇在這裏,也是再合適不過了。這裏出租屋很多,廢棄房屋也很多,非常適合居住和隱藏。小何還聽說,十四年前,奧星花園一期的七名死難者的其中一名張姓工人的遺孀,至今還住在這裏,說不定從她那裏,可以了解到當年其他工人家屬的情況。當然,從另外一個方麵來說,這些天沒日沒夜的辦案,讓小何這個新手有點受不了,他也想趁此機會出來透透氣散散心,說不定能有什麽意外收獲。
其他的民警都四麵分開,去調查各自負責的區域了。小何早就已經打聽到了那名已故工人的遺孀所居住的位置,他沒有費太多工夫就找到了那個小院子,門外的牆上用白色塗料寫著幾個大字:“房屋出租。”小何伸手敲了敲院門,裏麵很快傳來了腳步聲。小何漫不經心的打量著周圍的一切,因此在院門打開的那一瞬間,他並沒有做好心理準備。小何原以為,在這種破敗的貧民區裏,住的都是上了年紀的老人或者留守在家的孩子。他之前的調查也證實,這個院子現在隻有那名張姓工人的遺孀——王大媽一個人居住,並沒有其他人。現在院門一開,門口站著的卻是一名身材高挑,皮膚白皙,氣質不凡的年輕女子,就算小何在警校接受過心裏承受能力方麵的訓練,在這種毫無防備的情況下,也是愣了好半天。
“你找誰?”女子見小何半天不說話,於是主動發問。
聽到女子的問話,小何從驚訝中回過神來,有些尷尬的撓了撓頭,又指了指身上的警服說:“不好意思,我是北區分局的警察,有點事情想找一下王大媽。額,你是這裏的房客吧,王大媽在家嗎?”
“哦,我不是房客,房東是我姑媽。”文襲如一邊鎮定的回答,一邊在腦海裏飛速思考。其實,用不著小何說,在開門的那一瞬間,文襲如已經看出了小何的身份。她如此冰雪聰明,當然也在第一時間猜到了小何的來意——一定是為了前幾天發生在奧星花園三期的命案。她的心裏不由得有些驚慌,難道警察們這麽快就找到了什麽線索,要來抓人嗎?可是看這情況,門外隻有一名警察,應該不是來執行抓捕任務的。或許,他隻是想來問一些情況。文襲如試探性的說:“我姑媽買菜去了,你,要進來嗎?”
小何想了想說:“也好,我大老遠跑一趟,總不能白跑,就進去等一會兒吧,不打擾吧。”
文襲如心裏清楚,該來的躲也躲不掉,今天把他打發了,或許他明天還來。於是,文襲如將警察讓進客廳裏坐下,又給他倒了一杯水,然後隨便挑了一本書翻閱。其實,她現在哪裏有心情看書,她表麵鎮定,內心裏卻在思考著千百種解決目前這個危機的辦法。王大媽肯定是不會說謊的,警察問什麽她一定就會說什麽。那麽問題的關鍵就在於樓上那位作家,不知道他在麵對警察的時候,會有什麽樣的反應。要是說錯一兩句話,或者做錯一兩件事,不知道會發生什麽樣的後果。文襲如越想越著急,攥著書的手都不由得出了很多汗。
然而,文襲如所不知道的是,看上去一本正經的警察小何,此刻內心也很不平靜。他已經二十五歲,還沒有談過女朋友。上大學的時候就不說了,本來課程很緊,警校裏女孩極度稀缺,而且學校還明文規定不許在校期間談戀愛,這真是對人性的極大束縛。小何雖然不是特別在意這些,但是父母著急的不行,畢業後這一兩年給他介紹了好幾個姑娘,他都覺得不合適。雖然一個人生活沒什麽不好,自由自在又不缺錢花,但是從心底裏來說,有個陪伴當然是最好不過的。就在剛才,院門打開的一瞬間,小何那顆沉寂已久的心,忽然像久旱的禾苗遇到春雨,失明的孩子看見陽光一樣,怦然跳動。他不得不相信,命運真是一種非常奇妙的東西,他原本是來這裏辦案,沒想到轉角遇到愛,二十五年不曾開花的內心,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迎來了春天。
坐了幾分鍾,一杯水已經進了小何的肚子裏,文襲如忙著考慮解決辦法,也沒有注意到客人的杯子已經空了。小何轉動著手裏的杯子,鼓起勇氣對姑娘說:“你看的什麽書?”
文襲如沒想到警察會找自己搭話,楞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剛才隻顧著拿本書裝樣子,都沒來得及看看書的封麵,現在別人問起,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看的什麽書。情急之下,她一眼瞥見了書裏某一行的開頭寫著“羅切斯特先生”,她長舒一口氣,鎮定的說:“《簡·愛》”。
警察忽然來了興趣,接著說:“哦,我也看過這本書,寫的很好,尤其是羅切斯特先生失明之後的那些情節,很感人。要知道,不是每個人雙目失明之後,都能有這樣一位永恒不變的伴侶。”
聽了警察的話,文襲如緊張的心情忽然放鬆了很多,她讀《簡·愛》,從來都是以女性的角度去理解和感受,今天和一個陌生警察無意中的一兩句閑談,卻給了她另一種理解的方式——從羅切斯特的角度去體會。或許,這就是男性和女性在思考問題的方式和角度上的不同吧。既然這名警察也是一個文學愛好者,那麽大家就應該是同道中人,事情應該就有解決的辦法。於是文襲如試探著問:“那你看過《基督山伯爵》嗎?”
