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風波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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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麵漸漸恢複安靜,石室也不再晃動,沈昀等了片刻,直至確認不會再有危險後,才放開慕雲擇。那歇斯底裏的表情已經從慕雲擇臉上消失,他的神情變得無比消沉,沈昀知道一時也勸不了他,隻能說道:“我們先離開這個地方。”
    他檢查了一遍墓室,很快發現那扇小小的石門,旁邊石壁上掛著一盞油燈,沈昀注意到油燈下麵的方石顏色明顯異於其他地方,他嚐試著按下,石門應聲打開,露出一條密道,隱隱可見遠處的那抹光亮,顯然就是出口。沈昀欣喜不已,但轉念一起,心頭便沉了下來。以蘇瀲陌謹慎的性格,他若想要困死他們,斷然不會帶他來到這處墓室,更不會將機關裝在這麽顯眼的地方,所以從一開始,他便為他們留下了活路,而那些死在洞窟中的人,不過都是陪葬罷了。
    慕雲擇現在心緒不平,沈昀不再想刺激到他,拉起他的手便往出口走去。涼風吹過,慕雲擇像從惡夢中被驚醒一般猛得回神,他們離光亮越來越近,他低頭看著沈昀那隻拽著自己的手,眉頭漸漸皺起。
    ——為何沈昀會知道出口就在此處?
    夜幕籠罩著整片山野,明明是盛夏的天氣,但這天山之巔依舊寒冷猶如嚴冬,慕雲擇的心情已逐漸平複,他盯著沈昀看了許久,沈昀回過頭時,便撞上他那道冰冷的目光。他一怔,正欲說話,忽聽山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一道人影踉踉蹌蹌向他們跑來。
    沈昀下意識把慕雲擇護在身後,借著月光,慕雲擇已經認出來人就是先前與自己走散的陳珩之!他又驚又喜,不顧沈昀的阻攔,迎向陳珩之:“陳公子!”
    “慕兄,當真是你!”陳珩之激動地抓住他肩膀,“遠遠瞧見人影站在此處,我還當是自己認錯了,能見到你平安無事,真是太好了!”
    “陳公子,你不是……”慕雲擇雖然高興,但也心存疑惑,他明明就親眼看見陳珩之掉下陷井的呀!陳珩之解釋道:“當時我隻當自己這條命是丟定了,沒想到那機關底下什麽也沒有,我落到地上,隻受了一些輕傷,沒頭沒腦的走了一陣,整座石窟便在那時搖晃起來,許是震動毀壞了機關,我看見遠處有光亮,便就往那裏跑去,這才僥幸逃過一劫。”
    “可有其他人與陳公子在一起?”慕雲擇帶著最後一絲希望,急切地問道。
    陳珩之臉上很是迷惑:“慕兄指的是誰?當時隻有你我二人進入這洞窟,哪裏還有其他人?”
    慕雲擇神情黯淡下來:“方才我在洞中的時候,聽見有人呼救,從聲音判斷,應該就是馮師兄及慈正大師他們……”
    陳珩之臉色頓時大變:“你是說他們都進了這石窟,那豈不是……”
    慕雲擇點點頭,陳珩之身影一晃,恨恨地說道:“蘇瀲陌這魔頭,為一己私欲竟害死了這麽多人,不報此仇,我絕不罷休!”他目光一轉,似乎才剛剛看見沈昀的存在,當下怒喝道:“你這惡賊,竟然還敢出現在我們麵前!”
    “陳公子方才的戲倒是演得不錯。”沈昀冷冷看著他道。
    “你胡說些什麽!”陳珩之怒氣衝衝地指著他,“慕兄,你怎會與此人走在一起,莫非他要挾與你?”
    先前慕雲擇確實懷疑過他,但一來沒有證據,二來慕百川還在金陵需要陳家照料,於情於理,慕雲擇都不能失禮於人。他轉移話題問道:“陳公子方才過來的時候,可有見到蘇瀲陌此人?”
    “沒有,我若是見到此人,豈能放過他!”陳珩之義憤填膺的說道,“他為了殺我們,竟連整座石窟都毀去了,當真是險惡至極!”
    慕雲擇聞言臉上一僵,神情變得極不自在,陳珩之似乎並未注意到他的變化,看了看四周道:“我猜蘇瀲陌此時應已下了山,不如我們下山去問問牧民,興許會有收獲。”
    慕雲擇略略沉吟片刻,點了點頭,陳珩之警惕地看著沈昀:“那此人……”
    “不礙事。”慕雲擇隻簡單說了三個字,陳珩之也不再多言。慕雲擇回頭望向那已經變成一片廢墟的石窟,想起那些死在洞裏的人,雙膝一彎,跪了下去,鄭重叩了三個頭,說道:“馮師兄,張師兄,慈正大師,還有諸位兄弟,你們若有在天之靈,必要保佑雲擇尋找蘇瀲陌,將他繩之以法!”
