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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市中心那套小戶型的房產證交給了皮雲龍。
“你可以用這個作為首付。但是你每個月可得向銀行交錢。”他笑著對我說。
我急忙道:“我付錢。你核算一下。”
“何必呢?”他笑道。
我正色地道:“必須這樣。”
他看著我半晌,忽然笑了起來:“我發現大哥你挺好玩的。”
我拿出一張卡遞給他:“這裏麵的錢你看著處理吧。密碼是xxxx。”
我計算過了,裏麵的錢應該是夠了。
他歎息著接過了那張卡:“行。大哥,我發現你和其他人不大一樣。”
我笑了笑:“我就一婦產科醫生而已。”
“別提‘婦產科’三個字。”他看著我,“哈哈”大笑起來。
我向範其然請了一個假,我告訴他我想去看看小月,同時順便回趟家。他沒有說什麽,馬上就給我批了半個月的假。臨走的時候他給我打了一個電話:“早點回來,這個暑假我對你有安排。”
先到了小月那裏。她把我安排在一家賓館裏麵。她笑著對我說:“我們還沒結婚,我們住在一起影響不好。”
“你在柳華的時候怎麽不這樣說?”我很是鬱悶地問。
她笑道:“那時候是掛職。現在不一樣了。”
“那我半夜悄悄地跑到你的住處去?”我有些按耐不住自己。
“那也不好。”她卻依然拒絕了我。我很生氣,但是卻無可奈何。
她上班去了,她的秘書來接的她。她的秘書是一位漂亮的姑娘。
“領導好!”她秘書恭敬地朝我打招呼。
我沒好氣地指著小月道:“你的領導是她!”
小月笑了起來:“怎麽像小孩子似的?”
她秘書在旁邊淺淺地笑著。
我很是無聊,隻好獨自一人在街上閑逛。這個城市很小,街道也很窄。一些現代化的建築穿插在老舊的房屋之中顯得有些突兀。也許有人認為這是一種發展的象征,但是我卻認為它是貧富差距的體現。
這個地方產煤,聽說近些年發現了錳礦。城市也顯示出了這裏礦產資源的固有特征——到處都是灰蒙蒙的,地上和馬路邊的欄杆上麵都布滿了一層厚厚的灰塵。我不喜歡這個地方。
中午的時候小月給我打來了電話,她告訴我說她要下鄉去檢查煤礦安全,讓我自己在街上隨便吃點東西。我有些生氣地說我下午回老家去了。
她不住地向我道歉並安慰我,我頓時就覺得自己好像確實是有些小孩子脾氣了。
但是我還是決定離開,這個地方讓我感覺到太憋悶。我不想吃東西,感覺自己的胃裏麵脹脹的,並不住地打嗝。
回到賓館剛躺下就聽到有人摁門鈴。難道小月回來啦?我急忙起身去將房門打開。
不是小月,也不是她的秘書。門口處站著的是一位中年男人。
“您是淩院長?”來人滿臉堆笑地問。
我疑惑地看著他,因為我可以肯定自己並不認識他。這個人全身穿著名牌,頭發梳得溜光,臉上還架著一副漂亮的眼鏡。
我有一種奇怪的感覺,覺得他臉上的那副眼鏡不是他本人的,因為我怎麽看怎麽都覺得那副眼鏡都與他的臉以及他整個人的氣質不協調。
“你是?”我問,沒有立即讓他進門。
“我姓王。我可以進來嗎?”他仍然笑容可掬。
我朝他點了點頭、然後轉身去穿衣服。
他朝我遞過來了一張名片,我看了看上麵:美華能源公司總經理 王波
我更加奇怪了:“你找我什麽事情?”
“我聽曹市長的秘書說,您到我們這裏來了,我想今天中午請您吃頓飯,您看……”他謙卑地說。
“曹市長?”我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您愛人是曹市長吧?”他問。
我這才忽然想起他說的是小月,急忙回答:“哦,她下鄉去啦。”
他笑道:“我知道,所以我才來請你吃飯啊。”
我覺得這人有些詭異——我都不認識你,你幹嘛來請我吃飯啊?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慮,忙又說道:“我在這個地方有幾座煤礦,曹市長分管我們呢。”
我狐疑地看著他:“是曹市長的秘書讓你來找我的?”
