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月將圓不念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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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桓修能坦然麵對李饒他們的嘲諷,也能跟林曦年平靜而處,但是他唯獨不想回鄉,怕看到爹、娘對他的失望。
更怕季轅對他說他們師徒緣分已盡。
所以……
“天官,我們到底什麽時候回家啊?”
打上次從東鄉回來,謝桓修奮進苦讀三個月,再加上鄉試,等成績公布,有四個多月沒回去過了。這眼瞅中秋了,謝桓修仍絲毫沒有要回東鄉的意思,書硯急了。
“狗蛋哥,要不咱倆不回去了。”
本沒精打采的謝桓修,說完這句話後眼前一亮,人也精神了。
“你看咱們入書院這麽久,都沒跟大家一起過過中秋,不如這次就留在書院過吧!”
書院裏,像是林曦年他們遠方而來,又家境一般的學子們,通常一年才回一次家,既節省了時間,也減少了花費。據說也是很熱鬧的,說著說著謝桓修真的有些動心了。
“那哪成呢!”
謝桓修進城讀書以來,他們從未隔這麽久沒回東鄉過,雖說平日裏也有書信往來,但哪比得上見到人,這又是中秋一家團圓的日子,家裏肯定盼著他們回去呢!
“反正,明天得回東鄉,你要是不走……你要是不走……”
“你能把我咋滴?”
“你要是不走,我,我抗你回去!”
謝桓修:“……”
說做就做的書硯,理都沒理謝桓修,自行打包回鄉的行李去了,留他一人在原地呆著。
被留在原地的謝桓修:“到底咱倆誰是爺啊……”
心不甘情不願的謝桓修,第二日一早就被書硯半推半就的拉上了馬車,要不是有鄉試這麽檔事他早就回家了。哪像現在,想回家,但是沒臉回。
悔不當初啊!
馬車照舊將他們送到村門口,映著月色,書硯手扯著仍別別扭扭不想回家的謝桓修,一步步往家走。
聽到大門聲響,本做在屋裏的謝家夫婦近乎是衝了出來。
“哎呦,你們倆可算是回來了。今年咋這個時候才回來,我跟你爹都盼好多天了。你說說,你們倆說不回來就不回來,在外麵呆這麽久,人都瘦了,是不是最近讀書太累了……”
李翠翠見了兒子,一會摸摸他臉,一會拉拉他手,說個不停,倒有些像是久別重逢,他鄉遇見。
站在一旁的謝久倒沒李翠翠那麽誇張,但也是一臉笑意的盯了兒子半晌,這才開口說道:“好啦,回屋說吧,天官他們倆肯定也累了。”
“對對,咱回屋邊吃邊說。”李翠翠話不等說完,就拉著兒子的走往屋裏走。
一進屋,李翠翠手腳麻利的將飯桌上,怕涼,特意用盤子扣著的飯菜,一一掀開,隨即又用手探了探溫度,見還是熱的,李翠翠笑著抬頭招呼道,“還在那愣著做什麽,趁熱,趕緊跟過來吃啊。”
謝桓修看著那滿桌子的菜,愧疚的想哭,全都是他愛吃的。
他們今天回來的事情,並沒有告訴家裏。他知道,這些肯定是他爹娘,按照往年他們回家的日子,每天都備著這麽一桌子菜,等著他回來。好讓他回來就能吃上一口熱的,他喜歡的。
父母勞作了一天,還要餓著肚子,等了他一天又一天……
謝桓修聽到李翠翠叫他吃飯,強笑說,“吃飯吃飯,早就餓了。”
一家四口,隨著謝久圍飯桌坐了下來,開始吃飯。
飯吃到一半,謝久突然開口問道:“天官,你之前不是說要好好讀書,參加那什麽考試麽,考的咋樣啊?”
李翠翠沒好氣的白了謝久一眼。
他們夫妻倆,聽說鄉試並不好考,又見謝桓修一直沒回來,心裏琢磨著可能是沒考上,倆人就說好了,等兒子回來,他不主動提就誰也不問的。
哪成想,她死老頭子這個沒深沉,飯沒還沒吃上一半,就問上了,心裏既嗔怪著謝久,又想知道謝桓修到底考上沒有,便也眼巴巴的瞅著兒子,等他的答案。
正在吃飯的謝桓修,看著望著自己的爹娘,書硯一旁擔憂的神色,慢慢咽下了口中的飯菜,放下筷子。
“嗯,第七。”
第七?
這是考上了!
謝久夫婦相對視了一眼,又同時點頭,剛要誇兒子。隻見,謝桓修放下了筷子,“爹娘。孩兒吃飽了,你們慢慢吃。”
說完,頭也不回的走掉了。
本來見謝桓修沒有炸毛,而鬆了口氣的書硯,忙地放下筷子,“叔、嬸子,我也吃好了,你們慢慢吃。”
話音未落,書硯就已追了出去。
換做平時,謝久他們肯定是要擔心謝桓修的,這會兒倆人正高興呢。他們一直聽說這中舉是多難多難,這麽多年,兩人一直沒敢問過,他什麽時候去考。
兒子第一去考,就靠中了,還拿了個第七,能不高興麽。
“哎,李半仙說的對啊,咱天官就是做大官的命,文曲星下凡!”
