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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這一天，終究還是沒有看那個破產申請協議書。我問苧菡，“你做好以後的打算了麽？”
    苧菡眼中還帶著眼淚，這個年紀的人總是這樣，骨子裏麵的感性還沒有被這個社會衝刷的一幹二淨，還沒有徹底的變成一個商業圈鐵石心腸的人。
    “你自己都走投無路，現在怎麽還有心思關心我？”她好像在埋怨，但是我知道她也是對我好。畢竟這麽久以來，一直都是我在關照她，人都會懷著感恩之心的。
    我笑她傻，“我經曆過那麽多坎坷的人，怎麽能被這件事情嚇到。”我表麵上說的雲淡風輕，但是心裏的苦誰都體會不到。
    從此退出商業圈對我來說就是一個詛咒，我幹笑著，以後，我還能做什麽呢？
    “那你做好了以後的打算了麽？”
    我搖搖頭，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失去了所有的記憶之後，腦子裏還能剩下什麽東西。
    “隻要你有你的打算就好，你不用管我。我們隻是在這個世界上相遇的兩個人，終究還是會擦肩而過，然後成了彼此的過客。”
    我站起身，坐在窗台上，背朝著這個城市閃爍的燈光，顯得極其落寞。我心裏也是，早就成了一片沙漠，怎麽還會傻傻的相信這裏還會下雨呢？
    苧菡一直躲在黑暗裏，這夜我們兩個在一起沉默，也很有默契的誰都沒有開燈。
    第二天一早，苧菡買了菜，煮了飯。“算是告別嗎？”我半開玩笑，但是沒想到就是這樣的玩笑讓小姑娘落了淚。
    苧菡點點頭，“我真的可能要走了。”
    我並不會怪她什麽，本來現在林億就是半死不活的公司，留著她也隻是在浪費她的青春和她的精力，她還是一個二十幾歲未出閣的姑娘啊！而且，她做的真的已經夠多了。
    我也是在這一天，去了醫院，決定做那一台手術。“醫生，我準備好了。”
    手術時間安排在下周周五，距離今天還有六天。我去找肖赫，他還是和我第一次見到時一樣，看似雲淡風輕，但是眼中還是有一點點的落寞。
    “他的肇事車主，你找到了沒？”他問道。
    “但是我來這裏，真的不是跟你說這件事情的。”我覺得有點不自在，畢竟他是一個心理醫生，而我是一個患者。
    他嘴角帶著無奈的笑，“你真的沒有找是麽？畢竟他是因為你死的，你就沒有一點點的過意不去？”
    我聽到他這樣說，覺得心裏很委屈。為什麽現在所有的人都要把責任推給我？我到底犯了什麽錯？
    “現在你是找不到那個肇事車主，所以找到我，當做一個慰藉麽？”
    我已經在魚死網破的邊緣，現在還有什麽情緒需要隱瞞嗎？我已經是這樣的一個人了，即將開始自己新的人生，所以現在什麽樣子對我來說都已經無所謂了。
    “在清遠，你的販毒團夥得罪了什麽人你不知道麽？你不知道你下麵的人一直想要搶奪你的權利麽？你不知道他們對你虎視眈眈的時候，還有一個人幫你扛著壓力麽？”
    這些，我還是真的不知道。我笑著，“我為什麽要知道。”
    他雙手緊握著，甚至能看到暴起的青筋和清脆的響聲。“害死他的人是周錫元，你知道麽？”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如果是周錫元，那麽在那之後，在這個事情的風聲之後，我才是那個最危險的人。
    “周錫元那天其實想要殺死的人是你，就是那輛車。那天下著雨，他開著你的車去找你，但是路上卻被旁邊胡同竄出來的車撞到。車上的鋼條直接穿透了他的身體。這些，你都知道麽？”
    我覺得我現在身上好像又背了一條人命，我搖搖頭，“我不知道。”
    到最終，終究還是我對不起那個人，在這麽久之後，我竟然什麽都不知道，因為我現在還什麽都不想知道。
    我的身邊已經有那麽多人離我而去了。比如賈浩，比如李彥宏。但是我真的有關心過他們嗎？沒有吧，現在賈浩什麽樣子，我也是一概不知。
    但是這天我還碰到了一個熟悉的人，白皓月。就在這間心理谘詢室，她臉上帶著笑容朝著我打著招呼，“好久不見。”
    我點點頭，“好久不見。”
    這天我們一起離開的，因為在心理谘詢室看到我之後，她整個人顯得很難為情。
    我們坐在一起喝了一杯咖啡，我問他，“為什麽？”
    她臉上帶著笑容，“很多時候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了，還要那麽多的理由麽？”說道最後幾個字的時候她可以頓了頓，我笑她，“為什麽？”