“是啊。”他回答。
這人開的是一輛路虎,我坐上去的時候卻感覺和我那輛越野車差不多的感覺。汽車在一座大樓前停下了。這座大樓看上去是全新的,我估計它在這個地方算是最高的建築了。
“這個地方條件太差,您原諒啊。”他有些歉意地對我說。
我禮節性地道:“太客氣啦。”
就我們兩個人。他要了一個大包房,點了一大桌的菜。
“太浪費了吧?”我看著桌上重重疊疊的那些盤子,說。
“條件太差、條件太差。”他連聲說道。
我不好多說什麽,畢竟別人是一片好心。
“今天我們都沒有什麽事情,我們慢慢喝酒。”他對我說。
我現在很想喝酒了,我點頭:“行。”
他叫來的是茅台。我現在忽然覺得有些餓了。
“你們家曹市長可真是一位女強人呢。不過她也很不容易,那麽漂亮的一個女人天天去檢查煤窯的安全,有時候還要到煤窯裏麵去鑽來鑽去的。唉!可真夠辛苦的。”他邊給我倒酒、邊說道。
“煤窯裏麵安全嗎?”我擔心地問。
“大部分時間倒是安全的,有時候出現透水或者瓦斯泄漏可就危險啦。”他回答。
我頓時在心裏憐惜起小月來,喃喃地道:“好好的醫生不當,幹嘛到這個地方來受這個苦啊?”
“當領導不容易啊。”王波歎道。
我不想再談論小月的事情了,因為這會讓我更加擔心。
“王老板,你可發大財了啊。現在煤炭的價格可是在節節上升啊。”我笑道。我們醫院鍋爐房的用煤情況我還是了解的。
他笑道:“這都是黨的政策好啊。”
我大笑。
他也有些不好意思:“這句話說慣了。嗬嗬!”
“你是不是經常參加政府的座談會?”我笑著問他。
他大笑道:“就是啊。”
“你們其實也不容易的。”我有些感歎。
“淩院長,為了您這句話我就要敬您一杯。”他似乎很激動。
我急忙道:“我不是什麽院長啊,隻是院長助理而已。你年齡比我大,別再用‘您’字稱呼我,我聽了很不習慣的。”
他笑道:“那不是遲早的事兒嗎?您,哦,你這麽年輕都是正處級了,和我們這裏的正市長一個級別呢。”
我抬起雙手搖晃道:“這可不能同日而語,級別雖然一樣,但是權力可就差遠啦。”
“一樣的、一樣的。”他笑道。
我總覺得自己和他談話很吃力。我明白這是因為生疏的緣故。
“淩院長,”他還是這樣稱呼我,“我這人呢你不了解。我的經曆其實是很豐富的。”他忽然自己介紹起情況來。
我很感興趣。一個有錢人的經曆往往是非常精彩的。我心裏想道。於是主動去和他碰杯:“你說說。我倒是很喜歡聽這方麵的故事的。”
他笑道:“你把它當成故事聽好了。我父親是本地的一名教師,我們國家剛剛改革開放的時候他就感受到了國家政策的變化,於是便將家裏那一樓一底的房子的一樓改成了一個小飯館。那時候這個地方還沒有改成市,就是一個小縣城。很快他就成了本地的第一批萬元戶之一。當時的情況你可能是知道,人們的工資也就是一個月三十來塊的樣子,所以那時候的萬元戶可不得了。可是在這個時候父親卻立即關掉了小飯館並辭了職,當時很多人都認為他瘋了。我母親也因此和父親大吵大鬧了一場。但是父親卻沒有一絲的退縮,他花了五百塊錢去賄賂了當時的建設銀行的行長就承包到了他們準備修建的大樓的土建部分,於是他就開始當起了了包工頭,幾年時間不到他就擁有了幾十萬的資產,成為了本地最有錢的人。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他卻忽然放棄了建築行業,轉而去開礦,他是我們這個地方第一個開煤礦的私人老板。可是那些年他也被累壞了,結果在一場大病過後就離開了這個世界。父親去世的時候我剛剛初中畢業,為了繼承父親創下的基業,我隻好輟學。其實呢,我讀書時候的成績極差,我正好就此逃避讀書。嗬嗬!來,我們邊吃邊聊。”
我們共飲了一杯酒,他繼續道:“一個人調皮有好處。我讀書的時候仗著家裏有錢經常和社會上的那些人交往,當時人們將社會上那些沒有工作、整天四處遊逛打群架的人稱為‘二流子’。我在讀初中的時候 就成了我們這個地方二流子的一員。接手了父親的煤礦後,煤礦周圍有人看見我年齡小就想來欺負我,結果還是我那些社會上的朋友幫我忙才讓我在這個地方站穩了腳……”
我笑道:“這個幫忙可能就是去打架吧?”