警察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說:“看過,也很不錯,對於我們警察來說,誰都希望站在基督山伯爵那樣的上帝視角,懲惡揚善。”
文襲如的心裏有了一些底氣,她接著問:“如果你把基督山伯爵比作上帝,那麽那些栽在伯爵手上的人就全都是罪有應得,伯爵沒有做錯。那麽抽象出來,如果一個正義者在迫不得已之下殺了一個罪行累累的惡棍,他是不是沒有做錯,是不是不應該受到懲罰?”
小何考慮再三,他似乎聽出這句話裏麵隱藏著某些深層次的含義,但是他又沒有任何依據去深究,於是用了非常嚴謹的話說:“理論上是這樣,但是現在的社會都講法製,像基督山伯爵那樣的存在,畢竟隻是我們對正義的一種向往或者信仰。即便是十惡不赦的罪犯,我們也沒有權利隨便剝奪他生存的權利。如果真是那樣,我們和罪犯又有什麽區別。”
文襲茹還想繼續說什麽,但是院子裏已經響起了腳步聲,王大媽回來了。看到客廳裏坐著一個警察,王大媽有些驚訝的說:“小茹,這是你的朋友嗎?”
不等姑娘答話,小何站起來說:“您就是王大媽吧,我是北區分局的警察小何,我這次過來,是有些事情像問問您,請您配合一下。”
王大媽一頭霧水,一邊在凳子上坐下一邊說:“問我?什麽事情要問我?”
小何頓了頓,看了一眼臉上帶著愁容的姑娘,直入主題說:“前幾天發生在奧星花園三期工地的命案可能你們也都聽說了,實不相瞞,我今天就是為了這個案子來的。由於案情需要,我們想要了解一下十四年前,奧星花園一期的建設過程中,十二名死傷工人的家屬以及後代子女的情況,您都知道他們在哪裏嗎?”
王大媽聽了這些話,氣不打一處來,冷笑了一聲說:“當年發生那麽大的事情,死了那麽多人,都不見你們警察這麽上心,怎麽,十多年過去了,你們的領導又想起我們了,是不是還怕我們到北京上訪,砸了他們的鐵飯碗?你回去告訴他們,不用擔心,我們這些人是鬥不過他們的,隻是不知道他們每天晚上睡覺的時候,會不用做噩夢。”
小何並沒有打斷王大媽,而是耐心的聽完了她的牢騷,解釋說:“大媽您誤會了,我們隻是調查現在的案子,和我們的領導沒有關係。你們當年的事情,我的父親也給我講過很多,他當時也盡了最大的努力為你們爭取,但是沒辦法,最終還是沒能幫上什麽忙。”
王大媽眼前一亮,驚訝的說:“你剛才說,你姓何,那你的父親是,何來警官?”
小何點點頭說:“是的,就是我的父親告訴我,十四年過去了,您還住在這裏,這不,我今天就跟著派出所民警過來了。”
王大媽眼圈一下子紅了,感慨萬千的說:“老何警官是個好人啊,你看我這個院子,就是老何警官幫我爭取的政府賠償,要不然,我一個寡婦帶著兩個孩子,早就餓死街頭了。這麽多年過去了,老何警官還好吧?”
小何歎了口氣說:“可能你們也知道,父親在奧星花園一期的案子結束之後就辭職不幹了,就連我報考警校以及回到楷市從警他都一直堅決反對。我知道,他一直覺得對你們心裏有愧,沒有幫上你們的忙,覺得對不起你們,對不起死去的人。”
王大媽也是感慨萬千,兩個人寒暄了好久,小何才進入正題:“大媽,我這次來,是想向您詢問一下,當年和張大叔一起遇難的其他工人家屬,您都認識嗎?”
王大媽抹著眼淚說:“認識幾個,不過這麽多年過去了,早沒聯係了。”
小何說:“沒關係,您就挑您認識的說,簡單的介紹一下情況就行。”
王大媽說:“當時我們那支施工隊的工頭是老陳,是個木匠。工人們大多都是一個人或者兩口子一起出來打工,像我們這樣拖兒帶女的不多,加上我們一共就兩家,我記得另一家的男人姓葉,他們有一兒一女,我們也有一對兒女,我們兩家的孩子常常一起玩耍,因此我們兩家比較熟悉。至於其他工人家屬嘛,也就出事之後見過幾次麵,不怎麽了解。”
小何眼前一亮,接著說:“那您還能不能想起姓葉的兩個孩子分別叫什麽名字?”
王大媽想了一會兒,搖了搖頭表示想不起來了。
小何見問不出更多情況,就跳過了這個話題:“想不起來就算了,您這裏有沒有年輕的租客,或者說這些天您有沒有在這附近看到過陌生年輕人出現?”
王大媽不假思索的說:“我樓上有一個年輕作家,寫小說的,剛來沒幾天。”
小何來了精神,急切的問:“他叫什麽名字?”
“葉複生。”王大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