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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現在在哪裏？”
    “在一個小地方，我覺得自己可能不太適合那種比較大的環境。我寧願做一個市井小民。”
    “難道比我現在這個樣子還要慘？市井小民，完全沒有存在感的市井小民。”她的語氣略帶這些激動，但是我完全不知道她的激動從何而來。
    “你怎麽了？”
    “你在哪裏，連我都不告訴了麽？”
    “抱歉，我現在不想讓別人發現我在哪裏。”我說著，掛斷了電話。
    不是因為不信任，隻是因為奶奶的那句防人之心不可無。我看著坐在陽台躺椅上的老人，不知為何，心中竟然升起了一團暖意。
    出獄之後，她買了一個平板電腦，整天用平板電腦盯著大盤走向。“你看你看，我就說這支股票肯定大跌。”她指著的那個，正是我最開始撤掉的那個。而其他幾支股票，也有了下降的趨勢。
    “買漲不買停。”她悠悠的說道。
    “嗯，我知道了。”我翻著她的本子，隻覺裏麵滿滿的都是智慧，都是她一輩子積累的財富。在這個世界上，隻有經濟學家的精神財富才能轉換稱為物質財富，從而做到真正的富有。
    我澆了陽台上麵的花便去早餐店老板那裏幫忙。“老板。”我打著招呼，就好像我們已經很熟絡一樣。
    他的店裏生意很好，人往來不絕。他擦了一把汗，“你怎麽來了？”
    “我說過，我會來這裏幫忙，會幫助你，權當是，為果子報恩。”
    “果子現在怎麽樣了？”他問道。
    我搖了搖頭，“果子不在了。”
    瞬間，他臉上的表情呆滯住了。
    “其實果子臨走之前還提到過你。”我說道，語氣不由得有些哽咽。這麽久了，我在心裏，還是放不下那個孩子。
    在這個小餐館裏，工作量不太大，我時不時坐下來和他們夫婦二人聊聊天，老板娘帶著些市井小民的跋扈，好像看我很不順眼的樣子。
    “要說你們這些有錢人，真是不知道享受，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來我這小店做什麽？”
    “幫幫忙，全是為果子報恩。”
    “我們這地方小，可容不下你這尊大佛。”她的語氣裏麵滿滿的都是諷刺，我索性閉了嘴不再說話。
    老板看氣氛不對，連忙推了推他夫人的肩膀，“說什麽呢，小她這也是幫我們。”
    許是現在的社會越來越多的男人在家裏的地位變小，他嘿嘿的笑著，我們之間的尷尬氣氛卻絲毫得不到緩解。
    “小她，你明天別來了。”
    “是覺得我幫不上忙麽？”
    “不，我是怕……”
    臨走的時候，老板語重心長的對我說道。我點了點頭，“行。”
    我明白他的意思，但是我不說破。保護著我們之間最後的關係，也許這也是人際交往的方式之一。
    回到家之後，我開始著手準備茶樓的事情，選址，設計，購買設備。
    在泡茶這方麵，我一直覺得周景然很厲害，沒人能比得過。他也一直在提點，但是我的能力卻不進反退。
    奶奶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了我的身後，“偏偏要做？”
    “嗯，還要做好。”
    這是我的初衷，我也會堅持。這是我喜歡的事情，我又怎能放棄。
    “但是你願意放棄他麽？”
    “可是他現在已經不在了，我好不容易才從悲傷裏麵解脫出來，我不想再陷進去。”
    她笑了，這個笑讓我有些看不懂。
    “你憑什麽就這麽確定他死了？”
    “因為那則新聞吧。”我淡淡的回答，心裏都是無奈，何況是現在的表情。
    我願意接受這樣的事實，我不想一次一次心跌到穀底又被捧起再被狠狠地摔下去。
    “可是，你就願意這樣度過一輩子？甘願你的孩子沒有父親？”
    孩子的父親？我現在還從來沒有想過這件事情，畢竟這個孩子會不會安全的生下來現在都還是一個未知數。
    我跟她的對話停留在這個時刻，接下來便是彼此的沉默。我們都不想以後，她的路很短，我的路很慘。一路走來，我們都經曆了太多的艱辛。
    “你這丫頭，性子和我年輕的時候一個樣。”
    我不知道她這算是什麽，但是如果我老了，我肯定不會像她這樣。我從來都覺得自己是一個熱心的人，帶著很多的熱情去接觸這個世界。
    我看著紙上的計劃，茶樓辦起來我就要做個甩手掌櫃，好好的照顧我們的孩子。