他笑著點頭道:“是啊。那一場架打得好厲害!煤礦周圍有一個人的手被我們這群人當場砍斷了。幫我的有一個人當時就被抓進了公安局,我也被拘留了幾天。這件事情讓我有了深刻的教訓,從此我盡量地不去觸犯法律。但是很多事情是自己不能預料的。幾年前,我的一個煤礦,嗬嗬,那時候我就已經有了好幾個煤礦了。我的那個煤礦發生了瓦斯爆炸結果死了好幾十個人,這可是天災人禍。我的錢被賠了個精光,同時還被判了刑。你說這人奇怪不奇怪?我年輕孟浪的時候倒沒有出這麽大的事情,結果後來戰戰兢兢怕觸犯法律卻反而地被關進了監獄。”
我頓時有些顧忌起來:“你蹲過監獄?”
他似乎沒有注意到我神情的異常,點頭道:“是啊。蹲了三年監獄。其實監獄裏麵並不像小說和電影裏麵說的那麽可怕,監獄裏麵的警察對人也很不錯的。出獄的那天,監獄的政委找我談話,他問我:‘你出去後怎麽生活啊?’我回答說:‘隻要我出去了,就會找到錢的。我相信自己有這個能力。’政委還很懷疑,他說:‘但是你不能亂來啊。’我說,那是肯定不會的。
從監獄出來後不久我就離開了本地。因為我知道自己的那種身份在本地是很難得到發展。我首先回了一趟家找到了我以前的那些哥們。那些被人們稱為‘二流子’的人雖然被正統人士看不起,但是他們卻有著一般人沒有的品格,那就是豪爽。他們輪番地請我喝酒並給我湊了一筆錢……經過思考,我直接到了廣州。那時候廣州可是我們改革開放的最前沿啊。但是我隻有初中文化,去找了很多工作都沒有人願意用我。說起來你可能不相信,在那種情況下我一點都沒有著急,在那段時間,我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看報紙。”
“看報紙?看招聘廣告?”我問他道。
“最開始是。但是我後來便不再去看那些招聘廣告了,因為我知道自己是很難從那上麵找到合適的工作。我主要是去看各種供貨消息。直到有一天,我在一份報紙的中縫看到了一則廣告,從此我的生活就發生了巨大的改變。”
征婚廣告?我忽然想到嶽洪波給我開玩笑的那句話。
“那是一則代理廣告,上麵隻有略略的幾個字:本公司尋藥品代理商。就這幾個字。我當時看了後便知道自己找到了自己需要的東西了。我當時的分析是:這個公司肯定很小,而且沒有什麽實力,不然他們是不會登這麽小的一個廣告。最關鍵的是,在這種情況下他們往往不會過多的去選擇客戶的身份。
根據廣告上的聯係電話,我找到了那個公司。其實那不是一個什麽正規的公司,也就是在一個非常偏僻的地方有一間破舊的房屋在辦公罷了。那個公司的人熱情地接待了我,我說明了來意後他們便給我拿出了他們產品的資料。
據他們講,那是一種治療癌症的藥物,名字叫白細胞介素-2。這個藥你應該知道的,是吧?”他問我。
我點頭道:“知道,它的作用主要是抗病毒。這個藥物在上個世紀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用於抗腫瘤的治療,而且一度使用得較為普遍。但是效果卻很難說。”
他笑了起來:“是那樣的。不過癌症病人卻總是對自己的生命抱有一線希望,這就決定了那種藥物使用的量將會很大、市場前景很好。我當時就意識到了這一點。經過談判,他們給我的價格是每一支三元。而它用到醫院的價格卻是九十元!我將身上的大部分錢都換成了藥品然後回到了江南省。”
“你不怕那藥是假的?”我問。
“我看了他們所有的資料並詢問清楚了他們藥品的來源。原來這個公司的人全部是一家生物製品研究所的職工,他們每天從單位偷偷拿出一些藥品出來結果就積少成多了。他們幾個人當中有人偷藥品,有人偷包裝和商標,還有相關的宣傳資料。這樣一來,那個藥品就和生產廠家出來的就一模一樣了。”他解釋說。
我大為驚訝,想不到居然還有這樣的事情,頓時對他的故事更加感興趣:“然後呢?你是怎麽把那些藥賣出去的?”
