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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個常年溫度都在零度以上的小鎮子裏，不能用草色來分辨冬夏。夏天的風是暖的，冬天的風是涼的，四月末的海風是溫暖而潮濕的。
    遲淩宇回來那天班級還是像往常一樣，隻是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笑。以前我一直以為如果世界上多了一個人或者少了一個人是不會影響其他的人的，其餘的人還是按著自己的生活節奏，按部就班的在自己人生的軌道上前進著，可是遲淩宇讓我覺得不一樣。
    他的離開讓班級每個同學都對主任的做法感到氣憤，如果不是班主任的勸說他們一定會全員出動還遲淩宇一個公道。他進入教室的那一刻，班級響起了掌聲，他臉上掛著的，依舊是那痞痞的笑。
    這一天剛巧是星期五，下午的時候整個學校都充斥著一股輕鬆的氣氛，許是因為明天就放假了吧。上課之前，我給他們說了幾個知識點便沒再往下講課。
    “老師，給我們講講大學的事情吧。”
    我看著下麵一張張寫滿對未來憧憬的臉，抿著嘴笑了笑，“隻有好好學習才能考上一所好大學，人生的路還長，大學不是終點，你們憧憬的應該是以後的生活，而不是一所學校。”
    遲淩宇可能就是這樣想，他看著我笑，那笑容裏帶著些情緒，帶著些莫名其妙的東西。是他率先鼓了掌，緊接著班級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
    放學的時候他攔住我，“小她，去籃球場看球賽吧。”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他就已經拉著我的衣角跑開了。
    籃球場上的他揮汗如雨，時而帶著球從這邊跑到那一邊，時而把球傳給隊友。他像一陣風一樣穿梭在球場上，讓我想起了從前的周景然。
    我記得當年的周景然也很喜歡打籃球，隻是他並沒有邀請我。那個時候我總是偷偷在他背包裏塞一瓶水，然後捧著盒飯坐在看台上吃。我喜歡他打籃球的樣子，喜歡他帥氣的上步，喜歡他帥氣的投籃，就像灌籃高手裏麵的流川楓。
    那個時候校園修繕的還不是特別好，籃球場也不是特別大，但是籃球場周圍的人特別多。
    這是周景然唯一的運動，也是唯一能看到他的機會。那個時候太多的人喜歡他，而我隻是離他最近的一個，但是我的喜歡他卻不知道。
    那年的我還小，我還沒有勇氣把很多話告訴他，我隻好在他打完球之後跟在他後麵慢慢走回家，或者騎車回家。那時的周景然還不是特別愛說話，在他的世界裏麵隻有兩件事，打球，學習。他還告訴我，做事情就要專一。
    他的窗台上擺著一盆碧綠的蘭花，我時常能看到他給蘭花澆水，悉心照料著蘭花的葉子。
    “你很喜歡這盆花麽？”我問他。
    “蘭花和別的花不一樣。”他淡淡的答道。
    隻是後來不知道為什麽他放棄了他的蘭花而愛上了梔子花香。
    可能是那一年的蘭花沒有開，第二年的蘭花沒有籽。想想這也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那年他說，“今年的蘭花敗的早。”
    而現在，他早已經習慣了清新的梔子香，而我早已習慣了我愛他他不愛我的日子。
    “小她，我打的怎麽樣？”
    我微笑著，“很棒。”我把水遞給遲淩宇，“很像我的前夫。”
    他忽然很大聲的笑了，“你才多大，就有前夫。那天你說你離婚，我根本就不信，我覺得你還沒有結婚。”
    在我看來，他的話裏明明帶著對他自己的安慰。
    “為什麽這麽說？”
    “因為我不想你結婚，也不想你離婚，因為我還想讓自己有一點機會，就一點。”
    他低著頭，緊緊地抓著手中的那瓶水，塑料瓶子都被他捏處聲響來。“我知道你一直以為我就是一個孩子，但是我真的在讓自己快點長大，你，可不可以，等等我。”
    一時間我忽然找不到好的說辭，正因為我覺得他是一個孩子我才不能傷害他，這一刻，是兩個人的沉默。
    “你真的還小，你的路還長。”
    “可是，可是我喜歡你，可能你不信，你會不會懂我的一見鍾情？”他站了起來，定定的看著我，那眼神裏滿滿的堅定。而這一刻，則換成了我低著頭，一言不發。
    那天晚上他蹲在我麵前跟我說對不起，他捧著我的臉離得我很近，我覺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從前，而我麵前的人就是周景然。
