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還是通氣(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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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省委大樓,一股剛烈的寒風瞬間將齊天翔包圍了起來,使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顫,下意識地加快了腳步,匆匆走過卵石小道,走進趙浩南的辦公室,才覺得好一些。

    “今年冬天冷的邪乎,怎麽覺得這麽難熬。”齊天翔迎著趙浩南溫和的目光,笑著寒暄著。

    “冷不是壞事,各人自有應對的方法,俗話說天冷冷一人,天熱熱大家。”趙浩南嗬嗬笑著對齊天翔說:“怕是你天翔同誌心冷了吧!”說著話,趙浩南轉向沙發上的鄭明,有意調侃道:“書生憂國,苦寒難耐,以至於心冷異常。是不是啊!老鄭。”

    “他心冷?我不信,怕是心熱如火,肝火上攻,以至於脾胃虛寒,身體表征應對不來寒風侵襲,才導致的感覺錯混。”鄭明淡淡笑著應對著,望著齊天翔,拍拍身下的沙發,示意齊天翔坐在他旁邊。

    “一針見血,不愧是中醫世家出身,望、聞、問、切四字真經了然於胸,單一個望字就入木三分啊!”趙浩南欽佩地看著鄭明,由衷地感歎道:“看來你離休之後有事幹了,可以開中醫診所了。”

    “誰要開中醫診所?”趙浩南的話被推門進來的林東生接了過去,慢悠悠地說:“先在我老林身上試試手,治好了我這腰腿痛的老毛病,再開中醫診所不遲。”

    “這都哪跟哪啊!我和浩南同誌正給天翔同誌瞧病呢?怎麽又出來了你東生同誌的腰腿痛,這不是要累死庸醫嗎?”鄭明微微笑著,站起身同林東生握了一下手,看著他關切地寒暄道:“天氣寒冷,注意少喝些綠茶,避免骨質疏鬆,這是當緊的保健之法。”

    “天翔同誌進門就說冷,我跟老鄭在幫他尋找症結所在,我說是心情,老鄭說體質,正好你老林給評斷評斷。”趙浩南笑眯眯地做了個手勢,請林東生隨便坐。

    “我看天翔還是實在人,實話實說,公正客觀,今天是冷的邪乎。”林東生慢慢咬著牙坐下,嗬嗬笑著說:“不過還是幹冷,要能透透地下一場雪就好了。”

    “看來還是林省長主持公道,不然三位老大哥欺負一個書生,這話傳出去,怎麽也不好聽不是。”齊天翔開心地抗議著,等著林東生坐下後,才慢慢坐在進門的沙發上,心裏很是感到輕鬆,這樣的氣氛下開始嚴峻的匯報,畢竟還是值得慶幸的。

    “看你這咬牙切齒的難受勁,看來這腰腿疼把你老夥計折騰的夠嗆,不行住幾天院,好好看看。”趙浩南看著林東生坐下時艱難的神情,不由關切地說道,盡量使語氣輕鬆,畢竟過分刺激林東生的感受,但臉上的關心卻是真誠的。

    “這眼看到年底了,哪有時間享哪個清福啊!”林東生淡淡地回應著,似乎覺得自己的話語有表功的成分,就嗬嗬笑著對趙浩南說:“這都是老毛病了,年輕時在工廠受過傷,沒什麽大不了的,咬咬牙就挺過去了。”

    “那就好,還是多多注意才是。”趙浩南溫和地看著林東生,輕輕地叮囑著,隨即收回了話頭,轉向了正題,目光溫煦地掃視著鄭明和齊天翔,簡短地說:“人都到齊了,咱們開始吧!”