    我現在不能確定這個孩子是上天賜給我的禮物還是什麽，他的到來讓我覺得很開心，但是他也給我帶來了一定程度上的負擔。
    畢竟現在，我還沒有一個家，我還是單身一人。
    我躺在床上，回想起自己在看守所的日子，總覺得這一輩子很長，長到我可以經曆任何想都沒有想過的事。但是這一輩子也很短，我在深冬等來了現在的多雨的春。
    “小她。你去把衣服烘幹一下。”
    很多事情她都不會親自去做，在牢裏的時候就是這樣。很多時候我都覺得那個地方就是他的療養院，隻是被禁了足。
    “來了。”
    我也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我這樣聽她的話。或許在心裏真的把她當成了自己的長輩或者是師父。
    忙完一天的事情躺在床上的時候，我很喜歡揉著自己的肚子，帶這些欣慰的感覺。有的時候跟期待這個孩子的到來，有的時候又極其害怕。
    晚上的時候，我依舊喜歡刷著微博，隻是我換了號碼。我怕被他聯係到，畢竟我還沒過夠這樣的生活。
    “你真的不想回去麽？”
    很多時候，奶奶都會這樣問我，但是我的回答都是堅決的搖頭。“時間久了，我可能就不愛了，就不會想那麽多。”
    這一年是我二十八歲。帶這些傷感和絕望站在這個世界上麵，我還帶著一個未出生的孩子，這是我為他懷的第二個孩子。
    “有的時候，我會想起我們剛結婚的時候，為什麽明明喜歡我卻非要和許清清亂搞。”吃晚飯的時候，我坐在餐桌前麵，看著對麵一邊吃飯一邊擺弄電腦的她。
    “可能那個時候，你隻是覺得在完成任務，在還他媽媽的人情，他以為你根本不愛他。他那個時候，肯定很難過。”
    “你憑什麽這麽肯定？”
    “因為我跟他一樣，能看出來你心裏到底在想什麽。”
    這正是他們可怕的地方，讓我心中沒有任何的秘密，也藏不住任何的秘密。
    “你那邊的事情做的怎麽樣？”她隨口問到。
    “還好，沒有什麽大的問題。”
    她點點頭，繼續在平板電腦上麵弄什麽東西，好像是在和誰聊天。
    “我這幾天有點事，可能不在家。”她說這句話的時候，我不免心中產生一種擔心，“你去哪？”
    “我有我自己的事情。給我買一台車，配一個司機。”她就像是命令，我也完全想象不到這樣的話竟然是一個年近八旬的老太說出來的。
    “好。”畢竟這些錢，都是她幫忙賺的，她的要求，對於我來說，一點都不過分。
    我就真的著手去做這件事，就像她說的，如果我不去做一個秘書，簡直是浪費了人才。
    等到我把她交給我的事情辦完，我去了茶樓。剛剛有些模樣，如果完全建成，應該會很好吧。
    奶奶剛走，就給我發來了短信，“去醫院，做個產檢。”
    “好。”
    我會很聽她的話，最起碼現在她算是我的老師。
    看著婦產科的人都是出雙入對，忽然顯的自己好像是孤家寡人。
    “有人陪你來麽？”
    “沒有。”我的態度有些冷淡，回答的幹脆。
    我感覺這個時候，醫生看我的眼神都有些變了，“打算留下麽？”
    我點點頭，“留下。”
    這個地方經濟還不是太發達，所以思想也有些閉塞。對於未婚生子或者離婚生子這種事情，這裏的人還有些接受不了。
    “孩子現在很健康。”她說道。
    我懸著的心終於放下，畢竟這個孩子在曾經，經曆過那麽大的創傷，差一點離開這個世界。
    我打電話給佳佳，“我在這邊一切安好，我還懷了他的孩子，我打算留下來。”
    “留下？你瘋了啊？他現在已經不在了，你確定你要一個人撫養這個孩子？”
    “是啊，作為他的妻子，我要為他傳宗接代。”
    “可是你嫁給的是周景然，不是他黎堯禛。”
    “但是他們，明明就是一個人，是我太傻了……竟然……不知道好好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日子。為什麽我要失去記憶，為什麽你們都要對我隱瞞，為什麽……”我哭了，眼淚劈裏啪啦往下掉。
    這是我最傷心的一天，因為一不小心想到了曾經的那個人，因為我忘不掉，放不下。“你們說的沒錯，是我傻，我太笨，但是我還是忘不掉他。”
    眼淚再也止不住。
    會不會有人覺得奇怪，為什麽有一個女人從醫院出來流著淚？為什麽會有這麽不堅強的人？為什麽不能一個人的時候表達悲傷？
    但是如果這些事情，發生在他們任何一個人的身上，恐怕，早就已經受不了了吧。我有一種隨遇而安的性格，所以才會活成了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