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暗夜探訪(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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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師傅疑惑地定定看了齊天翔一眼,轉過臉看著王世安,爽朗地笑著,“當然不能這麽慢待,怎麽著也得準備幾個硬菜。放心吧,我已經給姑娘打了電話了,一會她們就提前收攤回來了,也會捎幾個菜回來。”說著話,關切地望著齊天翔歉疚地說:“屋裏有些涼,抱歉就不要脫大衣了。”

    “黃師傅太客氣了,都不用準備什麽,家常便飯就很好,吃的舒服,也踏實。”齊天翔慢慢開口道,局促的房間使他覺得心裏堵的厲害,漸漸平複著心裏淤積的火氣,也慢慢適應著屋裏的環境和氣氛。

    王世安從齊天翔陰沉的神情中似乎讀出了什麽,尤其是看過來的眼神,似乎在提示著他什麽,就祥裝不解地問:“剛才我朋友還好奇地問我,這房子的窗框都到哪裏去了,我說讓他一會問師兄。師兄,你給他解釋解釋。”

    “解釋什麽,都讓拆走了唄!客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黃師傅沒好氣地撇了王世安一眼,轉向齊天翔的神情卻很是客氣,“其實也簡單,說來卻氣人。原本說好要動遷的,條件盡管苛刻,而且斷水斷電的霸道也可以忍受,可畢竟已經簽了協議,也就認可了事實,可搬出去快一年了又說不拆了,租房補助也停發了,有房有辦法的就忍了,沒有地方也沒有辦法的就隻好又搬回來了,畢竟還是一個遮風避雨的房子,總比沒有強一些。”

    黃師傅平淡地講述,似乎是在說著別人的事情,但在齊天翔聽來卻是驚心動魄,從一個好好的住房,到現在的狀態,期間發生的所有事情都不可能平平淡淡,但在弱勢的工人看來卻隻能接受,隻能委屈地默默承受,“這怎麽可以,總要有個說法,拆遷要有拆遷的說法,不拆也要有不拆的解決辦法,這樣下去什麽時候是個頭啊!”

    “沒頭。”王世安悶聲悶氣地嘟囔著,“原本說好的連片開發,這幾棟樓與廠房是一個整體,現在辦公樓建起來之後,這幾棟樓的位置建兩棟樓位置不夠,建一棟樓不夠回遷的幾百戶居民安置,所以誰也不願幹這賠本的買賣。也就隻能是這麽不死不活地拖著,師兄他們到集團討說法,也就是想讓集團給個解決的辦法,已經不止幾十次了,都是集團推給房地產公司,公司推給集團,誰也不願真正解決問題,也就成了一局死棋。”

    “想得美,幾百戶居民的安居大事,說沒事就沒事了?不說責任,起碼的契約精神應該有吧!誰的責任誰來負,誰也跑不了!”齊天翔陰沉著說出這些壓抑已久的話,似乎隨時都可能爆發,“路不平有人鏟,事不公有人管,就不相信這樣的事情,有人就能長期一手遮天。”

    “說是這麽說,理也是這麽個理,可真到了真章就難了。”齊天翔的話使黃師傅眼前一亮,似乎看到了希望,可隨即就黯淡了下來,無奈地說:“幾年上訪下來,真是看不到希望了。”

    “看不到希望,或者說心中沒有了希望,就真的沒有希望了。”齊天翔真摯地看著黃師傅說,也知道自己所說的沒有任何意義,就轉過臉去,對王世安意味深長地說道:“利益的事還得從利益入手,錢的事還得從錢上解決。”

    王世安從齊天翔的話裏明白了他的意味,重重地點了下頭,轉臉對黃師傅說:“老齊的話說得在理,千萬不能失去信心,那就真沒有希望了。”

    “老齊?”黃師傅疑惑地看著王世安,又轉過臉仔細地定定看著齊天翔,很快站起身來,伸出手來握住齊天翔的手,連聲說:“我見過你,你是省紀委的齊書記。哪天在集團辦公樓看到過你。”

    看黃師傅認出了自己,齊天翔也站起身來,緊緊地握住黃師傅的手,嗬嗬笑著說:“還是沒有瞞過你的眼,你好啊!黃師傅。”

    “好,好,好!”黃師傅顫抖的嗓音,難以掩飾心中的激動,除了激動,再也說不出來什麽別的話了。很久才難以抑製激動地說:“你願意管這事,我們這幾百戶人家就有希望了。”

    “不是我願意管這事,而是應該管這事,也必須管這個事。”齊天翔不由分辨地說:“這不是誰感謝誰的問題,而是我們應該做,並全力做好的事情,做不好說輕了是瀆職,說重了就是犯罪。”

