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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強強還在睡，小人兒嘴角上掛著淺淺的笑窩，像是做了好夢。
    今天是周日，不用上班，不然我定會發愁怎麽去公司，這個地方，恐怕是沒有公交車通往城區的，就是出租車，恐怕也是千載難逢。
    我正要收回視線，驀地看到遠處薄霧濃濃中，有道身影正從山上的小路跑下來。
    那是莫子謙，他有每天跑步的習慣。
    我看到他跟一個同樣在跑步的中年男子抬手打了個招呼，然後向著這邊跑過來。
    莫子謙回來了。
    那時我還在臥室裏，沒有出去，隻聽到有上樓的腳步聲，這麽多年如一日的穩健。
    十餘分鍾後，莫子謙換掉了運動裝，發絲濕漉漉地進了我和強強的臥室，他剛剛衝過澡，身上帶著一種洗發水的草木香。整個人精神奕奕。
    他向床上看了一眼，見到床上安睡的小人兒時，嘴角自動彎出淺淺的痕，眼睛裏也流溢出明顯的疼愛。
    “他們是怎麽走的？”
    我對昨晚的事很疑惑，不知道莫子謙是用了什麽樣的方法，讓胡也明那麽容易就離開了。
    “我給他看了些照片。”
    莫子謙頎長身形彎下，兩手撐在床邊，眉眼淡淡柔和地在端祥熟睡中的小人兒。
    “什麽照片？”
    我疑惑。
    莫子謙直起身形，凝了我一眼，從上衣的口袋裏拿出一個信封來。
    我看著那遞過來的信封，遲疑了一刻接過。我既疑惑又好奇，是什麽東西讓胡也明那麽快就離開了。
    我把手指伸到那白色信封裏，將照片拿了一張出來，然後定睛看去。這一看之下，我頓時怔住了。
    照片上，一對年輕男女，正在忘情擁吻，側麵的角度，而且是遠距離偷拍，兩人吻的又極是忘我，臉幾乎是互相擋著，但那身形卻有幾分熟悉感。
    我把這張照片扔在窗台上，把信封掉過來，竹筒倒豆子似的讓裏麵的照片呼啦啦全都掉了出來。
    隨著那些照片像蝴蝶一般飄落，我看到了一張張或近或遠的男女親密照。親密到哪種程度呢，他們赤身在一張大床上……
    我看到了那兩張臉，他們的臉上全是蝕骨銷魂的表情，但那兩張臉的主人卻讓我一下子驚呆了。
    那女人，是陳麗嫣，那男人，是程子昂，他們一個是莫子謙的太太，一個是莫子謙的好朋友。
    我一時間差點兒驚掉了下巴，完全不敢相信，這會是真的。陳麗嫣竟然和程子昂偷情。
    “你給他們下了藥？”
    我震驚地問莫子謙，必竟，陳麗嫣是那麽愛莫子謙，她那般處心積慮得來的婚姻，她不可能親手砸碎。
    而那個男人，還是莫子謙的好朋友。這太狗血了。
    莫子謙搖頭，“不，他們在一起應該有一年了。”
    我更加驚訝了，就那麽直直地盯著莫子謙，想從他平靜的麵龐看出一點兒波紋，然而，沒有。
    他垂著眉眼，視線落點仍然是床上甜睡的孩子。
    “我說過，我和陳麗嫣沒有夫妻生活，她想是受不住了。所以，她在程子昂身上找安慰。”
    莫子謙說話的時候，嘴角撩起淡淡的嘲弄。
    我還是難以置信，這怎麽可能？
    這太難以讓人相信了不是嗎？
    朋友妻，不可欺，程子昂是莫子謙的好朋友，他怎麽能做出這樣的事？就算陳麗嫣費盡心機的勾搭，程子昂也應該保持理智嚴辭拒絕才對。
    我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聽到強強的聲音。
    “媽媽。”
    強強發出半夢半醒的囈語。
    我慌忙應了一聲，“媽媽在。”
    那些少兒不宜的照片還散落在地上，我胡亂地揀起來，塞回信封裏，丟給了莫子謙，“你的東西，你收好吧。”
    我的心很亂，我難以相信那些照片是真的，然而莫子謙他又不像在撒謊。他確是說過，這幾年，他從未與陳麗嫣同房過，那麽陳麗嫣受不住，找人發泄欲望也不是沒可能。
    隻是，我仍然難以相信。
    莫子謙已經將強強抱了起來，“要尿嘩嘩嗎？”
    強強點點小下巴，莫子謙便抱著睡意惺忪的強強去了衛生間。那父子倆回來的時候，我的心情仍然沒有恢複平靜，腦子裏總是浮現出那些照片上的情景，自己的妻子和好朋友偷情，莫子謙他還真沉得住氣。沒有找根鐵棍直接去把程子昂腦袋開瓢。
    莫子謙抱著強強從衛生間出來了，小家夥光著小屁溜站在床上，被莫子謙撓癢癢，小人兒咯咯笑著，兩隻剛剛有些肉的小胳膊夾的緊緊的，一邊咯咯笑一邊往後躲。