    到了可以掌控全省政治經濟和社會生活這樣的級別,站在金字塔尖的就是那麽幾位,各自的權力施展和製約就需要格外的謹慎,因此常委會和小範圍的通氣會,就是靈活把握的形式,也是開展工作的有效手段。盡管趙浩南是拿總的一把手,但由於根基和資曆,並不是事事處處都能掌控所有,每個人都有相應的分工,而每個人的工作方法和方式都有各自的特點,插手過多或放手過分,都可能產生不利的影響,而效果卻隻能是在私下裏發酵,因此寒暄就是他們之間適可而止的方式,正式談工作的氣氛和火候就需要各自把握了,這就是所謂的政治智慧。

    說著話眼光定格在齊天翔臉上,慢慢地說著開場白:“今天的通氣會是天翔同誌提議的,原本是希望在常委會上進行通報,但我個人感覺問題的敏感性,還是建議小範圍地通通氣,難得咱們幾個老夥計能夠湊到一起,不容易。可更不容易的是天翔同誌,始終默默地做著事情,需要拿主意的時候,按照組織原則提請我們幾個老夥計把把關,這點實在難得。”

    趙浩南字斟字琢地說了幾句,似乎有些艱難,其實自己也很清楚這樣的表白可能帶來的負麵作用,尤其是還要兼顧林東生的感受,但不說顯然是不可能的,於是索性放開了顧慮,開誠布公地接著說:“對於反腐倡廉,我的態度始終是明確的,也不回避自己的擔心,擔心區域或範圍的失控,會對全省政治,尤其是經濟工作全局,產生不利的影響,畢竟相對於全省政治經濟全局,反腐工作隻是一個方麵的內容,不能出現任何的閃失,而時間也不可能讓我們重頭來過。”

    趙浩南慢慢地說著,眼光巡視著在座的各位,尤其是林東生的反應,這一段鋪墊可以說是替林東生說的,因為所有擔心裏頭,對經濟工作的影響,是他最擔心的。看到林東生和緩的神情,趙浩南心裏有了些許的欣慰,同時也對齊天翔下來的匯報掃清了不利的環境障礙,接下來的講話就順暢了很多,“但擔心歸擔心,事實就嚴峻地擺在哪裏,從全省的情況看,腐敗和玩忽職守,已經到了不能容忍的地步,不是我們不做就不存在,而是不做對不起黨,對不起國家,更對不起全省七千萬父老鄉親的信賴,也無法向自己的良心交待。”

    趙浩南很快意識到了自己話中的激憤,就立刻收縮住情緒,望著齊天翔,溫和地說:“我就先說到這裏,下麵請天翔同誌開始通報吧!”

    從進到趙浩南的辦公室,齊天翔始終處在激烈的情緒博弈之中,從電話請示鄭明,到接受鄭明的建議,給趙浩南通電話,說明自己的想法,僅僅隻有一天的時間,而這一天的時間裏,趙浩南從河海省西部,林東生在海東調研,鄭明從北京趕回來,就是為了聽取自己的專題匯報,心裏覺得暖暖的,有一種難以言表的感動。畢竟臨近年底,千頭萬緒的工作,都等待著幾位當家人作出決斷,可卻都毫不猶豫地放下了手頭的工作,聚集在一起聽取自己分管部門的工作匯報,這不僅僅隻是肯定,而是一種巨大的支持,還有的就是信任和信賴了。

    “我就長話短說,不占用幾位領導的時間,尤其是林省長忍著疼痛來聽我匯報,我就撿重要的說,紀委工作報告下來再書麵呈送各位領導。”

    “別拖泥帶水的,撿重要的說。”林東生看齊天翔拿自己說事,有些不快地瞪起了眼睛,但望向齊天翔的目光裏卻透著柔和,似乎並不願掩飾自己對他的喜歡和鍾愛。自從上次單獨聽取了齊天翔關於河州重機集團財務問題的匯報之後,心裏就對齊天翔的知識層麵和能力,有了很高的評價,而且對齊天翔主動退出河州重機集團的規範整頓工作,更認為是對他和省政府的尊重,就更加深了對齊天翔的好感。而且這樣的表白,同時也是對趙浩南講話的回應,對於經濟工作的擔心,以及對於整體工作的評價,他林東生知道該怎麽平衡,因為他不但是河海省政府的省長,更是省委的副書記,對反腐的認識,不是那麽膚淺,更不會弱視到隻盯著經濟數據,這樣的政治智慧他同樣具備。但此刻並不是爭論的時候,而且他也沒有準備與趙浩南爭論,相反到對他善意的關照心生感激,因此就溫和地說:“今天就是來聽你匯報的,我和浩南同誌的觀點一致,省政府和我本人,堅決支持省紀委和你天翔同誌的工作。”

