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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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會之後,大家的生活並沒有什麽改變,在外地工作的同學紛紛回到他鄉,南薔和魏海月也同樣投身到眼下的工作。
因為謝陽橋還在休養,這段時間南薔幹脆把花店關了起來,門口掛著個小黑板,寫明請假不再接單。
早上她先去了一趟醫院,謝陽橋臉上掛彩,倚在枕靠上正在吃小護士喂過來的一牙蘋果。
兩個人年紀都小,一來二去便熟絡起來,看起來竟像是在談戀愛。
南薔的身影出現在病房,謝陽橋看見來人有些慌張,一不留神就把舌頭咬到了,他捂著臉皺成一團。
南薔今天穿了一件綴著流蘇的蝦粉色套頭衫,下身依舊是水洗藍的牛仔褲,腳上一雙黑色小短靴,看起來年輕但不失成熟。
工作期間,南薔大多數時候都是褲裝,因為怕有突發事件會不方便,有時候直接就是運動衫加一雙球鞋,馬尾紮起來,十足一個大學生模樣。
小護士發現有人站在門口看著自己,拍了一下男孩的肩膀悄聲問:“你姐姐呀?”
謝陽橋抬頭去看,眼睛亮了一瞬,又暗了下去:“南姐,你怎麽來啦?”
語氣裏有愧疚,有尷尬,還有些不知所措,他已經聽陳隊提過,南薔發現了鑰匙扣中的玄機。
“好些了?”
“嗯,差不多已經好了。”
南薔把手中的白粥放在一旁的桌上,意思小護士先出去,自己有話要同陽橋講。
“早上熬的白粥,待會趁熱吃。最近局裏忙,我把花店暫時關了,你就好生養傷,等好全了,就回陳焱隊裏去吧。”
陳焱帶的隊是田琛下麵的一支刑偵小分隊,其實早在田琛昏迷前,他就要求過調動到閑職部門,李載柏擔心他是因為腿傷不便自然就沒同意,後來好說歹說便成立七支小分隊。領導人依舊是田琛,隻是這樣一來,任務分散下去,他需要操心的事情就少了大半。
七支小隊負責的城市區域不同,若沒有重大案件他們平時不常回總局,南薔這句話態度明確,她以後是不想再同謝陽橋深交了。
男孩一下驚住,手裏的蘋果也不吃了,囁喏道:“南姐,你,你不要我了?”
“嗯?”
“給你放竊聽器是我不對,我道歉,但那是陳隊······他說怕你有危險,又擔心你會拒絕,所以才叫我這樣做的。”
南薔不語,陳焱給所有人的解釋一模一樣,但她心裏並不認同這個說辭。
自從魏海月回到虞市,陳焱整個人都開始不對勁了,有時候南薔看他,甚至覺得在看一條隨時準備發瘋的野狗。
“我沒有怪你,隻是現在有案件要調查,花店分不開心,而且我去那裏本來也是他們當初為了······”
後麵的話南薔沒說,為了什麽呢,她自己也不知道了,如果說那是一個專程為了魏海月而設的局,那麽現在也已經沒有了存在的必要。
“你實習任務本來就是分到陳焱下麵的,現在回去沒有什麽不對,陳焱在警校時就表現出色,在幾個小隊中業務水平也很高,他會是一個好師父,你跟著他能學到不少東西。”
“南姐······”
“好了,我還有事要回趟局裏,你自己在醫院好好養傷休息吧。”
她沒有讓他繼續說下去。
她怎麽可能放任陳焱安置一個眼線在自己身邊呢。
醫院不遠處有一個輕軌站,南薔走下地下通道,入口處是一個賣報的小販。
人流經過,他就隨便叫賣一兩聲。
“新商報,人民晚報,青年報,虞市日報······買份報紙嗎老師?”