    齊天翔激動了,還想再說些什麽,想了想又忍住了,畢竟現在這些職工們需要的不是許諾,而是實際的效果。

    突然,齊天翔似乎想到了什麽,神情肅穆地對黃師傅一字一句地說:“明天上午,你召集幾十個住戶,拉著橫幅到省立醫院來,找我反映情況。”齊天翔說著,眼神從黃師傅轉向王世安,陰陰地笑著說:“或者更簡單的,明天上午就把我齊天翔來六棟樓家訪的事傳播出去,知道的人越多越好,這你應該知道怎麽做。”

    乍一聽齊天翔的話,王世安有些愣怔,片刻猛然醒悟了過來,不禁為齊天翔的思謀和計策暗暗叫絕。這樣的消息傳出去,不但能夠起到擊鼓傳花的作用,也能夠無形中表明一種意圖,不用大張旗鼓地造聲勢,很快就會引起震動,也會適時推動事情的解決。

    齊天翔看王世安明白了他的意思,就不失時機地說著:“為了突出效果,明天上午我再請一位負責任,敢說話的人過來扇扇風、點把火,我就不相信有人還能坐得住。”

    齊天翔知道自己目前的分量,也漸漸知道利用這些無形的分量做事,推動事情動起來有時候並不一定很難,有時一句話,甚至一個眼神就可能辦到,這就是官威,也就是影響力。他想到了河州市的副市長梁冰玉,一個風風火火的女幹部,也許她更適合推動這件事。

    “太好了,這真是太好了,晚上我就聯係老夥計,讓他們把事情傳出去。”黃師傅終於明白了齊天翔和王世安的用意,高興地說著:“要不然,我現在就叫幾個老夥計來,咱們一起合計合計。”

    “還是算了吧!你這地方太小了,而且齊書記今天這身打扮,也不合適。”王世安說著話,為齊天翔解著圍。

    “奧,也對。”王世安的話提醒了黃師傅,也才開始注意齊天翔大衣之下的病號服,深深地感動了,囁撮地說:“難為齊書記了難為齊書記了。”

    “黃師傅,你可別這麽說,說了我心裏更不安。”齊天翔也感動了,柔和的語調連聲說:“你是世安的師兄,也應該是我的兄長,這麽些年來,這個企業的發展,哪一步的進步離開你們的汗水和辛勞了,幾十年的辛勤工作,換來的卻是下崗分流,卻是失業再就業,這樣對待你們公平嗎?應該嗎?”

    齊天翔有些飲咽了,揮揮手製止了黃師傅的分辨,接著說:“工作了幾十年,得到這樣的結果,你們沒有抱怨,沒有抗議,而是默默忍受著生活的壓力,修自行車、幹保安、做幫工,隻要能做的都兢兢業業撲下身子去幹。因為你們沒有積蓄,沒有休息的資本,有的隻有年邁的雙親,年幼的孩子,還有的就是每月幾百元不得不交的養老金,以及漸漸衰老的身體,企業應該給你們的保障沒有了,社會應該給你們的關愛沒有了。現在竟然連棲身的家也要沒有了,住在這樣沒有窗戶框的房子裏,擔驚受怕不知道什麽時候房子會倒塌,但凡經濟寬裕一點,誰還會住在這樣的房子裏,但凡有一點辦法,誰願意忍受沒有路燈,沒有衛生間的地方?進城的農民工會住這樣的房子嗎?他們還有農村的家可以回,你們能回哪裏,沒有了保障,你們的明天會是什麽樣?”

    齊天翔像一道道枷鎖,立時將房間裏的空氣鎖定起來,冷冷的話語,甚至將屋裏的氣氛,也凝固了起來。一時間,誰也不再說話,除了黃師傅激動地神情,齊天翔和王世安的神情都陰沉和陰鬱。

    直到黃師傅媳婦和女兒進門,才漸漸將屋裏陰沉的氣氛衝散了一些。黃師傅向齊天翔介紹了自己的妻子和女兒,齊天翔站起身客氣地打著招呼。

    家裏突然來了這麽大的幹部,黃師傅妻子立時緊張起來,說什麽也不願進屋裏吃飯,執意要與女兒黃萍到廚房裏吃,而且不管王世安怎麽勸也不行。

    “嫂子不進來吃,我們也不吃了。”齊天翔祥裝不滿地說:“小時候我家地方也小,母親也是很少上桌吃飯,為此長大之後我一直覺得很內疚。所以我給自己定了一個規矩,隻要有母親在場的飯局,母親不上桌,我也不吃飯。”

    齊天翔真摯的神情,終於將黃萍和她母親勸到了飯桌上,勉勉強強擠著坐了下來,草草吃了一點母女倆就一起進到了裏間,簡樸的晚飯也才算正式開始。

    由於黃萍買回來了幾樣鹵菜,使得小方桌豐富了很多,加上王世安帶來的酒,很快一股酒香就彌漫開來,也是屋裏的空氣柔和了許多。

    “太簡陋了,齊書記不要介意。”黃師傅雙手端起酒杯,站起身,滿懷感激,又帶著深深歉意地說著:“謝謝您對我們下崗職工的理解,我不會說話,所有感激都在酒裏了。”