    “謝謝各位老大哥的理解和支持。”齊天翔感激地一一看向趙浩南、林東生和鄭明,尤其是看到鄭明眼中讚許的神情時,心裏湧起了一股熱流,趕忙收起心中複雜的情緒,調整了一下坐姿,似乎也將思緒調整了回來,開始切入正題。

    “今天匯報的主要是幾個方麵,一個是前不久中央紀委領導調查的問題,一個是華沂市幾位領導幹部的貪腐問題,另一個就是河州重機集團問題的最新進展,再有一個就是集團財務狀況惡化的問題。”

    齊天翔簡短而清晰地講了需要匯報的幾個問題,看到引起了幾位當家人的關注,就平緩了一下聲調接著說:“前不久在北京,中紀委領導曾專門問起了唐全德的問題,而且中紀委也為此展開了一係列的調查,基本掌握了他利用職務上的便利,構建利益集團謀取私利,以及生活腐化墮落等問題。這其中不單是個人貪腐,還涉及利用手中的權利,操控企業和企業集團惡意並購和壟斷市場,擾亂正常經營秩序和競爭環境,以及利益輸送和內外勾結等等問題。牽扯到的人很多,麵也很廣,不但有中央高層,相關省市黨政領導,還有全國範圍的大型企業和企業集團,甚至還有駐外機構和國外勢力參與,可以說形成了一個龐大的利益集團,他隻是其中重要的一環,也就是個重量級操盤手的角色。由於他是從我省出去的幹部,盤根錯節的關係中我省占據了很大一部分,其中河州重機集團和華沂市範圍情況比較嚴重。經過我們的補充調查,河州重機集團西北並購,以及雁北集團的並購,都是經過他的授意進行的,不但嚴重的高估了並購標的,造成了國有資產的流失,而且形成了很惡劣的連帶效應,對當地經濟帶來了很嚴重的負麵影響,同時大範圍地調動資金,也使河州重機集團資金處於嚴重崩潰的邊緣。華沂市的情況基本相似,華沂鋼鐵集團,以及煤炭集團,通過他和其代言人操控,不但轉移了大批資產,而且以合資的名義,致使幾個大型國有企業集團,已經變相被國外企業或國內民營企業控製,這其中有鋼鐵集團,石化集團,物流集團等等,可以說情況已經到了非常嚴峻的地步。”

    齊天翔一口氣將唐全德的情況和盤托出,並沒有什麽隱晦,這也是他一直以來糾結的問題,畢竟唐全德是河海省出去的幹部,而如今又高居國家重要部委的位置,本身就與河海省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這樣的時間節點說出細節是不是合適,消息是不是會泄露,但經過反複的權衡,特別是結合調查得到的材料,可以基本確定在座的幾位沒有牽扯其中,起碼沒有明顯的證據表明有關聯。另外不將唐全德的情況說清楚,下來的調查和行動就無法展開,說開了或許更有利於決策和操作。

    想到了這一層,齊天翔注意觀察了幾位領導的反應,特別是趙浩南和林東生的表情,鄭明的表情不看也可以明了,所有的事情他都知道並參與了匯報,應該有相應的思想準備。趙浩南的神情沒有任何變化,隻是在認真地聽,一副氣定神閑的神態,即使是修為高深,能夠做到如此平靜也不易。相信以他的消息來源和關係網絡,即使鄭明沒有給他透露過部分內容,也可以從其他渠道了解一下內幕。

    倒是林東生的表情讓齊天翔有些隱隱的擔心,自始至終他的眉頭都是緊鎖的,而且臉上的表情痛苦不堪,似乎是竭力忍受著痛苦的折磨。這樣反常的表現唯一的解釋,就隻能是身體的病痛所致,不然這樣職位的高層領導,會如此坐立不安,怎麽也難以說得過去。齊天翔無法判斷真正的原因,是消息的刺激,還是身體病痛作祟,但直覺告訴他,需要加快匯報的節奏,不然即使不是消息的作用,身體也會使林東生頂不住的,同時也為他的身體擔起心來。

    “怎麽停住了?接著說啊!”趙浩南似乎從入定狀態恢複了過來,望著齊天翔不解地問,隨即就關切地看著林東生,溫和地問:“怎麽樣啊老夥計,頂不頂得住,不行咱們就到這裏吧!”

