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化貓(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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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輩子能有幾次英雄救美的機會?
月餅“哈哈”笑著,揉身衝進戰團,雙手撐住貓人撲下來的爪子,側翻把貓人壓在身下。
我麵前那隻貓人“嘶嘶”吼著,巨爪向我抓來,我有樣學樣地握住他的爪腕,也想側翻把他壓在身下,結果……
沒頂動……
貓人頭上的貓毛特別長,垂下擋住了左眼。
我心裏暗罵:真是點背到家了。剛才看準了是衝著老人去的,結果他媽的是黑羽。丫都變成貓了,還對我暗中喜歡月野的事情念念不忘,這是有多大的怨念啊。
我奮力向上撐著,奈何黑羽的勁兒真不小,張嘴對著我喉嚨咬下,我忙一側頭,丫結結實實地咬了一嘴泥巴。
慌亂中自身難保,也顧不得丟不丟人:“月餅,點子紮手。”
“我他媽的沒空。”月餅那邊也是一陣手忙腳亂的打鬥聲。
“左眼,黑羽的弱點是左眼。”月野喊道。
我心說他的弱點是左眼也要給我騰出手的空兒啊!眼看著黑羽又抬起貓頭,張嘴就咬,我心一橫,頂著腦門向他嘴巴撞去。
“咯噔”一聲,估計丫的牙讓我頂斷了,腦門上熱乎乎的,不知道是他的牙血還是我的血,隻聽他“喵嗚”一聲慘叫,我趁著這個空,又向他左眼頂去。
這次是結結實實頂了個正著,隻聽見“咕嘰咕嘰”的聲音,也不知道把丫的眼球頂爆沒有,反正手上覺得死摁著我的貓爪沒了力氣。
我趁勢把他壓在身下,本著“有仇報仇沒醜練拳頭”的原則,對著黑羽的左眼一頓猛擊。
眼看黑羽氣若遊絲,月野喊著:“別打了。”我裝作沒聽見又打了幾拳,才渾身脫力,氣喘籲籲地翻到一旁,吐著舌頭喘氣。
而月餅那邊,我居然看到了更不可思議的一幕。
老人化作的黑貓,安靜地躺在月餅懷裏,月餅正含著眼淚,撫摸著他的頭。
“他死了。”月餅有些哽咽,“剛才很奇怪,我腦子裏突然聽到了他說的話,他叫新田成一。”
下麵是月餅講述從老人那裏獲取的信息,為了記錄方便,我用第三人稱的方式做記錄。
“新田,我們什麽時候能變成人呢?”雪奈從垃圾堆裏抬起頭,雪白色的毛髒亂不堪,“每天晚上要收集鬼魂,白天消化,還要防備不明真相的人類襲擊,做貓真的好辛苦呢。”
新田好像沒聽見雪奈的話,埋著頭在垃圾堆裏找著,終於興奮地叼著一條變質的魚放到雪奈腳下:“秋刀魚呢,雪奈,這個好吃。”
雪奈生氣地跳到一邊:“你每天就知道吃吃吃!難道你從沒想過變成人嗎?”
“保護人類是貓的使命啊。”新田又叼起魚送過去,“為什麽一定要變成人類呢?能吃上美味的秋刀魚,可是最大的享受呢。”
雪奈厭惡地看著新田:“如果變成人,每天都可以吃好吃的秋刀魚,還可以吃更多好東西,穿漂亮的衣服,用最好的香水,讓所有人都為我著迷。”
新田跳上牆頭:“雪奈,我覺得還是當一隻普普通通的貓好。你看人類那麽虛弱,連鬼魂都抵擋不了,每天還要晚睡早起,賺不到錢就會變成露宿街頭的流浪漢。哪裏像咱們,可以每天悠閑地曬太陽呢。”
“我就是想做人,我恨自己是一隻貓!”雪奈“喵嗚”一聲,飛快地跑了。
新田搖了搖頭,叼起秋刀魚追了過去。
“新田,我做好決定了。這輩子哪怕隻做一天人,也沒有遺憾了。”雪奈坐在樹上舔著爪子洗臉,尾巴晃在空中甩來甩去。
新田從樹葉中鑽出,把一隻知了送給雪奈:“可是我們必須活十九年才可以擁有變成人的本領啊。”
“如果你願意幫我呢?”雪奈蹭著新田的脖子。
新田舒服地閉著眼睛:“我當然願意幫你啊。可是真的那麽渴望做人嗎?”
“我不管啦,我就是要做人。你可以把你的生命分給我幾年,我就能變成人啦。”雪奈舔著新田的耳朵輕聲說。
“那樣我會很快變老的。”新田打了個激靈,“也許不會再活幾年,以後就不能陪著你了。而且你變成人之後,會忘記貓的記憶,你也記不住我啦。”
“新田,我恨我是一隻貓。隻要我變成人,我會好好照顧你,等你也變成人的那天,好嗎?”雪奈的聲音裏充滿了誘惑,“我們可以結婚,可以買房子,可以開一個花店,有自己的孩子,每天我都會給你做秋刀魚壽司。”
璀璨的星光下,當人類還在為明天的生活煩惱時,誰也不曾想到,一隻無憂無慮的貓,卻寧願放棄安逸的生活,去做永遠奔波勞累的人。
“你愛我嗎?愛我就幫我好嗎?”麵對新田的猶豫,雪奈柔聲說道。
“你真的會記得我嗎?”新田動搖了。
“我可以忘記所有,但是怎麽能忘記從小就保護我、陪伴我的新田呢?”雪奈依偎在新田懷裏,“我也愛你。”
“雪奈,生命給了你,我就會又老又醜。”
“我還是會愛你,直到你也變成人的那一天。”
“那我答應你。但是你要記得哦,變成了人,千萬不能傷害貓,要不然會出大事的。”
月餅講完的時候,月野已經泣不成聲。
我隻覺得鼻子發酸,有些愧疚地扶起還在昏迷、已經變回人形的黑羽。
“那為什麽雪奈背叛了新田?”月野仰起淚眼,東方已經泛起魚肚白,新的一天到來了。
熟睡的人們也該從甜美的夢境中醒來,為生活繼續奔波了吧。
忙碌了一晚上的貓們,也該回家,或者躺在屋頂,安逸地曬太陽了吧。
做人,做貓?
