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揮手作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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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我要去陵縣指導平安城市建設,可能要去幾天,剛才下班時給你買了這幾天吃的東西,給你放到冰箱裏,到時候你熱熱吃。”譚平山一邊打開冰箱,將買來的熟食放進冰箱,一邊細致地交待著。

    “你忙自己的事吧,不要為我操那麽多心,自己糊弄著吃口飯還是可以的。”惠芬柔聲說著,心疼地看著譚平山,“你自己也該多注意身體了,這幾年都被我拖垮了。”

    “你怎麽這麽說,誰拖垮誰呀,我不願意聽這樣的話。”譚平山不高興地看著妻子,想說什麽可話到嘴邊,就轉換了話題,“晚上咱們喝大米粥好不好?”

    得到妻子的首肯後,譚平山走進廚房開始準備,來來往往地進出著,盡管沒有眼光的交流,可卻始終感覺到妻子的目光在自己的身後關注地注視著。這已經成為一種習慣和依賴,多年的夫妻已經沒有了那麽多的火熱和激情,多餘的交談也是很少的,有的隻有默默的注視和關切。

    盡管沒有過多的詢問,但眼神裏卻透出更多的擔心和牽掛,他的工作,工作中的煩惱、困惑,乃至心情和情緒,都是她關心和牽掛的,也是希望知道的,可是為了不給他增加煩惱和不快,任何的關心都隱藏在默默注視的眼神裏,飽含著愛意和濃濃的情意,不用語言,不需要過多的解讀,僅僅是一個會心的微笑,一個淡淡的表情,就將幾十年的默契都展現了出來。沒有了火熱,卻多了更多的理解和淡然,這是歲月衝刷出來的凝重,也是洗盡鉛華後的精華。這多年形成的默契自從譚平山在部隊時就是這樣,他不說妻子很少問,似乎一切都以他的語言中來判斷,說出來是希望她知道和分享,不說就是不想讓她操心或擔心,長此以往,語言的交流讓位於眼神和目光的注視,解讀隻需要一個微笑,一個頓首。

    有時候還在刻意回避著譚平山的目光,這使得譚平山心中隱隱作痛。這麽多年,妻子心中集聚了太多的疑問和詢問,卻沒有很好地交流和溝通,這當然也有工作的煩惱不便說的原因,但更多的是習慣了沉默和忍耐,使得他不願過多地表露自己的心情和情緒,也讓妻子多了更多的牽掛,甚至是擔心。尤其是病了以後,更是沉默了許多,似乎任何的問題對他都是拖累和壓力,為此譚平山常常地自責,很想與妻子好好地交流和細談,把這麽些年來積鬱在心中的不快和想法都說出來,可卻不知如何說起,更難以麵對妻子溫和的微笑和表情,似乎任何的話都無從說起,也不必說,妻子都知道,都明白,甚至他想表達的意思,妻子也都知道,這使得他在寬慰之餘,也多了更多的愧疚,似乎妻子包容了一切,惟獨把痛苦留給了自己。

    他想補償,可卻不知道應該怎樣補償,又補償什麽。幾十年的婚姻生活,兩個人的心似乎長在了一起,很多的感覺和默契是不需要語言的,因此也是沒有必要解釋的,有的隻是目光的交流也就夠了。

    很快就做好了晚飯,默默地吃著,飯後麻利地收拾著,完事之後譚平山提議著:“我們出去走走吧?”

    惠芬默默地點點頭,看著譚平山先把輪椅搬出門,然後回來攙扶著她,慢慢地一步步下著樓梯,盡管慢,但還是很享受靠在他身上的感覺。到了樓下,扶著她坐上輪椅,慢慢地走著,漫無目的卻很是和美,直到很晚之後才回來,就是默默地看著電視,默默地注視著。

    第二天譚平山冒雨就動身前往陵縣,這裏不但是他黨的作風建設聯係點,更是平安建設的綜合試點。幾年來傾注了他很大的心血,希望能通過綜合聯動機製的建立,摸索出一條新的群防群治的社會治安管控體係。原本可以等雨停後再去,但還是不放心哪裏的情況,尤其是陵縣防洪設施的薄弱讓他擔心。陵縣處在小清河上遊,由於小清河治理和幾條橡膠壩的攔阻,使得小清河水位上漲,幾乎年年汛期都會出現水流不暢,洪水倒灌縣城的情況。盡管多次反映,但至今沒有引起重視。