    在我的心中，莫逸風一直都是一個很好的男人，很顧家。她在我的心中也是一個很溫柔的女孩，而且當初莫逸風剛剛和他在一起的時候讓她照顧果子她都同意了。
    她笑著，“你現在還和他有聯係麽？”
    我點點頭，“他跟你離婚之後就去了麗江，在那邊開了一家叫做‘森林’的小酒吧。”我說的很認真，用小勺子攪拌著眼前的咖啡。
    我無意間看到了她眼角的淚痕，“怎麽了？”我關切的問道。
    其實我還是很好奇的，明明那樣相愛的兩個人，為什麽現在要分道揚鑣？我很想知道為什麽，但是她卻不肯說。
    “他過得好就好了。”她歎著氣，好像很開心的樣子。我知道她還是喜歡莫逸風的，隻是迫於很多的原因吧，不得不放棄。
    “因為什麽呢？”我問道。
    “因為我得了抑鬱症。”她笑著，笑的無奈淒涼。
    “為什麽？”
    我問出這個問題之後我自己都會覺得很好笑，得了一個病，怎麽還能有為什麽？就是得了病，怎麽能有為什麽？
    “其實已經很久了，我一直瞞著他。但是每次看他為我付出的時候我都覺得過意不去。這段時間我覺得自己的狀態越來越不好，所以我就直接跟他離婚了，趁著時間不久，就結束了吧。”
    “那你忍心麽？”我問道。
    她的表情停滯了一下，然後搖了搖頭，“他是我這輩子遇見的最好的人。應該被人珍惜的人，但是我覺得現在的自己有些無能為力。”
    這天我們聊了很久，聊聊我的事情，聊聊她的事情。
    “打算以後怎麽辦？”
    她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我覺得能過一天就開心的過一天。慢慢治療吧。”
    “那你會去他那裏看他麽？”
    我還是替他們覺得惋惜，明明是很相愛的戀人，為什麽就這樣分開了呢？
    她點了點頭，但是帶著些猶豫。“如果可以，我一定會去的。”
    這天我們分開之後她回了住處，我去了醫院。
    畢竟開顱手術不太一樣，在之前的準備工作也是緊鑼密鼓。我坐在房間裏麵輸液，和旁邊的人聊著天。
    我覺得我現在越來越喜歡別人的故事了，一點點的滲透到自己的生活中，留意生活之中的每一個細節。就算是門外草叢剛剛被澆灌的露珠我也會駐足看很久。
    還有發黃的樹葉，還有蹲在草叢上麵玩耍的孩子……
    在我喜歡上這樣單純的世界的時候，這個莫小她的思想卻要離開這個世界。
    這段時間，肖赫有的時候會來看我。他還想趁著我沒有完全失去記憶，讓我內心更愧疚一點。
    “我知道我對不起他，但是我們現在除了好好的活著還能做什麽呢？難道你要我去報仇？”
    他神情頓住了。想要我報仇，怎麽可能呢？我還有四天就要接受手術了，我的記憶要全部消失了。
    我笑他，“所以現在你就不要執著這件事情。你也要有你自己的生活，這樣，應該還算是對得起他吧？”我問道。
    我不知道我這樣的想法對不對，但是我是這樣想的。這個靈魂即將離開這個世界，就像是人之將死，所以其言也善。
    他拉著我的手，“你想要什麽樣子的重錄？”
    我的記憶重錄要簡單一點，畢竟是物理原因造成的失憶。
    “單純一點吧，沒有那麽多的複雜的事情，我還是很想很單純的做一個人。”我微笑著說道。
    我已經把我的所有的故事跟他講了，在之後，會根據我的故事改編出來一個完全不一樣的故事放到我的大腦中。
    那個時候，我叫林蕭，是一個很單純很單純的女孩子，按部就班的上學，按部就班的工作。經曆著正常人都在經曆的事情，可能還有幾個朋友，隻是沒有愛人。
    沒有愛人那就自己過，因為世界上那個對的人還沒有出現在我的世界裏麵。
    肖赫笑我，“你就不怕我把關於李彥宏的事情錄進去？然後讓你去報仇？”
    我搖了搖頭，“醫德總是偉大的，我相信你不會的。”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相信他，但是我的直覺告訴我他不會那樣做。他沉默著，點了點頭，“我當然不會那樣做。畢竟有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太多的人是無辜的，在各種各樣的事情中丟失掉生命的人。”
    我點了點頭，“是的。”我也隻能這樣回答，畢竟我不算是一個無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