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綜合施治(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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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天翔的專車到了路邊的時候,約好的人已經等在了那裏,而且前後幾位市領導的車輛都依序停放,刻意給齊天翔的專車留好了停放的位置。
    正是交通早高峰的時候,為了不影響領導們的時間,細心的姚玲提前通知了市公安局,並由市局安排了交警,專門在這裏疏導和指揮著交通,使得齊天翔和其他領導的車輛,都得以順利準時地集中在了這裏。
    說是上午九點整,隻是活動或會議最高領導到達的時間,每個人都知道其中的意味,也知道時間對於級別的意義,為官之道往往都是從這些看似細微的地方充分體現著,官威和權力也是在這些地方展現著。
    齊天翔等小張打開車門,才緩緩地走下車,神情自然溫和地與等候在路邊的大小領導握手寒暄著。簡單地說了幾句話後,齊天翔就率先沿著彎彎曲曲的水泥路,走到了平房院內。
    由於事先就有工作人員對平房院內進行了疏導,並且將所有阻礙領導們視察的車輛和雜物進行了清理,使得以往雜亂的平房院整潔了很多,也使得十幾位領導和工作人員的人群站在秦姐家房頭,倒也不顯得擁擠。
    除了下車時寒暄了幾句,此後的很長一段時間,齊天翔和幾位領導都沒有語言交流,更沒有刻意地說什麽,隻是率先走著,似乎熟門熟路的樣子。走到房頭的公用水池和公廁,齊天翔站了下來,用手示意大家看了一眼,然後走到秦姐家新蓋的廚房,示意可以進去看看,幾位市領導依次走進去仔細看了一下,沿著平房之間窄窄的小路,慢慢地走了一圈。
    當重新站定在房頭空地上,齊天翔環視著慢慢聚攏的大小幹部,深深歎了口氣,然後平靜地說道:“都大致看了情況,說說想法吧,”
    齊天翔模棱兩可的話使大家更加的沉默,互相看了一眼,不是覺得無從說起,就是覺得沒有吃透齊天翔的想法,不好冒然開口。其實,更加準確的感覺是,齊天翔的話是自說自話,也就是給自己下麵要說的話進行一下鋪墊,或者簡單地說,齊天翔是刻意營造一個說話的氣氛,為下麵要說的話,尋找一個合適的場景。
    都是多年做領導的,而且都做到了一定的位置,官場一些通用的做法都了然於心,本身也都嫻熟地應用著這樣的技巧。這樣的場合,如果需要說明什麽,或者了解什麽,往往都是直接發問,或者點名讓什麽人說話,泛泛而指的詢問,通常並不需要回答或應答,這似乎也成為官場通行規則了。
    齊天翔看到各位的神情表現,知道大家都明白自己的意思,也在等待著自己下來的發問或指示,可心中感覺這簡單的巡視,印象和感覺還是太膚淺,尤其是似乎火候還不到,就平靜地環視了大家一眼,目光最後望向汪寶坤,微微笑著說:“先來聽聽專家的意見,剛才大致看了一下這個院子的住房和生活情況,放在你該怎麽辦,”
    汪寶坤沒有想到齊天翔會首先點將點到自己,覺得有些意外,也有些莫名的興奮。原本昨天下午接到齊天翔的電話時,就感到非常的意外,此刻更是增添了一些迷惑。盡管都在一個城市,也有幾次會議曾經有過接觸,彼此也都有對方的電話號碼,但真正的通話卻是一次也沒有。以前齊天翔在省紀委,汪寶坤想打電話也沒有這個膽量,後來齊天翔到河州市當書記,汪寶坤也沒有想好打電話的理由。一則自己現在純粹房地產商人的身份,是自己費盡周折才得到的,而且是涉險過關,不願過多地交集官員,二則齊天翔的性格和做事風格,讓他很是吃不準。
    但此刻齊天翔點將到了自己,不說話總是不行,可實在話也真是不知道說些什麽才好。昨天的疑惑直到現在,還困擾著汪寶坤,麵對齊天翔的提問,隻好祥裝認真地又望了一眼平房院,想了一下之後信心滿滿地說:“這個地段,這個位置,如果動遷改造意義不大,不如整體拆遷了改造成一個城市花園,麵積可能不算大,但對周邊幾個小區來說卻是很好的環境改善。”
    “又是建公園,你對建公園有癮嗎,還是周邊有你準備開發的地產項目,商人就是商人,利益總在眼前晃悠,而眼前又都是利益。不過也難怪,人家寶坤同誌是著名的地產商人嘛,”齊天翔望著汪寶坤溫和地調侃著,似乎對他的建議很感興趣,看著大家的神色漸漸輕鬆了一些,就轉向朱林說:“你老夥計也說幾句,你是這個織襪廠平房院職工的娘家人,也說說感觸。”