“那時候的醫藥市場和醫院的管理可比現在混亂多了。如果是放在今天,我是不可能做到當時的那種成績的。”他繼續說道,“那個時候醫院的科室是可以悄悄進藥的,他們隻需要對病人講,有一種藥可能會對癌症的治療有一定的效果,那些病人就會迫不及待要求使用。當然了,科室隻能收現金。對於那些癌症病人來講這可是救命的一線希望啊。我到了江南省省城後便分別去找到了各大醫院腫瘤科的主任,私下許諾每一支藥給他們五十元的回扣,他們都欣然同意了。結果是可想而知的。這種藥用在病人身上的劑量是每人每天十支。嗬嗬,那段時間我的工作除了按時給醫院送藥以外就是喜滋滋地數錢了。”
我仿佛聽到了一個神話般的傳奇故事,不禁就開始神往起來。同時我也想不到自己麵前的這位現在的煤礦老板居然還有過賣藥的經曆。
我笑著問他道:“我們醫院你當時也去了的吧?”
他沒有回答,端起酒杯朝我示意了一下,眼裏的神情卻已經說明了一切。
酒喝下後他繼續說道:“這個藥品我隻做了一年的時間就沒有繼續做下去了。我帶著賺到的錢又回到了這裏,我的家鄉。”
我很奇怪:“為什麽啊?難道被查處了?”
他搖頭道:“那倒不是。任何東西到了一定的時候就會出現惡性競爭,特別是暴利行業。在做了大半年時間後,我就發現市場上出現了大量的不同廠家的同類藥品,而且價格被慢慢地被壓了下來,給醫院科室的回扣也越來越高。我又堅持了兩個月便果斷地放棄了,因為我知道,再做下去就已經毫無意義。
但是煤炭和礦產資源卻不一樣,它們是屬於不可再生的資源。我相信隻有它們才是永遠暴利的東西,而且還不怕競爭。你說是不是這樣的?”
我直點頭。我想不到這個初中畢業生居然會有如此的見識和膽略。
我忽然對他產生了一種尊重。一個有本事的人是永遠值得尊重的。
“淩院長,我今天給你講我的故事就是想說明一個問題。”他又對我說。
我看著他,等待他的下文。
“我們做任何事情都要去抓住最開始的機會。我的父親是如此,我後來的經曆也告訴了我必須如此!”他說得簡潔明快,擲地有聲。
一個我不認識的人,他絕對不會這麽唐突地、隨便地來給我講他這樣的故事的。我肯定他一定還有下文。
我主動去敬了他一杯酒然後道:“說吧。有什麽事情?”
他很高興:“跟你們這種高級知識分子打交道就是好啊,我還沒有說出來你就知道啦。”
我朝他微笑,心想鬼才知道你的葫蘆裏麵賣的是什麽藥呢。
“我們這個地方發現了銀礦,才勘探出來的。”他神秘地告訴我說,“而且礦床還很不小,礦石中的含銀量也很大,所以我覺得這是一次難得的機會。”
我不解地看著他,心想這和我有什麽關係?
“市裏麵是曹市長在分管這一塊。但是我不大敢去找她……”他說。
我頓時明白了,他是想通過我去給小月講這件事情。
我搖了搖頭,道:“我是不會去幹涉她的工作的。”
“沒關係,我不會過分為難你。其實曹市長才到我們這個地方不久,她也不會輕易地答應別人辦這樣的事情。不過我和市裏麵的其他領導的關係都還不錯,我相信辦這件事情應該沒有什麽問題。”他隨即說道。
我更加地迷惑了:“那你是什麽意思啊?”