    這一幕是當真美好，如果是在我和莫子謙的婚姻期內，可惜現在，我們是路人。
    這一幕便莫名的讓人心酸。
    強強摔了個小屁蹲，小胳膊一下子抱住了我胳膊，“媽媽，”小家夥叫錯了，又改了口，“阿姨，叔叔嗬癢癢。”
    小人兒一邊說，一邊把小身子往我懷裏鑽，那雙黑眼珠卻還一個勁兒地偷偷往著莫子謙的方向瞄，看到莫子謙伸手又要過來嗬癢的樣子，立刻又把小腦袋紮進我懷裏，“阿姨，媽媽……”
    小人兒玩的歡了，忘記了媽媽和阿姨的分別，這說明，在他小小的腦瓜裏，是接受我這個媽媽的。
    我相信假以時日，強強會徹底丟掉阿姨這個稱呼，真正的叫我媽媽。
    “好了好了，別把孩子笑壞了。”
    我用胳膊將莫子謙伸過來的手擋住，像大貓護小貓似的將強強護在懷裏，一邊拿衣服幫他穿上。
    莫子謙就在一旁，安靜地瞅著，雙眼眯得細細的，像是很享受這樣的時光。
    但是這樣的時光止於思思的電話。
    莫子謙的手機響了，莫子謙接電話的時候，我聽到他喚思思的聲音，那是一個父親對女兒的極致溫柔，他沒有再在屋裏停留，拔腿出去了。
    我剛剛還沉浸在美好又淒涼的感覺中，此刻便又平添了濃濃的落寞。
    莫子謙，他不光有強強一個孩子，他還有一個十分珍愛的女兒。這輩子，即便他能跟陳麗嫣扯清關係，他跟他的女兒，卻是打斷骨頭連著筋，永遠不可能分開的。
    莫子謙走的很遠，遠到他對思思說話的聲音，我們一點兒聽不到。
    我給強強穿好了衣服，牽著他的小手下了樓。
    李嫂已經將早餐擺好了，對著我說了聲早上好，又將強強抱了起來，向餐廳走去。
    我沒看到莫子謙，或許他怕我們聽到他和他女兒講話，刻意跑到外麵去了也說不定。
    我和強強在餐桌前坐下，李嫂已經在強強脖子上圍上了圍嘴，防止他弄髒衣服。
    “叔叔去哪兒了？”
    強強問我。
    “叔叔去打電話了。”
    我將溫度剛好的牛奶送到強強的嘴邊，強強小嘴抿了一口，小手在桌上磕著雞蛋，“阿姨，思思是誰呀？”
    我頓時一愣。原來這小人兒，竟然也知道思思。
    “呃……是叔叔的親戚。”我回。
    強強一邊小手剝著蛋殼一邊道：“是叔叔的女兒嗎？我聽到她在電話裏叫叔叔爸爸。”
    我頓時又是一愣。
    小人兒竟然是如此心細敏感的孩子。
    “我知道，叔叔不是我爸爸，他就像以前那些想要收養強強的人，他們不是爸爸。”
    強強的眼睛裏忽然含滿了淚珠，小人兒想是突然想起自己沒有父親，心裏難受了。
    我心裏頓時一塞，伸臂將強強攬進了懷裏，“乖乖，強強不哭。”
    “叔叔就是強強的爸爸呀，隻是叔叔還沒有來得及告訴你。”
    莫子謙深沉的聲音忽然響起，他不知何時已經打完電話回來了。
    強強在我懷裏猛地抬起了小腦袋，他黑眼睛濕漉漉的，一瞬不瞬地望著莫子謙，半晌卻又重新把頭埋進了我懷裏，“叔叔在騙強強，叔叔是思思的爸爸。”
    雖然那個叫思思的女孩兒還從沒有在強強麵前露過麵，但強強敏感的心靈，卻早已知道了那女孩兒的存在。他知道，叔叔是思思的爸爸，叔叔每天會跟那個女孩兒溫柔地講電話。
    而他，他早就沒有了爸爸。
    莫子謙清眸湧滿了驚訝，他走過來，將我懷裏的小人兒抱了過去，“強強，叔叔真的是你的爸爸，隻是叔叔還沒有來得及跟你說。叔叔有兩個孩子，一個是你姐姐，她叫思思，一個就是你。爸爸愛你們兩個。”
    “真的嗎？”
    強強眼睛裏含著淚珠，長長的睫毛也是濕漉漉的。
    “嗯。”
    莫子謙鄭重地點頭。
    強強卻又扁了扁小嘴，“叔叔騙人，強強的爸爸早就死了。他們好多人想要媽媽把強強賣給他們，強強不去。”
    小人兒一邊說，一邊小手背揩著眼睛，淚珠很快打濕了小手。
    我心裏一陣陣難過，原來，曾經有那麽多人打過強強的主意，差一點兒，我就真的失去了強強。
    莫子謙的眼睛裏也湧出朦朦的水霧，他將臉頰貼在小人兒的臉上，滿是傷痛地說：“爸爸對不起你，都是爸爸不好。爸爸再不會讓人把你帶走了。”
    一旁的李嫂也抹起了眼睛，空氣裏流蕩著傷感。
    莫子謙抱著強強出去了，隔著窗子，我看到他抱著強強站在窗邊的台階上，一邊溫柔地給小人兒擦著眼睛，一邊溫柔地哄著。
    “這孩子真的是太苦了。”李嫂忍不住念叨了一句，她是莫家的遠房親戚，心地很善良，所以被莫子謙找來照顧強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