南薔從他的小攤前路過,看了一眼。
臉上布著刀傷留下的疤痕,小販的右眼球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被挖掉了,露出一個黑漆漆的大窟窿,隻剩下左邊的一隻還在轉來轉去。但凡正常人,瞧見了都是會害怕的。
看起來比自己年長很多,應該是父母輩的年紀。
南薔見幾個孩子遠遠避著他,有些路人還在小聲議論,她的腳步頓了頓,於是又走了回去:“麻煩給我一份商報吧。”
那小販撿了一份平整的報紙遞過來,手上接過南薔的零錢,視線在她臉上停留了一下。
南薔並不介意對方盯著自己看,坦然地笑了一下。
那小販也跟著一笑:“謝謝你,好心人。”
南薔擺擺手:“生意興隆,再見。”
回局裏需要轉一趟車,南薔掏出幾枚硬幣投入售卡器,過了安檢確定了一下方向。她並不常坐這種交通工具,但輕軌站客流量很大,她可以借機觀察一下人群,也算是日常學習的一部分。
上係統課的時候老師曾經說過,每一個人都是有特性的,但也有其相似的地方,了解人類的某些特征,和經曆某些相同事件後做出來的反應,這對警察研究犯罪人員的社會心理能有不少的好處。
輕軌駛動,沿著江水拐彎,穿過高橋,樓房,半山的植被,疾馳起來。
這個時間段是工作時間,車廂裏大多都是擁有閑時的老人,帶著孩子的家庭婦女,沒有課程溜出校門逛街的大學生,還有一些無所事事的社會青年。
南薔在車廂裏走動,看似在賞江景,實則想聽聽他們在談論些什麽。
抱著孩子的年輕媽媽在向同伴抱怨開銷,她的眉毛輕輕挑起,語速不慢,吧啦吧啦倒豆子一般:“奶粉,尿不濕最近又漲價啦,這日子怎麽過得下去。昨天孩子他爸給我買了一隻新包,可貴可貴了,我說不要吧,他偏要買。哎,你們家女兒穿的什麽,哪家牌子的衣服啊?我給你推薦一家店吧,貴是貴了點,但是真心好看的!”
聽起來像抱怨,實則在炫耀,再看她身邊的那位同伴,隻是應和的笑笑,臉色不太好。
南薔猜想兩個女人的家庭經濟條件也許差距不小,她裝作不經意地掃過一眼,一位身上都是名牌,一個看起來雖然得體,但材質樣式已經跟不上潮流。
“哎,你說咱們這以前的老同學,是不是各個都混得很好啊,女強人什麽的,是不是,也就我這樣的,隻能靠著老公在家帶帶孩子了。”
看來不是朋友,想必是在路上偶然碰見,老同學什麽的嘛,有些人總會有些攀比心的。
南薔走向另一節車廂。
“喂,老趙啊,下午去公園喝茶唄,我把象棋帶上。”
打電話的是一個老頭,嗓門大得令人側目,有幾個年輕女孩子悄悄皺眉,臉上帶著一絲不滿,但很快又藏了起來。
“啊,你說什麽,哎喲我耳朵不太好,聽不見!”
南薔有些想笑,似乎人們都有一種慣性思維,自己聽不清的時候下意識也會認為對方聽不見,不自覺地就會把音量不斷拔高。
“你這話是不是真的啊,老李頭中毒了?怎麽中的毒,吃多了杏仁!你跟我鬼扯哦,杏仁怎麽會中毒。是我送他的沒錯,我吃了怎麽就沒事,騙人的騙人的,肯定是輸不起棋,不敢來了吧!”
南薔背過身去,怕老人發現自己在偷笑,但她並無惡意,人都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隻是可惜自己家中竟是一個老人也不剩了。
以前外公也是很喜歡象棋的啊,外婆也會將杏仁烘烤後分給她和外公一起吃,那時候的日子,真叫人不忍回想。
“尊敬的乘客,您好,前方到站工業坊,列車將打開右側車門,有到製造工廠的乘客請在這裏下車······下一站,九洞,請要下車的乘客提前做好準備。”
列車停靠在工業坊站,車門打開,南薔再過幾站就需下車換乘,於是主動挪到了車門口。兩個男孩子迎麵朝她走過來,穿的都是統一的工服。
“怎麽回事,老板怎麽突然叫我們回去。”
“聽說上次那批貨銷出去,出事兒了。”
“啊,怎麽會,事先不是檢查過嗎······”
“哎,回去再說。”
“別啊,這貨可是老板讓我去送的,到時候認為是我在中間搗鬼怎麽辦。”
“就你那點直腸子,搗個屁嘞,老大還不曉得你是什麽樣的人嘛。”
“眼下錢也花了,東西又出了問題······”那少年幾乎快要哭出來。
“行了,你哭什麽!咱們先回去看看什麽情況,究竟哪裏出了問題老大肯定會查出來的。”
這世上人人生活不易,南薔不由感歎。
這條線路穿過虞市的北岸區,北岸大多數是一些機械工廠,加工廠,還有很多廢棄的廠房。技術類的工作大多雇傭一些學曆不高的青少年,他們因為所學不多,對薪資要求也不高,工廠通常都會大批招錄,隻是這些儀器部件看似平常,若投用到整個機械設備,出了問題就是大事。
正想著,工作機響了起來,她低頭去摸手機,注意到少年已在九洞下了車。
“怎麽了?”是葉明真。
“看你還沒過來,以為約會取消了。”
約會?這個詞南薔不喜歡。
“去醫院看望了一下謝陽橋。”
“嘖,他跟陳焱在你身上放竊聽器,你還去看望他呀。”
“我是去告訴他,今後沒事別再跟著我了。”
“嗯,不愧是南薔,有魄力。”
因為時間不早,葉明真索性從局裏出來,約了南薔在輕軌站碰麵。
葉明真到的時候,南薔正在售賣機前買咖啡。
“昨天沒休息好?”