他笑道:“淩院長,你和曹市長這麽年輕就到了現在的位置,這說明你們上麵有人關照你們啊。我都打聽過了,曹市長可是省委組織部安排下來的人呢。”
我有些不耐煩了:“別說半截話,有什麽就說完吧。”
他歎道:“最近國家的政策發生了變化,礦產資源的批複權被收到了省裏麵去了,現在是由省國土局下麵的礦產資源處在管這件事情了。我剛才講了,我們本地的事情很好辦,隻要到時候曹市長不反對就行了,關鍵的是省裏麵。我知道你在省城有著各種各樣的關係,所以我想請你幫我這個忙。”
我不得不佩服他的聰明。此人能夠有今天絕對不是僥幸。
“省國土局?我不認識裏麵的人啊?”我搖頭道。
他卻不管我的態度,繼續說道:“我不會讓你白幫忙的。喏,這是五十萬,你拿去跑上麵的手續。事成之後我再給你兩百萬,還有今後銀礦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你看怎麽樣?這個錢不算受賄吧?”他說著便從身上拿出了一張銀行卡放到了我的麵前。
我沒有想到他居然就這樣把這五十萬隨手地放到了我的麵前。唯一的解釋就是:他相信我不會拿了這錢不去辦事,還有就是,他相信我能夠辦得到。
他的這種魄力確實讓人佩服。
他開出的條件確實不錯,很誘人。去找鍾副省長?我頓時在心裏搖了搖頭。
我忽然想到了兩個人:秦連富和皮雲龍。秦連富就不說了,以他在省政府那麽多年的工作經曆應該是可以辦得到這件事情的。皮雲龍的父親是本省房地產的老大,也應該和國土部門有著非凡的關係。
但是我仍然有些猶豫:“我問了再說吧。”隨即將那張卡朝他推了回去。
“你先拿著。辦這麽大的事情不花點費用是不可能的。”他卻再次將那張卡朝我推了過來。
我想到了一個辦法:“你等等,我給鍾省長的秘書打一個電話後再說。”
“鍾省長?你認識他?”他欣喜地問。
我自得地笑了笑,然後開始給秦連富打電話。
“秦縣長。”他一接電話我便叫道。
“兄弟,怎麽這麽客氣呢?難道你對我有意見?”他在開玩笑。
我急忙改換稱呼:“秦大哥好!最近在忙什麽呢?”
“唉,瞎忙唄。縣裏麵的事情太繁雜了,搞得我整天焦頭爛額的。”他歎息著說。
“得,你那麽能幹,哪還有什麽事情讓你為難的啊?”我奉承他道。
“有事嗎?我馬上得開個會。我下周回省城我們再聊行不行?”他說。
“太好了!那你到時候一定給我打電話啊,我們好好聚聚。”我很高興。
“你肯定有事情找我。說吧,簡單說說。”他確實很聰明。
“你認識省國土局礦產資源處的負責人嗎?”我直接問他。
他卻笑道:“我從來不去找他們那裏的什麽處長,我要找的話就直接找他們的局長。”
我大喜:“找局長當然好啦。行,你開會去吧。我們在省城見麵後再說。”其實這句話我是說給身邊這個人聽的。
“太好了。這位秦縣長就是鍾省長的秘書?”他問。
我點頭道:“是啊。是鍾省長以前的秘書,現在在一個縣當正縣長呢。”
“太好了。今後有機會介紹我認識一下,可以嗎?”他高興地問。
我高深莫測地道:“以後看機會吧。”
這頓飯我們吃到下午接近四點鍾才結束,離開的時候他將那張銀行卡強行地放在了我的上衣口袋裏麵。
回到賓館後我狠狠地睡了一覺。酒後的睡眠真的很舒服。
小月將我從睡夢中叫醒了。
“你中午去喝了酒?”她問我。
“是啊。”我睡意朦朧地回答。
“你一個人還去喝酒?”她坐到了我床邊。
“不是。和一個姓王的老板。”我發現她顯得很憔悴。
“這裏的老板?你怎麽認識的?”她疑惑地看著我。
我沒有說出她秘書的事情,因為我看見她的臉色不大對勁。我回答道:“他自己找上門來的。”
“你怎麽能這樣呢?你連認都不認識人家你就去和他喝酒!他有什麽目的你知道嗎?他還不是衝著我的權力來的?我看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她勃然大怒。
我沒有想到她會生這麽大的氣,但是我實在不能忍受她對我的這種態度。我也發火了: “我到你這裏來,你說你忙、不陪我也就罷了,可是你憑什麽這樣批評我?我告訴你,那個人根本就不會找你什麽麻煩的!好,你忙吧,我走!我走還不行嗎?”