這個選擇題,答案很簡單,又很複雜。
“因為她從心裏就鄙視自己是一隻貓。”我知道說實話很殘忍,可是還忍不住說了出來,“她忘記了前生新田對她的愛,反而因為保留著恨貓的記憶,對貓咪進行虐殺。她忘記了諾言,新田卻一直守護在她身邊,甚至看著她虐殺曾經的同類,為了虛榮出賣身體,卻依然愛著她、保護她。直到自己苦苦熬了十九年,變成又醜又黑的老頭,依然保留著前世愛的記憶,偷出了雪奈的屍體,想把她複活。”
我們都沉默了。
如果恨,真的可以仇恨前生今世嗎?
如果愛,真的可以愛著她的全部嗎?
旭日初升,金色的陽光給月野精致的臉龐籠上了一層輕紗,就像一隻美麗純潔的貓。
如果我是新田,月野是雪奈,我可以做到嗎?我默默地問自己。
“南瓜,”月餅摸了摸鼻子,扛起還在昏迷的黑羽,“你會做到的。因為你是個很看重感情的人。”
“你們在說什麽?”月野擦了擦眼淚,“不好意思,剛才我修煉很久的心,竟然有些動搖呢。”
“沒說什麽。”月餅檢查著黑羽的傷勢,“黑羽沒有大礙,我們先把他們倆埋葬了吧。”
處理完畢,月餅故意背著黑羽先出去,我和月野並肩走著。
出了門,我看到街上的人們臉上都帶著清晨特有的朝氣和活力,滿懷信心地迎接著新一天的挑戰。
他們的眼睛裏,都透著希望和夢想的光芒。一隻隻可愛的小貓“喵嗚”“喵嗚”地叫著,伸著懶腰準備曬太陽休息。
幾個小學生背著書包蹦蹦跳跳走著,很快樂,很單純……
“稚子,你的汗毛長得真的好快哦。”
“討厭啦,再說我就不理你了哦。”
“哈哈!話說你昨天救的黑貓呢?”
“不知道呢?後來他跑掉了,真叫人擔心啊!”小女孩憂傷地說。
“那你前幾天收留的流浪貓呢?”
“那隻貓咪好可愛哦,嘴上那塊黃色的毛好像吃了東西沒擦幹淨。而且我看到他就特別喜歡,好像前生就認識一樣。”
“那你前生一定是一隻貓嘍。”
“也許是呢。當貓多好啊,每天不用上課,不用寫作業,很舒服呢。”
我忽然豁然開朗:隻要充滿善心,充滿希望,會感恩,記得愛自己的那個人,不管做人還是做貓,又有什麽區別呢?
“南曉樓,”月野微笑著看著小學生遠去的背影,“我要跟你說兩件事。第一,我不是什麽老娘們兒!雖然我是日本人,但是我知道這句話在你們中國是罵人的!第二,謝謝你!”
“謝什麽謝,”我點了根煙,“別跟我矯情。”
其實我心裏在說:我想做你身邊的一隻貓。
而且我還想通了一件事情:神戶的風水根本沒有被破壞。傳說中陰陽師安倍晴明的那根臂骨,一直在守護著這座美麗的城市。
遠遠看去,明石海峽大橋不就像一根臂骨嗎?
萬物有靈!
(自古以來,世界各國都有動物變成人類的傳說,最淒美的莫過於白蛇為報答牧童救命之恩,修煉千年化作人形以身相許,才有了後來的“水漫金山”、雷峰塔的傳說。香港著名影星趙雅芝曾經在20世紀90年代靠由此傳說改編的《新白娘子傳奇》紅極一時,重回事業巔峰。1924年9月,傳說中鎮壓白娘子的雷峰塔殘軀轟然坍塌,據當地居民稱,塔倒當晚,曾有漁民在西湖中見到一溜十丈多長的水波,在波浪中時隱時現一隻水桶粗的白色大蛇。日本諸多傳說中,唯有兩種動物能化成人形,一種是狐狸,一種是貓。狐狸化人在亞洲各國都有類似傳說,不足為奇,但是為什麽偏偏隻有日本有“化貓”傳說呢?神戶又為什麽被稱為“貓城”?安倍晴明生前最喜歡的動物就是一隻通體烏黑的貓,在安倍晴明死後,它守在墓前不眠不休整整一個多月,直到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弟子們看到它銜著一尺長的骨頭,消失在雨夜裏。而不到半個月的時間,神戶忽然多出了許多野貓,也是自那時起,關於“化貓”的傳說從神戶流傳至全日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