“想問題入神了,反應過來已經快淩晨四點。”
“毛爺爺有句話,叫做‘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南薔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兩人搭上開往臨江灣的4號線,車廂裏有很多空位,葉明真指了指一個位置,南薔坐了過去。
虞市如今有十三條線路,4號線的車廂內是天空藍的布置,讓人容易安定,也更加冷靜。
“昨天魏海月提到過,田曉甜是被原野在星辰天地小區找到的,女孩因為停電害怕,自己跑到那邊去的,因為兩個小區相鄰,看起來也差不多,中間還有相連起來的廊橋,確實有走錯的可能。”
“我們不妨今天就再去走一遍。”
葉明真認同了這個提議。
“但是我想不通,衣櫃裏衛生間的地上為什麽會遺留下那枚發夾,很顯然,根據我上次的觀察,田曉甜確實在那個房間裏躲藏過。”
“可惜原野找到她的時候,田曉甜就已經有些精神不正常了。後來雖然好了一些,但關鍵信息一個也沒記住。”
葉明真不知是出於可憐還是什麽別的情緒,幽幽道:“是啊,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此刻正躺在病床上,已經躺了整整兩年。”
“有時候,什麽都不知道,也不算是壞事。”
王超和小花開門前絕不會猜到登門的會是葉明真。
“警察叔叔!”小花歪著腦袋盯著南薔看,“這個姐姐好漂亮,是你女朋友嗎?”
南薔沒什麽表情,看了她一眼,“警察。”
王超心下明白了,兩人是同事。
葉明真有些自來熟,已經抬腿往屋裏去,“我上次離開後你們動過屋子裏的東西嗎?”
“沒有沒有,就連那個警察叔叔過來,我們都沒告訴他有密室的事呢。”
南薔立馬問,“哪個警察叔叔,除了葉明真還有別人來過嗎?”
王超點頭,“是啊,就是上次來收房租,說急著要交住院費的那個,好像姓陳吧。”
是陳焱,不過住院費上次自己和他去醫院時不是已經交過了嗎,南薔心中起疑。
“他來做什麽?”
“他也說想再看看有沒有別的線索。”
南薔蹙眉,這兩個小孩警惕性太低了,怎麽隨便放人進屋。
“下次如果再有別人用這樣的理由要求你們,別再開門了。”
小花似懂非懂,哦了一聲。
葉明真心裏奇怪,那日他分明告訴了陳焱沒有發現,對方為什麽後來還要專程過來多問一遍呢。
看來他不相信自己啊。
“走吧,進去看看。”
衣櫃拉開,因為葉明真的叮囑樓上暫時沒有過來解決漏水問題,牆麵上已經生出些斑駁的黴點。
小花捂著鼻子,一臉嫌惡,用手使勁扇了扇:“哎呀,好臭。”
葉明真想過會是這個結果,淡定自若,從包裏掏出一疊口罩分給他們,“都戴上吧。”
他看了一眼南薔,“你在外麵等著,我自己進去。”說完便從包裏摸出一隻防塵帽將腦袋罩了起來,最後又套上一雙白膠手套。
洗手池的盆底有細微的發夾摩擦後留下的漆跡,地上有些長短不一的頭發,葉明真用鑷子撿起來裝進自封袋,然後他拉開了馬桶旁的一方矮櫃。
上矮下高,一共四格空間,亂七八糟裝著沒拆包裝的洗發水,沐浴液,新的牙刷,橡皮筋······他翻找著,突然發現一個包裝盒下好像壓著一本硬殼本子,難道是日記本?
葉明真眼睛一亮,取出來小心翻了翻,原來是一個記賬本。
翻找一圈,還是沒有別的發現,葉明真放棄了,重新了走了出去。
南薔看他手裏拿著的本子有些好奇,“那是什麽?”
“記賬的吧,我翻了一下,都是購物開支,還有些雜七雜八的瑣事。”他把本子裝進更大的自封袋,手套扔進垃圾桶,帽子也摘了下來,理好頭發,“現在你們可以通知人,過來處理漏水的牆壁了。”
南薔盯著那本綠殼本子蹙著眉,回憶著什麽,突然道,“不對,田琛隊長沒有記賬的習慣,而且本子為什麽會藏在這個隔間裏,有問題。”
兩人對視一眼,也不想去重走什麽田曉甜當初走錯的路線了,連忙和王超,小花道了別,打了個出租車就往局裏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