隨即,我怒氣衝衝地就去收拾自己的東西。當我背著自己的包朝房間的門口走去的時候,我是多麽地希望她能夠叫住我啊。但是她沒有。
帶著悲憤的心情我獨自走到了街上,然後打車去往火車站。一路上我都拿著自己的手機,非常希望它能夠傳來那熟悉的響鈴聲。但是,它讓我失望了。
下午的火車站很冷清,幾個商販在不住地叫賣著他們的東西,這些聲音讓我聽上去很煩悶。
到售票口去詢問後才得知,下一趟車得到晚上十一點過才有。
我站在火車站的外麵看著那些忙碌的人群,更加地感受到內心的孤獨與煩悶。頭上的天空忽然變得陰沉沉的了,仿佛它也知道了我此刻的心境。
頓時想起了今天中午和自己喝酒的那個人。王波。拿出他的名片然後照著上麵的電話給他打了過去:“你好,我是淩海亮。”
“是你啊,淩院長。”他很驚喜。
“我有急事得馬上回老家一趟。但是火車卻要晚上十一點過才有。你公司還有其他的車嗎?可不可以借給我用用?”我直接問他,心裏卻有著一種報複小月的情緒——你不是很不高興我和這個人接觸嗎?我偏要!你能把我怎麽樣?
“有!三菱越野車怎麽樣?自動擋的。”他急忙說。
“太好了。”我很高興。
“我讓駕駛員送你?你現在在什麽地方?”他問。
“我在火車站呢。我自己可以開的。”我回答,心想駕駛員和我一起麻煩得很。
但是我怎麽還車啊?我忽然想到了這個問題,急忙又道:“讓駕駛員送吧,我回省城的時候直接坐火車。”
“這樣吧,你自己開回去就是。我過段時間讓駕駛員道省城來拿車。”他說。
我對他很是感謝,心想此人做事確實很大氣。
半個小時不到,車就開過來了,王波也開著他那輛路虎跟在後麵。
“對不起,耽誤了一會兒。我讓駕駛員去加滿了油,簡單地檢查了一下車況。”他直向我道歉。
“太感謝了。”我很感動。
“要不你把我這路虎開走?”他問。
我急忙道:“完全用不著。你這車太高級了,我開著害怕。”
他“哈哈”大笑。
車剛開出城不就我的手機就響了起來,是小月打來的。我賭氣沒有去接。
手機卻一直、反複地在響著。我歎了一口氣將車停靠在了路邊。
“在什麽地方呢?”她的聲音很溫柔,聽上去也很疲憊。我的心頓時開始在融化。
“我已經走了。”我心裏仍然有一絲的生氣。
“對不起。”她的聲音裏麵帶有一絲悲聲。
我沒有說話。心裏的那絲氣憤開始在增大……一聲對不起就完啦?
“我太忙了。你不應該現在來的。”她繼續在說,我的氣憤繼續在增大。
“你如果覺得我對你已經不再合適,那我們就分手吧。”我狠了狠心,對著電話那頭的她說道。
電話裏麵忽然出現了忙音。我頓時呆在了那裏。
難道她真的想和我分手?難道她已經對我不滿意了?想到這裏,我頓時悲從心來,趴在方向盤上大聲痛哭了起來……
但是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她會變得這麽快。一定是她最近的工作太累了,或許我真的不應該來?
汽車在空曠的山地裏麵行駛,天色慢慢變得陰暗下來,夜幕已經開始在向大地籠罩。一個人開車很孤獨,我的思緒已經慢慢從悲苦中掙脫了出來,現在,我滿耳都是“呼呼”的風嘯聲和汽車的轟鳴聲。
下雨了。雨點“啪啪”地希希落落地打在擋風玻璃之上,我聞到了空氣中一絲泥土泛起時候特有的土腥味。打開雨刮,但是卻發現雨已經停了。
轉過一道山梁,這裏的地麵卻是幹燥的,但眼前卻是霧蒙蒙的,很多不知名的小飛蟲成團地在我車前飛舞,它們中的許多被我汽車的擋風玻璃撞成了一個個小小的漿點,就好像小小的雨點似的灑落在玻璃上麵,我不知道究竟是我在撞它們呢還是它們在飛蛾撲火。
看著前麵的那一團團飛舞的小蟲,聽到玻璃上傳來的輕輕的“噠噠噠”的飛蟲們死亡前那一瞬間的破濺,我的心裏頓感生命的脆弱與無常。
對於它們的死,我卻是最大的凶手。我不知道在這段不到一公裏的路程中扼殺了多少的小生命,但是我卻不想讓自己和車停下來。我的心中即使有了悲憫之心但是卻也無可奈何。這難道也是一種現實?
