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章 子規聲裏雨如煙(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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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令儀把那張字條扔了。
    但她記得字條上麵的字,讓這個孩子此生都不要再入帝王家。
    與其顯赫一生,不如碌碌無為。
    秦止的眉頭輕蹙,問道:“吊車尾是什麽意思?”
    君令儀的眼眸轉了轉,道:“就是誇你的意思。”
    “謝謝。”
    麵對秦止的道謝,君令儀花費了一定的精力讓自己不要笑出聲來。
    她點了點頭,道:“不客氣。”
    君令儀抬起頭看了看秦止,道:“有緣再會。”
    “嗯,有緣再會。”
    秦止看了一眼繈褓中的嬰兒,道:“那你準備去哪?”
    君令儀想了想,問道:“你知道,燕國的城門在哪裏嗎?”
    如果找到了城門,君令儀就可以找到自己原來待得那個地方了。
    秦止的眉頭皺緊,“城門處……”
    “放心,我知道你想要說什麽,但是最危險的地方不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嗎?隻有那個地方是齊國人和燕國人都能待的,我把你送到那裏,我也能放心了。”
    她的嘴角揚起,又扯出了一抹笑意。
    秦止總覺得她的身份不會有她說的那麽簡單。
    但萍水相逢,很多事情都不該再問。
    既然如此,秦止也願意在君令儀的麵前做那個糊塗的人。
    他們一起站在燕國的城門下。
    這一邊,是燕國。
    那一邊,是齊國。
    從這裏,他們注定要分道揚鑣。
    從這裏,他們隻能用這樣的方式來告別。
    而在齊國和燕國的中間,是數不清的屍首。
    秦止是幸運的,在這一場滅頂的戰爭之中他活了過來。
    可惜,有太多的將士沒有活過來。
    他們生活在這片土地上,也死在了這片土地上。
    沒有人收屍,甚至麵目全非。
    秦止問君令儀道:“你知道這個孩子的名字嗎?”
    君令儀搖了搖頭,“不知道。”
    遇見這個嬰兒的時候,老婦人根本就沒有說他的名字。
    君令儀道:“既然他的父母希望他開啟全新的生活,應該也不希望他用原來的名字了吧,你給他起吧,隻要不是起得太奇葩就好,至少能聽得進去,至於狗蛋之類的,就算了,我覺得你的化名就不錯,秦子規,我很喜歡。”
    秦止的目光一頓。
    果然,從一開始,他們就知道。
    誰都沒有對誰坦誠相待。
    秦止道:“好。”
    這是他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
    說完這話,他便轉身離開,再也沒有停留。
    君令儀站在燕國的城門口,看著秦止一步步向著齊國走去。
    那個背影沒有回頭,君令儀突然有點心酸。
    雖然她已經想好了要如何回去和虛空子解釋孩子丟了的事情,但是看著他們走了,她的心裏還是有些奇怪。
    早知道他們之間的對話其實沒有一句真話。
    早知道這交集也不過是人生中的一次偶然。
    不知道會不會有緣下次相見,不知道會不會有緣再一次遇到彼此,再一次看到那個孩子。
    君令儀想著,眼眸中還盛著盈盈的笑意。
    陽光灑下,照在她的身上。
    不管遇見了什麽樣的事情,第二次戰爭即將打響。
    下一次見麵,君令儀又要化身城池上的軍師,指點江山,揮斥方遒。
    不知道那時候會不會因為她的一個動作就把這位秦子規先生徹底送入了死亡。
    她想著,看著的人已經不自覺走遠了。
    那人的身影隻剩下小小的一點。
    君令儀想了想,也轉身走了。
    可她剛走了一步,便被身後的屍體絆倒在地上。
    腳下一個踉蹌,禍不單行,君令儀的手指被沙場上的寶劍割破了。
    傷口本來就沒有愈合,因為這一下,指尖的血又流了出來。
    血滴落在地上的屍體上。
    君令儀的目光微偏,看見了那具屍體。
    那是個小男孩,看起來比她大不了多少的樣子。
    可惜現在也是灰頭土臉,死在了戰場上。
    小男孩的唇瓣是一片殷紅,染上的是君令儀的鮮血。
    君令儀看著他,也看見他唇瓣上的顏色。
    不知為何,陽光灑在小男孩的唇瓣上,折射出的光芒好像有些異樣。
    君令儀看著這光芒,隻覺得頭腦發暈,雙眼一黑昏了過去。
    她好像是睡過去。
    腦袋裏渾渾噩噩,不知做了多少夢,不知見了多少人。
    什麽孩子,什麽秦子規。
    所有的一切通通拋到腦後。
    她是君令儀,是個穿越者。
    五歲的時候穿到了齊國大臣君潤澤的家中,誰知君潤澤一家對她特別不好,十歲的時候就故意將她丟棄在沙場之上。
    還好同為穿越者的虛空子幫助了她,讓她去做她想做的事情。
    而她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幫燕國奪去一次勝利。
    她成功了。
    這一刻真驕傲。
    心中想著,君令儀的嘴角揚起一抹。
    身邊好像有人在推她。
    君令儀的眉頭擰了一下,迷迷糊糊地睜開了雙眼。
    一睜開眼,她就看到了虛空子。
    虛空子的眉頭也皺著,“你怎麽在這?”
    “啊?”
    君令儀一驚,她跳起來,這才發現自己居然在屍橫遍野的沙場上睡著了?
    記憶的前一刻,她明明還在戰場上指揮來著,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君令儀的心中狐疑,雙眸中也盛滿了狐疑。
    這份狐疑是做不得假的,她是真的想不起來自己為什麽會在這裏了。
    虛空子看著君令儀的表情,眼神微眯,眉頭擰的更緊了些。
    他道:“孩子呢?”
    “孩子?什麽孩子?師父你在說什麽?”
    君令儀眨了眨眼睛,又看了看周遭的景象,道:“看起來,戰爭已經打完了好幾天了,這幾天我怎麽一丁點的印象都沒有?”
    她揉了揉腦袋,不像作假。
    虛空子的目光在君令儀的身上停留了許久。
    君令儀看看自己,看看周圍,偶爾也看看虛空子的目光。
    和虛空子相同,她也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虛空子的眼眸微頓,目光向著旁邊掃了一眼,眉頭驟然擰的很緊,道:“那邊有一個穿越者。”
    “穿越者?同伴?”
    “嗯。”
    虛空子應聲,目光凝在君令儀睡覺的不遠處。
    不遠處的屍體下麵,好像確實有什麽東西在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