    “你別說,心情很沉重,知道一些老舊小區生活條件艱苦,附屬設施簡陋,但今天一看還是覺得自己孤陋寡聞了,嚴格地說是官僚了。對基層,尤其是破產改製或轉製企業職工的現狀,以及生活中的具體困難了解的太少。”朱林自進到平房院,就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這些問題,因此說出來的話也真誠和發自內心,“回去以後,我就組織人對類似的居住和生活困難的居民小區,進行一次全麵的摸底排查,爭取盡快拿出一個完整的解決方案上報市委。”
    “你老夥計倒是三句話不離本行,這麽快就想到了補貼和救助的問題,而且我也不懷疑你的真誠,更不懷疑總工會和你個人的能力,前不久你們搞的退休勞模和先進工作者的暖心計劃,幫助市委和市政府彌補了這些年的缺失,很不錯。”齊天翔嗬嗬笑著誇讚著朱林,隨即繼續說道:“摸底調查還是應該的,不管是群體組織,還是職能部門,摸清家底,理清思路,什麽時候都是做好工作的基礎,但現在還真不是研究補貼和救助是時候。再者說,即使需要救助和補貼,也是馬市長那邊的事情,應該由他來挑總才是,是不是啊老馬,”
    馬全明知道齊天翔說話的意思,就想了一下笑著對齊天翔說著:“齊書記說的很對,這些工人師傅們為我們這個城市和社會作出了很大的貢獻,如今仍然住著這樣的環境裏,吃水需要出來手提肩挑,解決個人問題還得跑這麽遠上公廁,的確與現代生活不相適應。我們一定認真重視這樣的問題,不管是救助也好,補貼也罷,盡快拿出一個初步的解決方案來。”
    齊天翔笑了,可似乎並不滿意馬全明的說法,眼光自然移到了王濤臉上,直直地看著他,卻笑著不說話。
    “嗬嗬,齊書記點將點到我這裏了,我自然不敢怠慢,也說說我的想法,也許不成熟,隻是初步的設想。”王濤看著齊天翔望向自己的眼神,知道需要自己表態的時候了,但心中卻有些微微的不快。城建規劃的問題,卻從總工會開始繞起,齊書記這明顯有冷落和打壓自己的意思,而且這原本就是自己分內的工作,抽個時間找自己說一下就可以了,非要大費周章地開什麽現場會,而且拉來了勞保和工會的兩位與自己同級的領導,明擺著是給自己臉色看。對齊天翔他不是很熟,隻知道是個狠角色,現在看來也不過就是個弄權的官場高手罷了。因此盡可能放緩了語調,盡量平和地嗬嗬笑著說,但還是明顯可以聽出話中的不滿,“其實我的意見與汪總的想法大致相同,這樣的老舊小區沒有什麽存在下去的必要,拆了建成公共綠地也沒有什麽不好,起碼可以使周邊的環境得以改善。”
    “如果僅僅是拆房子,或者單純地補貼和救助,我有必要將幾位召集在這裏嗎,又是城建規劃,又是勞動和社會保障,再加上總工會,幾位市領導都很閑嗎,就沒有別的什麽事情要幹嗎,”齊天翔聽出了王濤話裏的不滿,也能從他的神情中感覺到他想到了別處,甚至還有自己有意冷落他和弄權的想法也不是沒有,但此刻齊天翔不願跟他較勁,更不願在這件事上與他糾纏。如果說朱林和馬全明的表態有自保的成分,哪王濤的話語就是明顯的敷衍,齊天翔很反感這些,尤其是權勢部門的盛氣淩人,語氣中已經明顯有些不快,嚴肅地說:“為什麽讓大家到這裏看,為什麽可以讓大家看已經翻蓋好的廚房,難道僅僅就是讓大家來看看,來看看這房子怎麽扒,公園怎麽見嗎,”
    看著幾位都不再說話,尤其是王濤的臉色變得陰沉,齊天翔就緩和了一些語氣說:“這些住在棚戶區的職工和家屬有多少,全市還有多少這樣的使用公共水龍頭和公共廁所的居民區,他們是不是有能力喬遷新居,能不能承擔日益高漲的商品房價格,我們可不可以在現有基礎上適當改善一下他們的居住和生活條件,這是不是比動輒拆房子更有意義,”
    說著話,齊天翔不再理會幾位市領導的感覺,就直直地望著汪寶坤說:“讓你過來就是想讓你給出出主意,不是讓你來拆房子,建公園的。”
    “齊書記的意思我好想明白了一些。”汪寶坤似乎明白了齊天翔的意圖,祥裝恍然大悟地說:“是不是在現有住房格局的基礎上,就像剛才那位大姐家一樣,進行一些必要的改造。如果條件適合的話,將小區裏的住戶適當遷出一部分,這樣隻需要很少一些周轉用房,就可以既解決了部分居民喬遷新居的問題,又解決了原有小區居民擴大住房麵積,改善生活條件的目的。”
    “到底的企業家,思路清晰,看問題也獨辟蹊徑。”齊天翔笑著對幾位誇獎著汪寶坤,接著說:“請你過來,就是想到了你以往采取的以房換房的方式很有想法,也很解決困難職工的實際問題。想請你測算一下,如果這樣簡單改造的想法可行的話,需要動遷多少戶,需要投入多大的改造資金,政府和企業共同主導的話,大概可以采取一種什麽方式。”