    “我陳家與蘇瀲陌從此不共戴天!”陳珩之對天指誓道。
    慕雲擇站起來,欲隨陳珩之往山路而去,沈昀拉住他的胳膊,迫切道:“雲擇,此人不可信……”
    話未說完,便被慕雲擇冷冷的打斷:“何人可信,何人不可信,我自有評斷,你不必多說。”沈昀神情一怔,知道自己再說什麽,慕雲擇也不會相信。陳珩之走在最前麵,看似時刻都在提防著沈昀,實際上慕雲擇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眼皮底下,他們沿著山路往下走,夜霧浸濕了岩壁,路麵極是泥濘,直到第二日近黃昏,他們才下了山。
    這一番磨難已讓他們三人又饑又累,陳珩之尤是受不住,待見到牧民的帳篷時,不等向慕雲擇示意,便急急跑了過去。這些牧民皆是淳樸善良之人,見他們個個狼狽不堪,忙取了食物清水過來,陳珩之絲毫不客氣,大塊朵頤吃得十分痛快,而沈昀及慕雲擇皆各有心事,隻飲了些清水,吃了幾口饢餅。
    那牧民是個五十來歲的大叔,看到沈昀渾身的血著實嚇了一跳,忙去請了牧區一位懂得醫術的老者過來,那老者柱著拐杖走進帳篷,沈昀脫下外衣給他瞧傷口,站在一旁的慕雲擇看到他半個身子都是血漬,心頭驀然一痛,轉身走了出去。陳珩之酒足飯飽,也沒有興趣留在這裏看人治傷,便也跟著來到帳外,慕雲擇站在不遠處,一幅心事重重的模樣。
    陳珩之走過去問道:“慕兄,現在沈昀受了重傷,對我們造成不了危險,你打算如何處置他?”
    如何處置……
    慕雲擇當真沒有想過這個問題,這一路走來,他心裏所想的就是找回赤霄劍,拿到解藥,現在赤霄劍就在他手中,可是解藥在何處?蘇瀲陌詭計多端,這次讓他逃脫,又如何再去尋他?
    慕雲擇心亂如麻,仰頭長長歎了一口氣,才道:“待我們回到金陵之後再說吧。”
    帳中隻剩下沈昀與那老者,那老者從瓷瓶裏倒了些藥粉在他傷口上,拿布條熟練的纏裹起來,說道:“公子這傷還算幸運,沒有傷及要害,隻要每日堅持敷藥,別叫傷口惡化,過一段時間便能康複了。”
    他老態龍鍾的臉上長滿花白的胡子,下垂的眼瞼幾乎遮住了半個眼珠子,那雙手似幹裂的樹皮般蒼老,然而卻十分靈活的穿過沈昀的肩膀將傷口裹好。沈昀看著他的動作,忽然一把將他的手抓住,冷聲問道:“你為何還不走?”
    “老朽是個大夫,自然要先將公子的傷口處理好才能走。”那老者一點也不慌張,慢騰騰地說道。
    “山野牧區,何來這種金創藥?”沈昀冷笑一聲道,“蘇瀲陌,你別再裝神弄鬼了。”
    那老者原來傴僂的身軀忽然直了起來,故意耷拉下來的眼皮向上掀起,露出一雙充滿狡黠的雙眸:“沈昀呀沈昀,為何什麽事都瞞不過你?”
    “你當真不要命了嗎?”沈昀抓住他的手腕,聲音冷厲。
    蘇瀲陌頂著一張老態龍鍾的臉,聲音卻輕快而篤定:“你若是想置我於死地,方才便會高聲喚慕雲擇進來,何需等到此時?沈昀,你以前沒有殺我,現在更下不了手!”
    沈昀不顧自己剛剛包紮好的傷口,一把將他拉到麵前:“我警告你,你若敢對雲擇不利,我絕不會再手下留情!”
    “你我雖有交易在先,但你好歹也護我走了一路,我今日過來,便是想贈你一件東西,做為報答。”蘇瀲陌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瓷瓶子在他麵前晃了晃,“我猜那位慕少莊主現在最想要的就是七香散的解藥,你若用它救了慕百川,你們之間的間隙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沈昀看著那瓶子,皺眉問道:“已經有那麽多人死在你手裏,你還不願收手嗎?”
    “除了慈遠那老禿驢和唐震,我還殺了何人?”蘇瀲陌故意道,“你是指死在洞窟裏的那些人嗎?機關被觸動的時候,我正與你在墓室裏,我有沒有做什麽,你是親眼看見的。”
    沈昀一怔,抓著他的手漸漸鬆開,蘇瀲陌甩了甩生疼的手腕,笑著說道:“他們是死在機關之下,但觸動機關的人不是我,而是慕雲擇,所以真正殺了他們的人是……”
    “夠了!”沈昀厲聲打斷他的話,“這件事到此為止,你若在他麵前提起,我絕不放過你!”
    “怎麽,你是覺得那位慕少莊主承受不住這樣的事?”蘇瀲陌帶著人皮麵具的臉看不出表情,但那雙黑眸卻充滿嘲弄意味,“我倒真有些奇怪,一個性子如此優柔寡斷之人,為何能讓你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