    “黃師傅,你可千萬別客氣。”齊天翔端著酒杯趕忙站了起來,戲謔地玩笑著:“如果要請我,比著規格再高一點,也不一定夠格。可如果是哥哥請弟弟喝酒,就是什麽菜都沒有,這份情也比什麽酒都濃。”

    齊天翔說著話,鄭重地與黃師傅輕輕碰了一下酒杯,仰起脖子豪爽地幹了杯中酒,嗬嗬笑著坐下,伸手從盤中裏抓了幾粒花生米,放到口中香香地嚼著。

    “齊書記不做作,是跟我們工人一路的人。”黃師傅看著齊天翔的動作,感慨地對王世安說著:“隻有不嫌棄我們的人,才能跟我們這樣粗粗魯魯地吃喝。”

    “那是,別看齊書記現在位居高官,可說到底還是咱們窮人家出身的孩子,怎麽也不會忘本。”王世安對齊天翔簡直佩服的五體投地了,無論是話語,還是動作,都那麽自然貼切,既透著親切,又不著痕跡地顯示著平易近人的地方,這樣的領導藝術真是自己望塵莫及的。

    齊天翔微微笑著沒有表態,而是不斷地與黃師傅和王世安碰著杯,很快一瓶酒酒喝完了,黃師傅還要再開,被齊天翔堅決的製止了,笑著對黃師傅說:“來日方長,我今天是偷跑出來的,喝多了不合適。”

    說著話,又對黃師傅溫和地說:“你把閨女叫出來,我有幾句話想跟她說說。”

    黃師傅疑惑地看著齊天翔,可還是起身到裏屋將母女都叫了出來,齊天翔站起身趕忙讓嫂子坐下,然後慢慢坐下,柔和的眼神看著黃萍,輕輕地說:“你的事情你王叔叔都給我說了,作為長輩,我有幾句話想與你交流一下,願意聽我說嗎?”

    黃萍的臉立即緋紅起來,也許是緊張,也許是羞澀,滿懷感激地看著齊天翔用力地點點頭。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這話最近挺流行,說的人也很多,我也想借這句話說明我的意圖。”齊天翔慢慢地說著,看著黃萍眼中驚異的神色,知道這句話的使用讓她好奇,也拉近了彼此的距離,微微笑著,溫和地說:“死磕是執著和信心堅毅的表現,我很讚賞,我可以告訴你,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該開始自己的生活了。”

    齊天翔看看黃萍,又看看黃師傅夫婦,口氣變得語重心長,“你說爸爸媽媽的希望,也是他們幸福的基礎和生命的全部,你的快樂和興奮比他們的生命都重要,你的抗爭和艱辛,隻會使他們艱難的生活更加愁苦和無望,隻有你快樂了,走出了自身陰影,陽光健康的快樂女孩才是對他們辛勞和付出,最好的回報,最大的寬慰,所以你應該知道該怎麽做,怎麽辦。”

    黃萍眼裏噙著淚,深深地望著齊天翔,想說什麽卻怎麽也說不出口,隻是重重的點著頭。

    “王叔叔的建議我看很好,你愛重機,你願意為重機付出智慧和汗水,這我相信都是真心話,可換一個環境也許你會更你大學成績很優秀,你好像學的是商貿物流園區管理專業,是不是?”

    得到黃萍的答複後,齊天翔就微微笑著說:“有一個地方我覺得很適合你這個專業,隻是可能要離開爸爸媽媽一段時間,你願意嗎?”齊天翔下午在車上聽到王世安介紹黃萍的情況後,氣憤和同情就占據了他的心,就有了讓她去平原李正園區工作的想法,現在終於說了出來,心裏覺得輕鬆了一些。

    “謝謝齊叔叔,您能抽出時間這麽開導我,即使不能為我介紹工作,我也感激您一輩子。”黃萍深深地給齊天翔鞠了一躬,眼裏止不住流了下來,也顧不得擦,隻是激動地說著:“隻要是您介紹的,哪裏我都願意去。我要陽光快樂地生活和工作,再不讓爸爸媽媽為我擔心,為我困苦。”

    “一輩子很長,先不管他,這麽大的姑娘了,淚流滿臉,這才是現在最需要做的。”齊天翔笑著遞過去一張麵巾紙,柔和的目光凝視著黃萍,不由開心地笑著。

    一席話,立即逗得黃萍破涕為笑,也引來黃師傅夫妻和王世安的笑聲,使得屋裏的氣氛暖融融的,直到齊天翔走很久都沒有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