“對對,咱兒子做大官的命,將來也給你弄個什麽命回來,咱出門也坐轎。”
誥命,坐轎,這些李翠翠也不是第一次聽謝久說,但這會兒感覺完全不一樣,如今謝桓修中了舉人,也就是“老爺”了。在他們夫妻眼裏,謝桓修做官那不就是馬上的事嘛,她的誥命、轎子自然也要跟著來了。
眉開眼笑的李翠翠,忽的想起剛剛謝久問謝桓修考試的事,笑臉一板,“你還說,不是說好不問的麽,兒子飯都沒吃兩口,你就問上了,咋就沒點深沉呢,他吃完再問能咋地!”
謝久不以為意,“我之前問過季夫子,他說咱兒子指定能考上的,要不哪敢問。”
謝久夫妻兩人,打知道謝桓修參加鄉試起,兩人就沒睡過一個好覺,這哪成啊。於是謝久就背著李翠翠去問了季轅。
以前他們家有大事,習慣問李半仙,不管準不準,就習慣去問上一問,心裏求個踏實。謝桓修拜季轅為師後,他們夫婦改信季夫子了,李半仙放後了。
當時季轅對謝久的原話是,“既然天官肯用功讀書,鄉試對他來說,考上倒是不難,您也別太擔心了。”
季轅沒說的是,考上不難,難的是名次。如果隻是考上,那謝桓修考上童生那年直接去參加鄉試也沒問題的,隻是名次靠後罷了。
名次靠後,跟得不到解元,在季轅眼裏,沒差別。
李翠翠一聽謝久問過季轅了,哦了一聲,轉念一想,眉毛又豎了起來,“那你咋不告訴我呢!害我擔心這麽多天。”
謝久乜了她一眼,“告訴你,你不還是擔心。”再說了,告訴你比不告訴你都麻煩,還不得天天纏著我問季夫子怎麽說的,我費那勁幹嘛,隻是這些話不能說給李翠翠聽就是了。
李翠翠想想也是,不過……
“那也不行,以後可不許有事瞞著我!”
“行行行。”謝久敷衍的答應了,倆人接著吃飯。
而書硯一路跟著謝桓修走到了河邊,他眼見著謝桓修坐在河邊,一撮撮的往河裏丟石子,背影說不出的喪氣。
他想上前安慰幾句,又不知該說些什麽。
在他看來,能考中便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情,況且名次也很靠前。成績出來之前,書硯著實跟著擔心一場,還特意跑去跟人家打聽了中舉名單,聽聞謝桓修榜上有名,高興得不知怎樣才好,還想著給他好好慶祝慶祝。
可謝桓修絲毫不見笑模樣,整個人意誌消沉,沒有絲毫的精氣神,仍舊每天早起讀書,但又時常神遊天外。
兩人就這樣,一坐,一站半宿。直到謝桓修覺得冷了,搓了搓雙臂,起身準備往回走。
他一轉身,看到了僵立在離自己身邊不遠處的書硯,沒有絲毫詫異。隻是一個姿勢維持久了,腿有些麻,他緩慢的挪著步子,走到書硯身邊,說了句,“我們回家吧。”
兩人窮折騰半宿,第二日起來的時候都已近晌午。
李翠翠見兒子回來了,想給他多補補,便沒有下地,留在家中做飯,書硯一臉愧色的,圍著李翠翠轉,看有什麽能幫上忙的。
而謝桓修習以為常,見午飯還沒好,徑直走到了院子裏,坐在石凳上,望天,發呆。
謝久回來時候,午飯剛好,李翠翠一邊催著謝久換衣服吃飯,一邊試著喚醒坐如石雕的謝桓修。
一副三魂少了七魄模樣的謝桓修,有一口沒有的往嘴裏扒飯。
謝久夫婦相互瞅了瞅,也不知道他這又是撞了什麽邪。想問問書硯,結果書硯跟他們夫婦對上視線的那一刹那,眼神一躲,悶頭吃飯。
“咳咳,天官啊,準備在家呆幾天啊?”謝久清了清嗓了,問道。
“還沒定呢。”謝桓修沒抬眼,咽下嘴裏的食物,回了謝久一句,接著吃飯。
謝桓修往年中秋回來,都會住上四五天。這次原沒打算回家過節的,並沒有跟書院打過招呼,便被書硯給拉了回來,至於呆幾天他還沒有去想過這個問題。
“那就在家多住幾天吧。”謝久幹脆直接替謝桓修做了決定,“昨天你們出去的時候,我跟你娘商量了下,家裏好久好沒什麽喜事了,正好趁著回你考中了,打算這幾天辦個流水席,也一起熱鬧熱鬧。”
謝久說的高興,而原本舉止木訥遲緩的謝桓修,猶如突然受到了驚嚇般,整個人炸了……
“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