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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火車我就看到皮雲龍的那輛悍馬了。在來的路上我給他打了一個電話,我請他借我一輛車,我說我在省城要用。他當然滿口答應。
不過,這悍馬也太誇張了吧?我心裏想道。
“淩縣長,這車我就交給您了。我自己打車回去。”皮雲龍的駕駛員對我說。
“我們坐你的車回你們公司吧。我得換一輛。這車太打眼了。”我想了想,說。
“我來開。哇!悍馬也!”小淩急忙爬上了駕駛台。他的神情舉止像一個孩子。
我搖頭笑著去給皮雲龍打電話。他對我說:“本來我是想今天請你吃晚飯的。就不知道你有沒有別的什麽事情。”
“不吃飯了。你給我換一輛車。我坐悍馬到省委組織部影響不大好吧?”我說。
“是我考慮不周詳。不過,我這裏沒有一般的車啊?”他說,“這樣,我去給你借一輛廣本或者別克什麽的吧。”
“好吧。我找地方住下來後再與你聯係。”我掛斷了電話。
找到了一家酒店住下了。卻忽然接到了鍾野雲的電話。他在電話裏麵問我道:“到了吧?”
“是的。我剛住下來。明天就到組織部去。”我恭敬地回答。
“本來我想通過這次對你的宣傳讓你的提拔能夠順利一些,但是我現在覺得太過頭的宣傳似乎有些不大恰當。所以我讓他們暫時停止了。宣傳的事情還是淡化一些的好。”他接著說。
“太感謝了。我正惶恐呢。”我這話時發自自己的心底。
“好好幹吧。我相信你。對了,有空去看看你姐。”他說。
“好的。”我連聲答應。
我和他的通話沒有談及張傑的事情,他沒有講,我也就不好問。這讓我的心裏有些惴惴的感覺。
晚上我請柳眉和冉旭東來吃了一頓飯。我的目的有兩個,一是想讓冉旭東打聽一下張傑的情況,二是我想最近去看看黃杏兒。
江姍姍已經不在了,黃杏兒現在成了這個樣子,我在心裏告訴自己說:你必須得去看看她。
聽了我講述了整個過程後冉旭東和柳眉都嗟歎不已。
“順便幫我查一下江姍姍父親現在在什麽地方。”在與冉旭東和柳眉分手的時候我提出了另外一個要求。
“我們盡量吧。”冉旭東從來都是這樣,任何事情都不會先作肯定的承諾。
第二天上午,省委組織部。
找我談話的是一位副部長,這人麵目慈祥,胖胖的有些女性化的樣子。他的模樣讓我想到了自己曾經的那位導師。當麵對這個人的時候,我的心緒一下子就開始複雜起來。
副部長態度很溫和、很客氣,自從我進到他那寬大的辦公室以後他就一直在朝著我微笑。
“淩海亮同誌,你比你的年齡上看上去還年輕。”他開始說話了。
“也不年輕了,三十好幾啦。”我笑道,心裏放鬆了許多,“主要是得益於我前些年當醫生時候的習慣,隨時都得將自己的胡子刮得很幹淨。”
“這習慣好。”副部長笑道,“從政的人應該麵目清爽,外形和打扮都應該大眾化。現在社會上流行光頭,你看我們的領導們什麽時候是那模樣?即使頭發再少也都得留著。這可不是一個簡單的形象問題,這是一種原則。從政者必須要有一種讓老百姓能夠接受的形象。光頭,那是蔣介石的模樣。”
我心裏對他的話暗暗地覺得好笑,嘴裏卻不住地在說:“您說得對。”
“你並沒有完全明白我的意思。”副部長說,“我們提拔幹部也是如此。我們提拔的幹部也必須得讓老百姓接受。如果老百姓都認為某個人有著嚴重的貪汙受賄等腐化行為,在這種情況下我們仍然予以提拔的話,那麽受到影響的可就不僅僅是某個人或者某個地方的形象問題了,那將會對我們整個的黨、整個國家抹黑。”
他這樣一講,我的心裏頓時緊張了起來:難道他是在暗示我什麽?
