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煙鬼(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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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情這是有去無回啊!”我心裏一哆嗦,後悔這個決定。隻要那個受傷的哥們兒沒什麽事情,我也就能活得好好的,何必要去什麽白骨溫泉?不過想想萬一那哥們兒將來再有個溺水、火災之類的三長兩短,我豈不也跟著一命嗚呼。生命掌握在別人手裏的感覺確實不好受,說什麽也要進去看看。
這麽想著,心裏多少踏實了些,才發現一個走神的工夫,白霧已經越來越濃,稠厚的霧氣幾乎靜止不動,每走出一步,都能感覺到霧氣像是凝固的牛奶,我如同掉進了一個巨大的牛奶缸裏。
除了霧氣什麽都看不見,踏在草叢裏,“咯吱咯吱”的碎裂聲從腳底響起,這種感覺既像是瓷片被踏碎,又像是滿地都是人的骨頭被我踩成碎屑。
我蹲下身,摸索著撿起一塊被踩碎的東西,圓圓長長的,稍微用力一捏,就變成了一團碎渣,略帶石灰味道的粉末鑽入鼻腔,刺得癢癢的,我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剛才撿起來的東西,應該是一截骨頭。想到這裏,透過濃霧,我仿佛看到了遍地都是白森森的人骨,亂七八糟地堆放著,掉了一半腦殼的骷髏頭敞著空洞的顱腔,黑漆漆的眼眶裏“窸窸窣窣”爬出一隻猩紅色蜈蚣,又從鼻洞裏鑽了進去。
可怕的聯想讓我猶豫了,我停住腳步,正琢磨著是不是要原路返回,忽然聽到了急匆匆的腳步聲。
“南君。”白霧深處閃出一道模糊的身影,月野跑了過來。我鬆了口氣,又向她身後看去,月餅不在。
“凡到來者,赤身入泉,心惡者亡,心善者生。”
我仔細琢磨著這句話,很明顯,如果心中有惡念,自然就變成了亡魂,反之才能洗掉煙鬼怨咒,活著走出去。
可是惡念和善念的定義是什麽?
正猶豫間,隨著“窸窸窣窣”的脫衣聲,我看到月野居然從容地脫下了衣服,赤裸著豐滿性感的身體,一步步走進溫泉。
“既然是到來者都要洗,我也不能例外啊。”月野踮著腳尖輕輕試了試水溫,又快速縮回,終於躺進去,“水有些燙呢。”
修長的小腿,美麗的大腿,渾圓的臀部,腰間完美的曲線,慢慢蹲下,長發在水麵上浮起,從水中探出手對我招了招,水花中偶爾露出胸前一抹圓翹的白。
“南君,下來吧。”
活色生香的畫麵讓我喉嚨發幹,我使勁咽了口吐沫,喉間發出“咯咯”的聲音,全身燥熱難耐。
“你們中國人是不是不習慣在別人麵前脫衣服?那我轉過身好了。”月野像條美人魚,劃開泉水,遊到對麵背過身。
我還在猶豫著,胸口卻又感覺到那種被緊攥後的疼痛,有個什麽東西似乎要從肺裏脫離,衝進泉水中。我疼得捂著胸口,摸到奇怪的凸起。連忙解開衣服一看,我的胸口竟然長出了一張模糊的人臉,抬頭看著我,咧嘴一笑,又縮了回去。
身體異變的恐懼讓我忘記了羞恥,手忙腳亂地脫了衣服。雖然月野看不到我,但我還是捂著該遮住的地方,扭扭捏捏走進溫泉,離她遠遠地坐下。月野輕輕捧起泉水,微揚著頭,泉水順著額頭滑過臉龐,沿著細長的脖子流回泉中,潔白的皮膚騰起盈盈蒸汽,暈出一團團柔軟的粉紅色。
月野全身沒入水中,又忽然跳起,赤裸的上身顫動著致命的誘惑:“不知道會發生什麽呢?”
我實在不敢看下去了,老老實實坐在溫泉裏,眼睛不知道往哪裏擱,隻好低頭看泉水。黑色的溫泉水一點沒有阻擋住我的視線,我清晰地看到了泉底的景象!
這無比恐怖的一幕讓我終於明白了白骨溫泉名字的由來!
在泉底,滿滿的都是白森森的完整骷髏,每一個骷髏都大張著嘴,頜骨和上顎的角度幾乎突破了人類肉體的極限,顯示著死前忍受著多麽大的痛苦!
我立刻想到,這些骷髏上的血肉,一定是融化在溫泉裏。也就是說,我正在一鍋人肉湯裏麵泡著!
正當我手忙腳亂往岸上爬的時候,泉水產生了奇怪的變化,從泉底的骷髏縫隙中,大片的水泡湧出,在水麵聚集,“啵”地爆裂,水溫驟然升高,燙得我幾乎無法忍受。我抓住岸邊的石頭,正要掙身躍上,忽然想起月野還在泉中!
靜靜的泉水飛快地升起人形煙霧,又帶著淒厲的慘叫被吸入骷髏中,我根本看不到月野在哪裏!
“月野!”我著急地吼著。而此時泉水急速沸騰,高溫帶來的痛感讓我全身麻痛,血肉都要被燙掉,融化在泉水裏。我心中大駭,正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的時候,忽然腿被抓住,把我拖進了水裏。
泉水帶來的浮力讓我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向上漂著,可是腳下拉扯我的力道偏偏越來越大,直接墜到泉底。身下全是觸目驚心的骷髏,我嗆了幾口水,勉強睜開眼睛,泉水的溫度已經達到了我所能承受的極限,我拚命向上掙紮。
而此時我也看清楚了,拽著我的腿的,是一個血肉模糊的人!全身已經被泉水燙爛,根本看不清楚模樣,但是那頭長發,還有脖頸處僅存的一塊完整皮膚上的那顆小痣,讓我立刻想到這是誰了!
我根本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用力蹬著湖底,踩碎了幾具骷髏,腳底好像還被碎骨渣子紮破,一縷鮮血漂在水裏。不過我倒是借助這蹬力重新躍出水麵,大口喘著氣,抓住岸沿拚命地爬上岸,全身已經被泉水燙得紅腫。我癱坐在地上,看著湖底那個血人,腦子如同刀割般疼痛。
月野被燙爛了?
“月野!”我幾乎瘋了般吼道,爬到溫泉邊上,向泉底望著。
“嘩啦!”伴隨著巨大的浪花,月野從泉底站起,皮膚完全被燙掉,爆裂的血管不停地湧著暗紅色鮮血,一條條青筋像蚯蚓緊緊扒住肌肉,而她的臉,已經被燙得隻剩下殘留著幾塊碎肉的骷髏。
“你愛我嗎?”她慢慢向我走來,眼眶中淌出一汪渾濁的黃色液體,眼仁縮成了花生大小。
“如果愛我,可以陪我一起留在這裏嗎?”她又走近了一步,肌肉一塊塊地掉落,“我們可以擺脫生命的限製,就像他們一樣,永遠在一起,這不是很好嗎?”
這個恐怖的場景讓我胃部抽搐,忍不住想吐。可是月野的聲音中偏偏透著讓我無法抵抗的誘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