從雲陰到我家鄉的路程並不長,但是山路崎嶇而且又是在晚上,我不敢將車開得太快。
黑夜已經將車和我完全包裹住了,到了一座山頂上後我將車停了下來。
我的前後都沒有其它的車輛,除了一些蟲鳴傳到耳朵裏麵的聲音外四周沒有其他的聲響。天空黑黑的,遠處幾戶農家透出的微弱燈光。這些人正在做晚飯吧?他們勞作了一天過後一家人正在其樂融融地談笑吧?
我回去幹什麽?我頓時想到了這個問題。
難道我要告訴父親和母親,我和小月的關係破裂了,到了這個年齡卻忽然變成了一個光棍漢?難道要讓他們再次提起我和趙倩的事情?
我猶豫了。
站在山頂之上,我不知道自己應該是繼續往前麵走還是調轉車頭去返回。
猶豫了很久,我將車掉了個頭返了回去。我不會在雲陰停留,我準備把車開回到省城。
小月……我不想再去想她。
一直到晚上十一點過才在另外一個小縣城住了下來。洗完澡、拿出手機才發現上麵有好幾條短信。都是小月的。
“我今天心情不好,人也很累。向你道歉。”
“你不了解這個地方的情況,這裏比醫院複雜多了。你要理解我。”
“別生氣了。乖!我下周回省城。我父母要過來。”
我心裏頓時軟了下來。是啊,她一個女人,剛到一個新的地方,工作上又累,她說自己幾句又有什麽呢?
我現在很是慚愧。想了想,即刻給她回複了一則短信:是我不對。那人不會找你辦事情的。
寫完後忽然覺得有些不對,急忙把後麵那句話改成:那人來和我喝酒不是為了找你辦事情。
隨即給她發了過去。
我不想和她通話,因為自己覺得那樣的話會很沒有麵子。
她也再沒有給我打電話過來。難道她也是怕失掉了麵子?或者是已經休息了?
看著自己的手機許久,它靜靜地在那裏沒有發出任何的聲息。我頓時笑了起來——看來我們都像小孩子般地喜歡賭氣啊。
我沒有上街去吃飯,因為賓館的房間裏麵就擺有方便麵,上麵標明的價格是五元。我這才感覺自己已經餓極,在吃完一桶方便麵後我隨即又去泡了第二包。
第二天我又將車朝著老家的方向開去。我自己也為自己的這種折騰而感到好笑。
我心情極為愉快,出發前主動給小月打了一個電話:“我回老家了,我準備把父母接到省城去。我想這樣也好讓你的父母和他們見見麵。我的父母還沒有看見過你呢。”
“他們住什麽地方?”她問。
“我單獨給他們安排了一套房子。”我回答說。
“好吧。我下周回來。你可要早點回去啊。”
我連聲答應。仿佛昨天的一切並沒有發生。曾經聽說過一句話:夫妻吵架,床頭吵了床尾和。現在看來確實是這樣。
白天開車可比晚上感覺好多了,一路上的風景讓我的心情非常愉快,從車窗吹進來的空氣也讓我感覺到了一種甜絲絲的味道。
在進入家鄉境內不久卻出現了堵車的情況,這讓我感到非常地奇怪。在這樣一條國道上是不應該出現這樣的情況的,除非是塌方。
我下了車,朝前麵看了看,見很多人正在往前麵跑去。
“出什麽事情了?”我問道。
“前麵出車禍了。”有人說道。
我急忙跟著那些人朝前麵跑去,因為我是醫生,心想或許自己能夠幫上一點什麽忙。
轉過一個彎道後我就看見了車禍的現場,我快速地朝那個地方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