    “我喜歡了他九年，隻是他不知道。他是b市bd集團總裁，我曾經是b大的英語老師。後來我家裏出了一些事，而他的母親和我母親關係非常要好，就直接讓我們結了婚。隻是當時他喜歡著別人。”
    他笑了，“說的好像真的一樣。”
    他笑著笑著，聲音竟然哽咽了，濃濃的客家方言就這樣被揉進了夜色裏。我看著他，這次，他真的應該放棄了吧。
    周六早上連峰打電話給我說明天約我出去，我答應了，“好。”
    但是我沒想到會在那家飯店碰到遲淩宇，夜色裏，白熾燈光照在他的臉上，他旁邊的人奪著他的酒瓶，“淩宇，你別喝了。”
    他又拿起另一瓶咬開了瓶蓋。
    連峰問我，“你學生？”
    我點點頭，“是啊，我們班的學霸。”
    連峰笑著說，“還是年輕好，難過了傷心了還可以痛痛快快的醉一場，不像現在，身不由己。醉了還怎麽賺錢。”
    他的話好像引起的遲淩宇的注意，他看向這邊，醉醺醺的說了一句，“小她？”
    我不知他的那個語氣是驚喜還是什麽，我隻知道我應該奪下他手中的酒瓶，告訴他，“別再喝了。”
    他笑的淒涼，指著連峰說，“你男朋友？我就說你昨天跟我說的那些都是騙人的，你還，真拿我當個孩子啊。”
    “這個是我的朋友。”這是我唯一的說辭，是真話，隻是他不信。
    他坐到了我旁邊，渾身的酒氣嗆人。
    “莫老師，我們這就送他回去。”其餘的幾個男生終於看不下去了，拉著他的胳膊想要離開卻被他擋了回去。
    “要回去你們回，我不回。”他的話還是很孩子氣，還帶著一些任性，可卻讓人覺得心疼覺得無可奈何。
    他坐在我麵前，和連峰坐在一起，拄著臉看著我，好像是在笑，卻又那麽假。
    “我聽說過你。”連峰對遲淩宇說。
    遲淩宇一副懶得搭理的樣子，“哦。”
    “聽說你是四中的大哥啊。”
    “嗯。”他答應的懶懶的。
    “今天叫我出來什麽事？”我問連峰。
    連峰笑，“就是我還是沒有放下b市的事情，我還在想著周錫元那邊的事情，對於他的事情，我多多少少知道一點。”
    “那能怎樣呢？”
    “我想跟周景然合作了，莫逸風可以，我覺得我也可以。”
    “可是這樣你會很危險，你是沒有一點這方麵的工作經驗的，周錫元一定會懷疑。”
    “這也正是我擔心的事情，但是這邊的工作真的太難做了，我想找一些好賺錢的活計。”
    我笑他，“你還真是為了賺錢不擇手段。”
    “賺錢嘛，不不擇手段怎麽賺錢？讓別人給錢當然是個很殘忍的事情。”遲淩宇忽然說了話。
    他手中依舊拿了一個酒瓶，就像是一個醉漢。
    “你還不回家啊麽？”
    “今晚上不回去，我在等人。”
    他夾了一口盤子裏的菜，“我等你，等等我送你回去。”
    他說話的時候帶著酒氣，但是我一點也不懷疑他現在的清醒程度。他沒醉，他隻是裝醉，靜靜聽著我們談話的內容，然後再說一些沒有用的話讓自己顯得不是那麽的多餘。
    “小她，我們明天去看電影好不好吃？”遲淩宇說。
    “可是明天下午你還有課，你的作業還沒做完吧，你明天也需要好好休息。”
    “那就今晚去。”
    他像奸計得逞一樣的笑著，弄得我不知道該怎麽拒絕。
    連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你學生？不會喜歡你吧？”
    這個問題真是尷尬，可偏偏有不怕死的。“是啊，我就是喜歡她。”
    連峰忽然笑了，“你知不知道她今年多大了？”
    “我們差了點，但是也沒關係，我就是喜歡。”說著，他趴在了桌子上，眼神迷離的看著我。那雙眼好像周景然，眼神也很像周景然。我忽然恨自己，竟然把這樣一個孩子當成了他，我還真是一個不合格的人民教師。
    這天晚上遲淩宇送我回去，一路上他都沉默著，直到宿舍樓下他才站定在我麵前說了話。“小她，你有沒有喜歡我，哪怕一點點。”
    我很佩服他的勇氣，如果當初我有這樣的勇氣我真的可以有一個極其美滿的家了吧。
    我站在那裏不言語，他捧起我的臉，那雙稚嫩的手還是骨節分明的樣子。“我會等你同意，我可以一直等。我也會考去b大，我會一直追著你的腳步。”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麵對這些話題我總是會啞口無言。
    我看著他的眼，看了看樓道裏麵昏暗的燈光。“時間不早了，你也回吧。”
    吹了一路的風他也清醒了不少，他還是那個陽光的調皮的少年，隻是現在他的心裏住進了一個莫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