    “單純改造這樣一個平房院,大概有個二三十套廉住房就可以解決問題了,這裏的住戶擴大麵積或進行改造,大概每戶需要花費五六萬塊錢。我剛才看了一下,政府出麵改造這樣一個小區,大概需要二百多萬塊錢,如果是公司商業投入運作的話,不怕您不愛聽,估計願意參與的公司不會多,更不會很積極。”汪寶坤掰著手指給齊天翔仔細算著,看向齊天翔的目光也十分真誠,“就像剛才您誇獎我的話,如果市委市政府需要,本公司倒是願意拿出這部分錢,把這件事做起來,算是對社會的回報吧,這本身也是我們企業家的責任嘛,”
    “這話我愛聽,也知道你汪總有這個覺悟,這點我相信,但做企業不是做公益,更不是做慈善,有利潤可持續才是企業發展之道,再者說企業有利潤,城市才能有稅收,才能辦更多的事,這是相輔相成的事情,缺一不可。”齊天翔很佩服汪寶坤的精明,也對他敏感的反應和應對感慨,就正色道:“就像你剛才算到的,這樣一個小區改造,企業可能賠錢,而且政府也要拿出一部分資金,加上對企業的稅收減免,不但企業難以承受,市政府也難以做更多的事情。你剛才算賬,隻算了改造的部分,這樣企業是不掙錢。如果算上廉住房配建,是不是就可以持平並略有盈餘,如果再算上中心城區環境改造和地產升值,效益是不是就可以預期了。一個平房院微不足道,整個東城區呢,全市四個中心區呢,”
    話不在多,幾句話的點撥,汪寶坤的眼睛就亮了起來,難掩心中的興奮,更知道這樣的工程做下來,會是一個什麽局麵,又會是一種什麽效益。
    齊天翔製止了汪寶坤想要表白的話,目光投向了幾位市領導,緩緩地說:“這賬不怕算,我這樣的算法是不是能夠解決各位一些實際的問題,”
    “我還真是沒有齊書記悟的深,想得透,剛才還有些誤解您的意思了,真是不好意思。”王濤嗬嗬幹笑著望著齊天翔,臉上的神情有些尷尬。其實剛才齊天翔與汪寶坤的對話一開始,他就想到了齊天翔的真實用意,不禁對齊天翔的想法和眼光獨到叫好,也有些懊悔自己的不滿情緒被齊天翔察覺了出來,因此話語裏也就有了明顯的討好意味:“齊書記畢竟是總負責,考慮問題的角度就是全麵,既考慮到了城市的發展和繁榮,還顧及到了市政府財政的實際情況,同時更把低收入群體的住房改善和具體承受能力,都通盤考慮到了,真是下棋看三步,高手啊,”
    “誤解沒關係,想不到一起也好辦,咱們老夥計之間有的是時間溝通和交流,總能找到契合點的。別的不說,就剛才王市長對棋局的高論,就可以聽出也是博弈高手,哪一天咱們抽時間紋坪論道,好好切磋切磋。”聽著王濤的解釋,齊天翔嗬嗬笑著岔開了話題,原本就不願過多糾纏這些,既然王濤有和解的意圖,就勢和緩一下關係也不是什麽壞事。齊天翔嗬嗬笑著對王濤說著,隨即就轉換了角度,淡淡地說:“不瞞各位,剛才請大家看到的廚房,是我姐姐的,昨天請了幾個老夥計幫忙給翻蓋的,也是在幹活的時候,師傅們的想法啟發了我的思考,也是沒有完全想清楚,想抽空再做些調查,再做些完善,還是拜方局長手下所賜,把這些想法給無意中挑明了。索性就請各位過來看看,集思廣益,共同給我姐姐這樣下崗失業,家庭收入低微,居住條件簡陋,給這樣的家庭一些溫暖,一些可以承受的改變,這就是我的想法。”
    齊天翔慢慢地說著,看著各位異樣的眼神,以及肅然的神情,繼續說道:“請大家到這裏來,就是要發揮城建規劃的主體作用,在社會保障、職工權益保護等部門的共同協作下,共同規劃出一個多方都可以接受的方法,並作為改善民生的一個方麵,實實在在的為低收入困難群體做些事情。”
    “既然請大家來,就算是把想法跟大家交交底,也請各位從各自的職能入手,對全市的情況進行一次全麵的摸排,盡快拿出各自的解決方案來,咱們再進行綜合,形成一個可以操作的方案。”
    說完了這些,看到幾位都沒有表示反對,就溫和地笑著說:“既然大家都沒有反對意見,這任務就算正式下達了,什麽時間拿出規劃和方案,我不再催促,就看做是對市委和我工作的一種態度吧,”說著話,看了一眼手表,簡短地結束了現場會:“如果沒有別的什麽事,就到這裏吧,”
    望著幾位市領導轉身離去,齊天翔對汪寶坤說道:“你的調查要先走一步,回頭我再找你細談。”
    望著汪寶坤滿意地轉身離去,齊天翔才轉向方振全,嚴厲地說:“你也等的時間不短了,現在就到你的一畝三分地看看吧,”
    說著話,齊天翔也不管方振全的反應,邁步走出了平房院,向著自己的專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