    原本已經過了汛期的這場大雨,經過短期的集聚,瞬間就形成了災害,而且是突遇百年一遇的大洪水,縣城和十幾個沿河鄉鎮都受到了嚴重的損失。麵對災情,譚平山到達縣城後,全力組織縣委政府抗洪救災,並協調武警部隊搶險,二天多沒有離開現場。在乘坐衝鋒舟查看災情時,為搶救落水的群眾,跳進洪水中,終於因體力不支被洪水衝走。找到他的時候,他神情很安詳,仿佛是終於做完了一件緊迫的任務,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隻是挽起的褲腿,以及身上的泥點子,還清晰地告訴人們他在幹什麽,又為了什麽。

    譚平山因公殉職,噩耗傳來,無異於晴天霹靂,齊天翔立時愣在了哪裏,嘴裏不停地叨念著:“怎麽會,怎麽會,怎麽會?”幾天前還在談笑風生的大哥,怎麽會沒有了?

    事跡驚動了全省,省委書記親自參加了追悼會,並指示開動全省宣傳輿論工具,大力宣揚譚平山為人民利益舍生忘死,敢於擔當的共產黨員的崇高精神風尚。

    譚平山的墓地選在了陵園最裏麵一個半山坡的二層台基上,在這裏可以俯瞰前邊闊大的陵園廣場,以及掩映在蒼鬆翠柏中一個個墓地。這裏是清河市最大的陵園,也是為紀念解放清河犧牲的烈士建立的紀念墓園。紀念碑,雕塑,廣場,展覽館,墓地,共同構成了一個肅穆的整體,也是清河革命曆史和愛國主義教育基地。譚平山的忠魂進入陵園幾乎沒有爭議,而且在短短幾天裏就完成了烈士申報工作,黑色大理石墓碑上是蒼勁有力的“譚平山烈士之墓”的鎏金大字,名字的上麵是一張永遠不老,永遠直視前方的照片,靜靜地、默默地望著墓園,望著遠方。

    省市主要領導都參加了譚平山骨灰安放儀式,省市媒體記者,譚平山的戰友故舊,以前工作過的企業和單位,以及很多群眾自發地參加了最後的送別儀式,儀式簡潔而隆重。高度評價了譚平山的一生的光明磊落,以及為人民利益勇於犧牲的高尚品質。

    儀式結束後,在對墓地進行最後的清掃和整理時,麵對著掩映在鮮花中的墓碑和譚平山的遺照,閆勇輕輕地唱起了那首他跟譚平山都很喜愛的《血染的風采》,先時隻有幾個人哼唱,最後越來越多的人加入,匯成了一場洪流,浩浩蕩蕩,難以阻擋,幾千人齊聲高唱,唱了一遍又一遍,唱的每個人都激情澎湃,熱淚滿麵。歌聲在空曠的陵園上空久久彌漫著。這是屬於他們那個激情歲月的歌,記憶著他們的青春,他們的奉獻,他們的犧牲,如今他們用這首歌送別英雄送別哪個激情輝煌的時代。

    閆勇此次還打算把惠芬嫂子帶走的,他已經和紅霞打了招呼,得到了她的首肯,他覺得譚平山走了,嫂子和小美就應該他來照顧,沒有理由,就像當年大哥把他背回部隊一樣。

    但卻得到郝涵的拒絕,我們清河自己的英雄,我們清河也有能力照顧好他的親人,因為我們就是他的親人,而且已經為惠芬嫂子辦好了康複中心的入院手續,很快惠芬嫂子就能與小美在一起了。

    閆勇離開清河時,專程到看守所看望了錢向忠,畢竟是他的老領導,畢竟給了他上路的支持。

    等待宣判的日子是漫長的,也是難熬的。錢向忠頭發已經全白了,稀疏地掩飾著光禿的腦袋,憔悴的神態讓人唏噓。看著閆勇,卻哆嗦著嘴說不出完整的話,拿煙的手也抖的厲害。聽看守所的幹警介紹,如今的錢向忠每日裏以淚洗麵,常常喃喃自語,不知說些什麽,而且時時地望著牆壁發呆。往昔的過往都成為煙雲,所能回味的也隻有依稀的美好,畢竟曾經的所有已是過去。

    閆勇離開的時候還是頻頻回頭,他堅信,對於錢向忠來說,萬念俱灰之後的懊悔和痛楚足以讓他痛心疾首、肝腸寸斷,心碎了不一定會死,但一定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