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曲終人散(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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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天翔轉身離去的一刹那,田未仁的意識徹底回歸了,也終於明白這一切都預示著真實,而所有的努力和幻想,也都無情地結束了。

    也就是在這一刻,田未仁才真正得以靜下心來,安安靜靜地回想著已經過去的一切,以及噩夢般的這一個多月的時間,特別是逃亡的這近一周時間,一切的一切都清晰地展現在眼前,抹不掉,揮不去。

    住進醫院的頭幾天,田未仁似乎是在悠閑和愜意中度過的,每天檢查一下身體,吃點形狀不一的藥片,或者掛上一瓶液體,隨後就是漫長空閑的時間。剛開始覺得很是閑適和舒服,畢竟這麽久,自己就像蒙上了眼睛的黑驢,圍著碾盤一圈圈地無休止的轉圈,沒有停止的時候,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停止。很少有自己的時間,或者說很少能有自己靜靜地待一陣子的時間,而且內心也充滿了鬥誌和衝動,每天陀螺般不停地轉動,才覺得舒服,覺得充實,似乎已經不適應閑適的生活狀態了。

    強製休息以後,有幾天很是享受這樣懶散和無所事事的時光,每天打打電話,看看報紙,再沒事了有一眼沒一眼地看看電視,甚至還有些迷戀上了電視。病房裏很靜,高幹病房裏的設施也一應俱全簡單,套間式的格局,一間病房,一間客廳兼會客室,如果不是醫院特有的白色的裝飾和布置,以及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說是一室一廳的公寓也完全可以。其實從某種意義上說,這些高檔病房也就是公寓,或者說是賓館的高檔套間更合適,因為醫院也明白,來到這裏的病人非富即貴,真正因為重病來此的,都在特護病房,那是治病,大多還是賦閑或小病大養,或者有些其他不便說的原因,來這裏休養的。醫院也是樂見如此,收入是一方麵,檔次和門麵又是另一方麵。因此住到這裏來的,大多沒有什麽急病,即使有些小病小恙,也是調理的節奏,除了每天必須的查房或治療之外,其餘的時間就充分的自由了,甚至病人家屬來此同住,也是睜隻眼閉隻眼,因為病房裏寬大的病床,擺明了就有招蜂引蝶的意思。房間裏電視、電腦、健身設施齊全,不但有生活用具,而且還有電磁灶、電飯鍋等等,似乎病人能想到的都能滿足。樓層有專門的餐廳,可以去餐廳吃飯,也可以點餐送餐,每天有報紙送進房間,有護士專門打掃房間,一切都充分體現了醫院的人性化。

    其實住到這裏的人都明白,這一切都基於體製和機製所賜,是官本位的體現,也是必然的福利和特權。整個省立醫院,這樣條件和設施的病房,也不過隻有幾十間,而且這還是廳級幹部專享的病房,占據了病房大樓的兩層,不遠處的花園裏還有一棟小樓,是更高級別的幹部住院的所在。

    這樣的房間,盡管與田未仁的公園別墅,以及辦公樓的空中花園,甚至幾處高檔住房無法相比,但基本的生活設施卻並沒有減少,甚至生活質量也沒有任何降低,所不同的隻是這裏隻有他一個人靜養,而那些所在總有佳人相陪,總有銷魂的激情場麵一次次上演。有時候田未仁也會不自覺地想到,生活的本質簡單地說,其實也就是看看電視,讀讀報紙,或者是更普通的柴米油鹽。因此對於那些小妖精過來相陪的想法,田未仁一概拒絕了,而且決絕到了不但不讓相陪,連過來看望都不允許。現在是非常時期,有無數的眼睛在暗中盯著自己,收斂和藏鋒比什麽都重要,示弱有時也是一種策略。

    這是北京的交待,也是來探望的聞鳴副省長的暗示和忠告,田未仁明白這些,也知道這些意味著什麽,時間可能會給他一個意外的驚喜,這也是北京的許諾,即使沒有驚喜,也會給他一個平安著陸的退路,這是他的希望。

    他期待著事情能夠盡快有個結果,即使不能官複原職,起碼可以退一步到河州市人大做他的副主任,幾年以後逐漸淡出公眾視野,就可以安心地來往於美國也河州市之間,而李敏也可以安然地回來,盡情享受安靜祥和的晚年生活,說到底他還是希望能在國內養老,李敏和兒子在美國的住宅他曾經去過,可卻怎麽也適應不了美國那邊的生活,還是喜歡國內有尊嚴、有地位的生活,相信隻要能熬到那個時候,生活會是安靜美好的。