不過我心裏雖然緊張但是卻並不害怕。因為我知道,如果組織上認為我有違紀行為的話,我現在所處的地方就不會是在這裏,而應該是在紀委了。
“您說得對。”我還是那句話,神態謙恭。
他在看著我,“淩海亮同誌,我這裏有幾封從省紀委轉過來的舉報信,也有幾封是直接寫到省委組織部的。你先看看吧,我希望你能夠給我們一個合理的解釋。”他說著便從抽屜裏麵拿出了一疊信來。
我的大腦裏麵在飛快地思考著……我沒有去接過那些信件,我搖頭道:“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清楚,我從來沒有過行賄、受賄的行為,也沒有過任何的嚴重違紀的事情。這一點我堅信自己已經做到了。我研究生剛畢業、剛參加工作的時候做過一段時間的藥品生意,我那時候是與一位醫藥代表合作在做那件事情,但是我當時隻是一名小醫生,手上並沒有任何的權力,我憑借的是自己的熟人關係。後來,我用自己做藥品生意以及自己在醫院的收入去炒房,在這個過程中我也賺到了一些錢。再後來,我當上了醫院的設備處處長、院長助理,但是我從來沒有在自己的職務上去賺取一分錢。雖然在那個過程中我曾經通過自己的關係幫助一位老板獲得了一個礦的經營權,但那與我自己的職務毫無關係。我到三江工作後,因為結婚,別人確實是送了一些彩禮,但是我當時確實不知道那是家鄉的一種習慣,我後來把那筆錢以匿名的方式捐獻給了希望工程,現在我手上有那筆捐款的單據。至於我母親生病的時候很多人到醫院送錢的事情,我舉得那是一種惡意地行為,那件事情我當時就給我們三江縣縣委書記明天浩同誌匯報了,那些錢現在也在組織的手上。所以,對自己的操守我完全可以自信地說——我沒有任何的問題。”
“就這些?”副部長問道。
“是的。”我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那我問你啊,你和那位到你們三江縣進行舊城改造的皮雲龍是什麽關係?還有一位叫嶽洪波的人你應該熟悉吧?”他問道。
我頓時笑了,“皮雲龍是我在江南醫科大學附屬醫院工作的時候認識的。他當時不是與我們附屬醫院簽署了一份合同嗎?他要求壟斷附屬醫院的藥品供應,條件是給醫院修建好內、外科大樓。我那時是院長助理,我主要負責與他的聯絡。我到三江後,他雖然也到了那裏投資,但是這件事情與我可是沒有多大的關係的。在那麽一個偏僻的地方,一下子投進去幾個億的資金,這可不是我所能夠影響的。要知道,當時我僅僅是一個縣級調研員兼醫院的院長而已。如果說我和皮雲龍有什麽的話,我倒確實是找過他的。我的駕駛員小淩的愛人沒有工作,他的家裏也比較困難,所以我找到了皮雲龍,我請他給了我那駕駛員一間價格比較低的門麵,僅此而已。”
我說到這裏的時候副部長即刻打斷了我的話:“那門麵是你給你駕駛員要的?”
我心想,那些信裏麵肯定談及到了這個問題。我點頭道:“是的。我那駕駛員是我從三江縣人民醫院帶到縣政府去的,可是一直到現在都還沒有解決他的編製問題,想到他的家庭情況,我心裏一直挺內疚的,所以在他的要求之下我就去找了皮雲龍。對了,我駕駛員現在正在省委組織部下麵的車上,您可以派人去詢問他的。”
“那倒不必了。”副部長擺手道,“嶽洪波的事情呢?”
我回答道:“這個嶽洪波是我讀研究生時候的同學,我和他在一個寢室裏麵住過三年。以前他是做藥品和醫療器械的,但是他後來對我說,醫藥行業的生意做起來讓他感到有些良心不安,於是就想在其它行業上去發展。我擔任三江縣副縣長以後被安排分管招商引資工作,我發現在我們三江縣有一處已經勘探過的礦藏。不過那個地方交通不便,前些年礦石的價格也不高,所以一直沒有人去投資開采。當我聽到嶽洪波的那個打算後,我就動員他去投資那個項目,我告訴他說礦產資源是一種不可再生的資源,價格上不幾年後一定會升起來的。於是他就賣掉了他的醫藥公司,還賣掉了他的一些固定資產,最後就到了三江。對了,還有一件事情。我妻弟因為吸毒,我把他送到豐華戒毒所戒毒,當他從戒毒所出來後我就把他安排到了嶽洪波的公司去工作,因為我那妻弟有著那方麵的工作經驗,所以我覺得這樣的安排比較合適。後來有人為了這件事情將我告到了三江縣委,雖然我認為自己問心無愧,但是為了減少不必要的麻煩,我還讓讓他脫離了嶽洪波的公司。也正因為如此,才有了他現在的結果。對這件事情我現在一直很內疚。我妻子就這麽一個弟弟,他們的父母很早就去世了。我很愧疚、對我的妻子很愧疚。”說到最後,我的心情真的沉重了下來,“所以,在前不久遇到了那樣的事情的時候,我當時隻有一個想法,即使我自己有再大的危險也要救出我那妻弟。”
“原來是這樣。”副部長歎息道,“雖然我們也派人作過了一些調查、了解,但是我們得到的資料沒有這麽詳細,也沒有這麽直接。淩海亮同誌,我對你今天的表現很滿意。我們共產黨員,哦,你目前還是黨外人士。我們的幹部就應該向你這樣,坦坦蕩蕩,問心無愧地做人。即使有時候被別人誤會,也應該一如既往地為黨的事業奮鬥下去。人民的眼睛永遠是雪亮的,你應該相信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