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人頭燈籠(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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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感覺我也有,明明沒有風,卻像是被一陣風吹透了身體。走路時更是感到身後始終有“人”在尾隨,也回頭看了幾次,卻什麽也沒發現。
為了以防萬一,我還偷偷拿出粽子葉磨成的粉邊走邊撒在地上,也沒有發現鬼腳印。心裏倒是輕鬆了一些,還以為是因為受到那幾張照片的影響,心魔作祟。
可是月餅也有這感覺,那就說明真的有問題!
會是誰呢?或者說,會是什麽東西呢?
月餅把袖扣係緊:“該來的總會來,想一萬遍不如做一遍,小心點就好。”
月餅幾句話總是會讓我在緊張焦慮的時候感到踏實,也許這就是對朋友的信任吧。
我看著剛剛跳下來的旅館,月野和黑羽的房間還亮著燈,依稀能看到兩條人影映在窗簾上,嘴裏覺得發酸。
“想那些沒用的幹什麽?他們就是整個孩子出來也和南少俠沒什麽關係,對不?”月餅不屑地哼著,“何況從頭到尾,他們一直瞞著咱們,完全沒有合作的意思。看他們不慌不忙的樣子,傻瓜都能猜出來他們掌握著咱們所不知道的事情!”
我甩了甩腦袋,努力把月野的身影甩出記憶,定了定神,才發現不知不覺間,街上竟然起了層層海霧。
最早是淡淡的薄煙,在空曠的街上彌漫著。忽然一陣冷風吹過,霧在瞬間變得濃厚,沉重得幾乎要落在地上,隱隱還能聽到奇怪的呻吟聲。
一種冰冷的壓力從頭頂的泥丸宮直接貫入體內,似乎連肺葉都凍得不能活動,胸口沉悶得喘不過氣……
霧越來越濃,我隻能看見月餅模糊的身影。呻吟聲越來越大,像是有無數人在哭泣,又像是一群孩子在歡笑著奔跑,完全確定不了方位!
直至最後,這些聲音變成了淒厲的哀號,從四麵八方衝進我的耳膜!
這根本不是海霧!
而是陰氣聚成的鬼霧!
現在是淩晨十二點多,正是子時!天地間由陰轉陽,陰魂肆虐的最後時辰。在這個時辰裏,如果某個地方曾經有過毀滅性的災難,死過許多人,埋入地下而怨氣不得釋放,如果該地方的風水偏巧有“血煞”“青厲”“白茫”的特征,就會出現子時惡鬼橫行、遊蕩人間的事件。
世界各地的很多古老城市在經曆了千年的戰亂,死人無數之後,又恰逢怨氣、或者新建的建築物改變了原本的風水格局,也很容易形成鬼霧,這也是“名都多霧”的由來(至於有哪些城市,我就不一一列舉了)。
也有這樣一句話:“當你走在輝煌的都市中,不要忘記,你腳下的每一寸土地裏都掩埋著累累白骨!”
宮島為什麽會出現鬼霧?我想到了在很多年前,那次可怕的浩劫!
那是足夠摧毀人類文明信仰的災難!
就在那麽幾秒鍾時刻,我忽然想到宮島的地形!這個小島,被大海圍繞,旁邊是半月形的半島,像極了八卦陰陽魚!而宮島所處的位置,正是陽魚裏麵的陰眼。
那是陽世養陰的最佳位置!
“南瓜?”月餅在我身旁輕聲呼道。白茫茫的霧裏,我根本看不到他在哪裏,隻能循著聲音伸出手摸索著。
我抓住了一隻手!隨即那隻手緊緊握住我的手掌,掌心傳來濕滑黏膩的感覺,我甚至能感覺到手掌上麵類似於蚯蚓一樣的血管,爛泥似的碎肉。
驚恐之下,我急忙想把它甩掉,卻發現它像是長在我手上,牢牢地粘在一起。全身的陽氣更像是決堤的洪水,從手掌心向外湧著!
完了!
如果一旦被鬼手附身,想再掙脫,根本不可能!短短半刻鍾,我就會陽氣耗盡而亡。充其量在霧散的時候,人們會發現街邊多了一具木乃伊似的幹屍。
我突然很平靜,隨著陽氣的流逝,身體越來越僵硬,眼皮沉得像鉛塊,根本抬不起來。
一瞬間,無數影像在我腦海中閃現:高牆包圍的孤兒院裏,一個小孩子傻傻地看著四角天空,很多小孩向他丟著石子:“他是紅眼睛,他是傻的,打他。”
“我是不會和紅色眼睛的人談戀愛的!”青澀的少年看著暗戀的女同學遠去的背影,默默地把每一張都寫著她名字的千紙鶴撒向天空,碎碎揚揚中,零碎了一個少年的心……
“南瓜,那個女孩不錯,我看和你有夫妻相,給你撮合撮合?”月餅灌了口二鍋頭。
“月餅,能靠點譜不?”我沒好氣答道,“您看準嘍,那是個男的!不是每個留長發的都是女人,好不好?”
“你很了不起!”月野從鬼霧中走來,靜靜地站在我麵前,抬起微紅的臉……
難道我真的要死了嗎?短短的時間,我回憶了不到二十年的短短人生。我的意識漸漸模糊:真遺憾啊!為什麽我的人生充滿了悲劇?沒有一件讓我快樂的事情?
難道真的世間不如意十有八九?
也許,死了就不會遺憾了……
眼前,也許是意識裏,出現了一個畫麵。
我百無聊賴地躺在寢室的床上抽煙,另外兩個舍友被我的紅瞳嚇到,找了個借口跑了出去,依稀聽見他們說:“那是個妖怪吧?”
我心裏一陣苦笑,宿命給了我一雙與眾不同的紅色眼睛,卻帶給我備受歧視的孤兒人生。
門“吱呀”一聲打開,一道陽光照亮了陰暗的寢室,高高瘦瘦的少年背著旅行包站在門口,逆光讓我沒有看清他的臉,細碎的長發上閃著金黃色的太陽光芒!
“你丫眼睛是紅色的?”少年把包當作枕頭扔到床上,躺了上去,甩手遞給我一根煙,“我叫月無華。”
“我叫南曉樓!”我點上煙,吐了個滾圓的煙霧。
“這個好玩!”少年來了興致,“我也學學。以後就是兄弟了!”
我笑了……
不知道是意識裏麵在笑,還是將要死亡的身體在笑……
月餅,加油啊!
“南瓜!”月餅的聲音似乎很遙遠又很清晰,一記重擊打在我的側臉,下巴脫臼,嘴不受控製地張開!
滾燙的液體淌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