    “作死的人都死不了,我這點小毛病還能死得了人?沒關係,能行。”林東生似乎強忍著痛苦,瘦削的鐵板一塊的臉上艱難地擠出一絲笑容,故作輕鬆地說:“天翔同誌準備這樣一個匯報不容易,工作更是不容易,就不要打斷他的思路了。”

    “我看你也別老坐著了,站起來走走轉轉,這樣會好一些。”鄭明接過話茬,嗬嗬笑著說道:“慢慢活動活動,對腰椎恢複作用不小。”

    “對,老鄭的說法很好,站起來走走,別老忍著。”趙浩南附和著鄭明的話,“今天是聽匯報,又不用記錄,可以隨意走動走動。”

    “今天天翔同誌是主角,怎麽倒成了我是主角了,看來我是搶戲了。嗬嗬。”林東生打著哈哈,對趙浩南和鄭明的善意關切,表示著感謝,說著話站起身,慢慢走了幾步,對齊天翔說:“你繼續,不要管我。”

    齊天翔笑著表示理解,無論從年齡,還是資曆,這樣打哈哈的場麵自己都隻是看客的份,根本插不上話,也輪不到他說話。因此調整了一下情緒,接著說:“根據這一個時期的調查,結合前一段的調查,以及華沂市紀委反映上來的情況,華沂市幹部貪腐問題比較嚴重,暴露出來的問題也比較多,重點表現在國有資產流失,城建和房地產建設領域,以及幹部任用等等方麵,存在著權錢交易,利益輸送,權力變現等問題。主要體現在幾個方麵,一個是市長李東河插手城建和房地產項目,在土地出讓、項目審批、城建規劃,以及幹部使用等方麵收受利益,並縱容親屬以參與企業管理的名目,大肆侵吞國有資產,涉及金額初步統計在二千萬元左右。人大副主任**飛,也就是河州重機集團董事長田未仁的舅哥,也是他進入仕途的領路人,最初是國有企業華沂耐火材料集團總經理,為集團跨越式發展做出了很大的貢獻,也就是這樣的貢獻,使他居功自傲,不可一世,在即將卸任總經理之時,將田未仁引入集團,並授意其一步步將固定資產近十個億的耐火材料集團,變成了田家的私有資產,而且利用自己擔任國資委主任,副市長等職務的便利,使田未仁得以三年改造完成四家國有企業,成為改製名人,而他自己也一路買官坐到了市委副書記的位置,又平安退居到人大任職,調查顯示,他現今擁有煤礦、焦化廠、運輸公司等十數家企業,光房產初步落實有三十餘套,還有其他諸如利益輸送,交接高官等問題。還有一位是市政協副主席,華沂鋼鐵集團總經理韓毅勝,原本是河州重機集團副總,控股華沂鋼鐵集團之後才調任,也就是短短的四五年時間,一個年產鋼鐵五千萬噸,其中特種鋼一千多萬噸,產值二百多億,利稅二十多億的大型鋼鐵集團,就變成了利潤不足一個億,外欠貨款和銀行貸款三十多億的困難企業,市場變化是一個因素,但更重要的因素是盲目擴張,或者說被人為抽血,使之嚴重缺血和活力,逐步墜入艱難的境地。此位老兄別的愛好沒有,獨獨喜歡養孩子,初步摸排,僅僅是為他生養過孩子的女人就有十幾位,不但河州市,華沂市都有他的私宅,侵吞公款、收受賄賂,以及變相賤賣國資所得能夠落實的就在一千多萬元,而且還有交結高官,營造利益集團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