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你一說謊臉就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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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月17日夏鬥寅於宜昌叛變攻打江城,5月21日許克祥長沙叛變,然後常凱申、馮玉祥在徐州會商反|共,一切按照李成英的推斷那樣,中|共組織在江城的處境越來越不利,甚至是岌岌可危。
    深夜的窗下,一盞昏暗的燈光在微風中搖曳,石中流伏桌寫信,這是寫給李玉芬的信,其實自從來到江城後,石中流給李玉芬寫過四封信,但每封信都在準備向郵筒中投放時又被他撕毀了。他是個特工,深知如果這封信被國民黨特務截獲後,那會對他的家人造成巨大的災難。
    不聯係,才能更好地保護家人。
    “玉芬愛妻,一別已有兩月餘,每思及卿如肝腸寸斷,子夜徘徊不能成眠,唯冀夢中與卿聚首聊可解相思。料得卿與我同心,我欲寄雲箋與卿,同慰相思苦……”
    信才寫出幾十字,石中流便放下筆,將信箋撕成碎片,然後他又在紙上寫著,這次寫來寫去都是李玉芬的名字。雖然與李玉芬的婚姻是包辦婚姻,但兩人也算是青梅竹馬,彼此的品性都熟知,李玉芬溫婉可人,賢惠善良,是打著燈籠都難找的好妻子。
    天氣有些悶熱,似乎有一場暴風雨要來,石中流從二樓的窗前探出頭去,夜幕上隻有一個長了毛的圓月亮,今天是十六,十六的月亮反而比十五更圓,可從明天開始,這月亮就會不知為誰消得憔悴。
    狹小的巷子裏走過來一個人影,然後停在院子的門前,他先輕聲敲了一下,隨後迅速敲三下,然後又是一下。
    夜很寂靜,輕微的動靜也會傳得很遠,石中流聽到敲門聲,這種敲門方式是組織特定的暗號,表示來人是自己人。
    石中流快速走到院子裏,但李成英比他更快一步抵達院子,開了門,外麵的來人是肖清雲。肖清雲是共產|黨,為響應孫中山的“新三民主義”,實行國共合作,肖清雲又加入國民黨,在江城國民政府中任職。
    三人很快進入屋中,肖清雲氣喘籲籲,麵色緋紅。
    “清雲,江城國民政府是發生了什麽動靜。”李成英著急地問道。
    “今晚,江城國民政府已經召開秘密會議,提出‘分共’主張,明天他們就會將《統一本黨政策案》和《統一本黨政策決議案》提交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會常務委員會擴大會議通過實行。”
    “他們這是要公然背叛國民革命嗎?”石中流咬緊了牙。
    這其實是有先兆的,今年6月時共產國際代表向汪季新呈交共產國際5月緊急指示時,汪季新沒有表態,並把文件給江城的主席團成員看,但卻對在政府中任職的共產|黨員保密。同月,唐生智部隊回到江城,鎮壓工農運動,另外在湖南搜捕共產|黨人和革命群眾。27日,江城解散工人糾察隊,逼迫在江城國民政府中任職的共產|黨人辭職。
    6月29日,唐生智部第三十五軍軍長何健占領中華全國總工會,並發出煽動宣言:民眾的敵人,是萬惡的共產|黨。三民主義的敵人,也是萬惡的共產|黨。共|黨不滅,國民革命便不能成功。
    肖清雲走後,李成英和石中流各自去通知其他人員,如果有住宿地點或身份曝露者需要立即轉移到安全地方。一旦議案通過,國民黨必定會對共產|黨大肆逮捕和屠殺,江城將會成為共產|黨人的血腥煉獄。
    一直到清晨,石中流才兩眼鰥鰥地從一條狹窄的巷子裏出來。
    “張老師。”
    石中流心中正惦記江城國民黨通過議案之事,一時忘記自己的化名,直到汪音氣喘籲籲地追上他。“張老師,你怎麽不理我?”汪音的聲音不無埋怨。
    “你剛才叫我了嗎?”石中流麵露疑惑之色。
    “叫了,叫你好多聲呢。”汪音的胸脯不斷起伏,說話上氣不接下氣,她伸手擦著額頭滲下的汗珠,道:“你可走得真快,我跑才能追上你。”
    “對不起,我沒聽到。”
    “張老師,現在放暑假了,你怎麽不回老家看望親人呢?”
    中國的學校本沒有寒暑假,但從晚清開始,西學東漸,各學校也開始學著放寒暑假,隻是放假時間不一樣。約瑟夫中學是教會學校,自然有放寒暑假的習慣,但也和中國其他學校一樣,暑假從小暑開始,至立秋後六日結束,此時小暑剛過幾天,正是暑假當中。
    “家裏沒什麽人,也不用回去了。”
    汪音有些不相信,打量著他,往日他都是神采飛揚,神色奪人,而今日麵色晦暗,無精打彩。“張老師,我看你今天神色不太對勁,是家裏出了什麽事嗎?”
    “沒什麽事。”石中流遮掩。
    “張老師,你這是不把我當朋友,有什麽事就直說,還給我打馬虎眼。你看你一點都不會說謊的,你一說謊臉就紅了。”
    石中流下意識摸臉,臉上在發燒,難道真的臉紅了,不過頭有些暈,摸摸額頭也很燙。
    “真沒什麽事,隻不過是房東催我這兩天交下個季度的房租,你知道我才來江城,前期已經用了一大筆錢,這個月開始又放了暑假,我正準備再找一份兼職。”
    汪音鬆了一口氣,道:“原來是這回事。張老師,你每個月房租多少錢。”
    “5塊錢。”
    “張老師,我借給你。”汪音拉開乳白色小包的拉鏈,掏出幾張紙幣,道:“20塊錢,你看夠不夠。張老師,我可聲明,借給你錢還時可要利息的。”汪音想得很周到,這樣直接借錢給石中流怕有損他的顏麵,恐他不會接受,故而說要利息。
    “謝謝你。”石中流明白汪音的用意,麵對汪音的好意如果不接受,反而會讓這個善良的女子難堪,他欣然接過汪音手中的錢。“下個月我還你25塊。”
    “這利息太高了吧。”汪音不說反對,也不說讚成,到時等石中流還錢時再見機行事。
    “應當的,你這是雪中送炭,再高的利息都應當。”
    汪音笑著離去,石中流凝視著她的背影,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滾滾人潮中,石中流才向租屋趕去。眼見離那棟小樓近了,能看得見紅色的屋頂,石中流忽然產生一種奇怪的感覺。這條小巷雖然人不多,但也不至於像今日不見人影,仿佛是所有人在瞬間都不見了。
    石中流放慢腳步,手下意識去摸長褲口袋裏的匕首,他原來有支駁殼槍,但組織經費短缺,幾個人才共有一支槍,因李成英負有保護中|共領導人的職責,石中流便將駁殼槍交給李成英,而隻使用匕首。
    離著小樓的院門隻有十多米的距離,這時從巷子深處突然走出來一名賣豆腐的小販,那小販瞧見他後立即搖頭,頓時石中流一凜,毫不遲疑轉身向巷子外麵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