    但隨著時間的延續,事情變得撲朔迷離起來。尤其是聞鳴來看望之後,似乎事情並沒有朝向設計好的方向發展,既聞鳴主導的幹部撤換和調整,並沒有引起集團中高層領導集體喧嘩和躁動,更沒有帶來必然的上訪鬧事,似乎有一股什麽力量左右著事態,使所有靠邊站的幹部都安安靜靜,耐心地等待處理和審查的結果。沒有上訪和鬧事,也就沒法展開下一步的行動,既以穩定和安撫集團幹部的名義,工作組代表省委、省政府給所有幹部一個籠統的結論,也就等於倒逼省委決策。這是一步險棋,也是一場賭博,賭的就是河州重機集團生產經營秩序的穩定,以及在國內重大的聲譽和影響,算定了省委、省政府不會看著河州重機集團由幹部混亂,直接帶來整個集團的混亂,而且省委省政府也不可能在工作組之後再派工作組,這樣不但顯示了省委省政府決策者的無能,也會帶來中央高層的反感或不滿。

    計劃很周密,也設計了很多應變的方法,甚至必要時可以揮淚斬馬謖,以管理無方和失察,追究田未仁的領導責任,就地免職另行安排工作,而後念在田未仁對集團工作的貢獻,調回省國資委擔任副主任,或者直接到河州市人大任職。誰知道集團中高層跟沒事人一樣,有問題的不敢鬧,沒問題的忍著巨大的怨氣,耐心等待工作組的結論。

    這樣的結果出乎所有人的預料,也使得計劃難以展開,正當田未仁焦急地等待北京和聞鳴後續的計劃和應變措辭時,華沂市那邊傳來石破天驚般爆炸性消息,**飛被雙規,同時被雙規的還有市長李東河,而直接讓田未仁震驚的是華沂鋼鐵集團總經理韓毅勝。

    知道內情的人都知道,韓毅勝是一路跟著他田未仁走過來的得力幹將,也是他將韓毅勝從華沂市調進河州重機集團,並幾經運作調回華沂鋼鐵集團,擔任總經理。為了這個結果,田未仁不惜花重金控股華沂鋼鐵集團,誰知道這個看似草包樣的韓毅勝,不僅為田未仁輸送利益,而且自己還膽大妄為地大撈特撈,短短幾年時間竟然將一個龐大的鋼鐵企業,利稅大戶折騰到瀕臨倒閉的邊緣。他的落馬,以及他知道的證據,足以將田未仁埋葬。

    更可怕的是,他田未仁是**飛的妹夫,又是他賞識和提拔的人,改製能人就是**飛最早提出來的,並親自通過運作,將華沂市耐火材料開采和冶煉企業,幾乎悉數倒到了**飛兒子的手中,成為享譽全國的礦業巨子,而這一切隨著**飛的倒台,很快就會波及到其兒子,也會將改製黑幕一一揭開,等待他田未仁的就隻能是萬劫不複的厄運了。

    安靜的高幹病房成了令人窒息的囚籠,而田未仁就像困在籠中的巨獸,不安地躁動著。隨著消息來源的不斷匯聚,尤其是幾天後傳來的齊天翔介入河州重機集團財務問題的解決,並擔任籌資負責人,田未仁感到末日似乎到了,齊天翔正通過外圍逐步逼近,一步步將自己困死在牢籠之中。

    如果說周盛利和魏勤生的雙規,隻是一次預演或警示的話,所有的防範和反擊都被齊天翔頃刻間化解於無形,無論是利誘還是**,甚至來自高層的壓力,似乎都沒有對齊天翔產生過多的影響,而就在準備全身心應對的時候,齊天翔似乎又沒有了任何的行動,原來更重要的殺手鐧來自於華沂市,來自於自己苦心經營多年的老巢,這招夠狠,直接打在了命門上。

    隨著北京和聞鳴的集體失聲,或許還有手足無措,田未仁再也不抱什麽希望,覺得自己早已規劃好的退路,現在到了該付諸實施的時候了。這麽些年的經曆,前期耳提麵命般的規劃和設計,後期威逼利誘的迫使或暗示,使得田未仁總有被禁錮、被束縛的感覺,以往在田家灣的桀驁不馴和唯我獨尊,消失的無影無蹤,常常覺得憋屈和憤懣,難以忍受時甚至產生撂挑子不幹的衝動,但衝動之後還是忍氣吞聲地持續著,畢竟魚死網破的代價是他不敢嚐試的。有時給自己寬心的時候也在想,都是一條船上的同類,既然上了船,就是命運攸關的共同體,就隻能榮辱以共,當不了船長,就隻能當好水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