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你這種人死了很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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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茫茫的黑暗中醒來,石中流睜開眼便看見那名叫藤田的醫生,此時藤田正望著一盞燈出神,嘴裏用日本語唱著一首歌謠。
“櫻花啊!櫻花啊!陽春三月晴空下,一望無際櫻花喲,花如雲海似彩霞,芬芳無比美如畫。快來吧!快來吧!快來看櫻花。”
歌曲的調子很舒緩,從藤田嘴裏唱出來也優美動聽,隻是他的眼神很空洞,似乎在懷念往事。
石中流呼出一口氣,伸了伸手,瞬時大驚,手指軟綿綿的,一點力氣也沒有,他又抬了抬手指,但是指頭似乎連彎曲的能力也都失去。
“你醒了,比我預計的要早了兩個小時。”
藤田的中文挺蹩腳,吐詞發音明顯就是外國人說中文的感覺,他饒有興趣地打量石中流,這不是一個普通人,他的身體素質,以及瞬間的爆發力都異於常人。
石中流又掙紮一下,但還是無濟於事,他除了眼珠和嘴唇能動,身體的任何地方都動彈不得。
“不要掙紮了,我給你注射了強力麻醉藥物,你雖然比我預計的要早醒來2個小時,但是目前你還沒有行動的能力。告訴我,你是什麽人?”
藤田的聲音很輕,左眼流露出的神色也很平靜,石中流盯著他的臉,似乎是有什麽不對勁,可究竟是什麽不對勁,石中流想不出來。
“我是個在逃的殺人犯。”
“嗯,我聽說了,你是個殺人犯,和有夫之婦通奸,最後還殺了那女人的丈夫。不過,你的眼睛告訴我,你不是這種人。”
藤田搖頭,那麽一個卑鄙無恥的小人怎麽可能會有這麽一雙澄清如水的眼睛,雖然躺在手術台上的這個男人氣質有些滄桑,但更有一種儒雅的風度,而且他的眼神堅定執著,這種人必定會有一種強烈的信仰。
“你殺了我們三個便衣,把這個罪名安在一名偷情殺人的小人頭上合適嗎?”
這話說得風趣極了,石中流心中不由升起對藤田異樣的感覺,他看著藤田戴著眼罩的右眼,雖有眼罩的阻隔,但好像有光芒流露出來。
“我是什麽人,其實對你們來說無關緊要,所有的中國人都是日本人的敵人。”
“你說的很對,日本人以外的人都是日本的敵人,但是我對你好奇,你是主動被抓的,有什麽陰謀?”藤田摸了摸右眼的眼罩,食指和中指按在眼罩上揉了揉。
石中流嘴角綻開一個清淺的笑容,道:“你這麽聰明,就自己猜吧。”
“我不喜歡猜。”
“你可以不用猜,因為這些和一名醫生無關。”
藤田抿著嘴唇笑出聲,道:“你說得對,這些都和一名醫生沒有關係,但這可能對於中國的醫生是如此,但大日本的醫生隻要脫下工作服,那他就是一名軍人,是天皇陛下的戰士。”
石中流心中一凜,在日本是舉國皆兵,那麽他們早就作好侵略中國的籌備。
“可以告訴我嗎?我昏迷了多長時間。”
石中流想到老楊,如果老楊順利逃走,他回到陸地後會將鐵芷洲發生的一切公諸於眾,江城國民政府雖與中|共不睦,但也不能坐視日本人利用活人人體進行醫學試驗,那麽韓汝霖也將會受到嚴厲的製裁。
“10個小時。”
藤田的嘴角勾起弧度,石中流瞅著他忽然又感到之前的不對勁,想了想,忽然間恍然大悟。
那就是這個藤田醫生的眼睛。
石中流記得初次見到藤田時,雖然自己的意識不太清楚,但當時藤田的右眼完好,左眼戴眼罩,可現在他的右眼蒙眼罩,左眼卻完好,這說明他的兩隻眼睛都是完好無損。
一個眼睛沒毛病的人戴眼罩,還不時改變戴眼罩的眼睛,是為了好玩嗎?
當然不是。
但具體是什麽原因,石中流再次陷入迷茫,總之藤田給他一種奇怪的感覺。
“你的眼睛沒問題。”話剛說出口,胸口一陣悶痛,一股灼熱的熱流從喉嚨管裏淌出來,霎時石中流聞到刺鼻的腥澀之氣。
藤田從工作服的口袋裏摸出一條白色的絲絹,輕輕擦拭去石中流嘴角淌出的鮮血,笑道:“想不到你的觀察力這麽敏銳,當時你可是被打了半死,居然還能記得我的眼睛。”
“那麽我沒記錯。”
“沒記錯,我眼睛確實沒毛病。”藤田看著他搖頭,道:“你這麽個人,如果拿你來做實驗也實在是太可惜了,如果能好好培養,你將會是一名優秀的特工。”
瞬時石中流一凜,這個叫藤田的醫生才是真正厲害,一眼就能看穿自己的身份。
“醫學實驗。”石中流冷聲道。
“可以這麽說,但和一般的醫學實驗不同的是,你將會是這個實驗的培養皿。”
用身體作實驗的培養皿,那會是怎樣的實驗呢,石中流大吃一驚,道:“你們究竟在做什麽實驗?”這絕不是普通的醫學實驗。
“培養細菌武器,用於作戰,使你們中國人喪失作戰的能力,這種方法不費一刀一槍,不浪費一顆子彈,不用犧牲我大日本一兵一卒。”
石中流震驚得幾乎說不出話,最初他隻是以為日本人利用人體進行醫學上的實驗,卻沒想到是用人體進行細菌培育,並把此運用到戰場上。
可是,石中流有些不解,這是日本人的機密,為何藤田會輕易地告訴自己呢。
“在想我為什麽會告訴你真相?因為我厭惡這個看不見太陽的地方,我想回到我的家鄉,那可是櫻花盛|開的地方。”
“那你為什麽不離開呢?”
“在日本,拿起武器就是軍人,我是被天皇征召來中國,如果沒有天皇的允許,我永遠不能離開。”
“但是你和我說這些,這對你有什麽好處嗎?”石中流仍是不解,盡管藤田思鄉情切,但這也不是他告訴自己關於日本人研製細菌實驗的真相。
“我之所以告訴你這些,是我決定要救你出去,我是一名醫生,職責是救人,而不是殺人。”
石中流愣住,一時他分不清藤田說的是真是假,但似乎藤田並沒有說謊的理由,因為對於日本人來講,所有的中國人都是他們的敵人,這不分共產|黨或是國民黨。
“那你為什麽不救其他人?”石中流說出自己的疑問。
“沒有要救的欲望,但你很特別,不是一個普通人,所以你這種人死了很可惜。”說到這裏,門外傳來皮靴踏地的聲音,藤田傾聽幾秒後神情迅速嚴肅起來。
敲門聲響起來,藤田開門,進來的人是麻生一郎,麻生一郎的眼神在石中流的麵上一晃而過,忽然視線與藤田接觸,驀地麻生一郎的神色大變。
“你的眼罩……”
說到這裏麻生一郎警覺地閉住嘴唇,立即轉身看手術台上的石中流,末後視線又回落在藤田麵上。“藤田,我們可供實驗的馬路大越來越少,希望你能珍惜。”
“是,大佐閣下。”藤田立正敬了一個軍禮。
麻生一郎點頭,大步走出門,藤田凝視他的背影消失,一絲笑容悄悄浮現在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