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綜合施治(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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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裏怎麽樣,汪總給個合理化建議。”齊天翔指著眼前一片已經長滿了雜草的建築群,轉過身對汪寶坤淡淡地說著。
    “可以放羊了,隻是不知道養山羊,還是綿羊合適,而且也不知在這水泥縫裏長出來的草羊是不是愛吃。”汪寶坤詼諧地回應著,腦子裏卻在迅速判斷著齊天翔的用意,慢慢地說:“養羊說實話我還真是不在行,當年下鄉當知青的時候,倒是養過一陣子豬。”
    “那就養豬。”齊天翔咬著牙緩緩地說著,在雜草叢生中尋找著下腳的地方,深一腳淺一腳地沿著已經找不到路的草叢和水泥邊緣,慢慢地走了很久,最後才站定,望著眼前的一切,篤定地說:“總比晾在這裏曬太陽強。”
    “那可真是劃不來,別說養羊喂豬,就算是再搞點掙錢的買賣,都顧不住挑費。”汪寶坤戲虐地說著:“您沒看這麽大的一片建築工地,不但沒有了圍擋,連看場地的人都沒有了,看來也是什麽都顧不了了,而且也沒有什麽怕偷的了。”
    汪寶坤望著眼前大大的一片建築空地,緩緩地說:“據我所知,這裏自從資金鏈斷裂以後,爛尾已經三年多了,每回都說要重新注入資金,重新啟動,可每回都是雷聲大雨點小,而且也有幾家有意向的來具體看過,也做過些前期接觸和嚐試,但都是望而卻步。窟窿太大了,不但許諾好的回遷安置資金沒有完全到位,補償款也拖欠了不少,拍地的錢也是隻交了不到百分之三十,而且這塊地早就抵押給了銀行,隻要的有點動靜,幾方麵都會上門討債。就這還不包括建築施工單位先期墊付的工程款,建築材料費用,還有工人工資,想起來頭都大了。”
    “什麽都沒有就能拿地,就敢開工,就這樣的三無資質沒有人審核嗎,就一點問題都沒有發現嗎,”齊天翔的話語淩厲的猶如連珠炮,不間斷地射向汪寶坤,仿佛他就是這片建築的主人,或者是職能部門的權利人一樣,不解和迷惑始終在腦際回蕩,“這些當初就能發現的問題,但凡有一個關口引起了注意,就不可能出現這樣的事情吧,”
    眼前的一切,連同炫白的陽光,似乎刺痛了齊天翔的眼睛。很大的一片建築工地,仿佛就像是戰爭廢墟一樣,唯一的不同是沒有硝煙彌漫,更沒有橫七豎八陳列的屍體,以及可能有的血腥味道。除了這些慘烈,這裏似乎就像遭受了浩劫一般,高高低低分布的幾塊施工現場,捆紮好的鋼筋圍攏等待著混凝土的灌注,而今卻是鏽跡斑斑地裸露在陽光下,還有的鋼筋尖尖的伸展出來,與混亂長著的雜草交織在一起,以前有的帷幔已經支離破碎,或撕裂成了幾大塊,或飄零在鋼筋尖尖的頂端,像是一麵麵不規則的旗幟,更給衰敗以淒涼的注腳。
    幾大片建築區域,相比就是幾棟樓的位置,有的已經蓋起了一些,有些才剛剛露出地麵,有的還隻是樁基平整後的輪廓,但卻能很明顯地看出設想的宏偉,以及藍圖的美麗,十幾個大大小小的建築基座,可以想見建成後的巍峨和壯觀,可那已經成為永遠的設想,停留在了美好的藍圖上了。
    “誰說不是啊,正如您所說,但凡有一家認真一點,哪怕嚴格一點,就不會出現這樣的爛尾,更不會出現這樣的爛攤子。”汪寶坤慢慢想著說,隨即口氣依然輕漫起來,嘲弄似地說:“可話又說回來了,誰願意認真,利益麵前誰又能夠認真得起來,騰飛地產的資質哪一個主管部門不是心知肚明,一個十足的村辦皮包公司,無資金、無專業技術人員、無建築開發資質,有的隻是膨脹的野心,還有就是烈火烹油的房地產形勢。隻要有膽量就行,沒錢有銀行,隻要湊夠參加拍賣的保證金,就有資格拿地。拿到地就可以抵押給銀行,拿到銀行的抵押貸錢繳一部分地款,或一部分補償金,就可以做前期開工準備和廣告宣傳了,隻要敢宣傳敢吹就不怕沒有炒房客進入。根本不用考慮建築的事情,建築施工單位都是墊資入場,建築材料也大都可以半買半賒,隻要正常開工,大批的錢就能進賬。雖然說現在是封頂才能預售,可卻管不了人家搞前期預定,或者購房意向,等房子蓋得差不多了,資金也收的差不多了。真正拿到預售證的時候,與其說是售房的開始,不如說是瓜分資金盛宴的開場,銀行、政府、建築材料提供商,承建單位,大家皆大歡喜。事實上樓已經不重要了,也許又一個相同的故事還在上演著,隻要政策沒有變化,隻要資金不出現問題,這樣擊鼓傳花的故事和造富神話,每天都在上演著。”
    也許是意猶未盡,汪寶坤接著說:“不說其中有的利益輸送,也不說什麽暗箱操作,僅僅這明麵的操作流程就夠讓人眼花繚亂的,隻是都不願說透罷了。有人是不明白,有人是明白了不說,還有更多的人,卻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其實都明白。”
    “都明白,也就都不明白了,是不是這個意思,”汪寶坤的話和嘲弄的語氣雖然刺激著齊天翔的神經,但也知道句句都是實情,而且還句句說中要害,都是這個圈裏的人,這裏麵的貓膩都心知肚明,說起來也簡簡單單,明明白白。可刺激歸刺激,眼前的事情還是要說,就詳裝不滿地瞪了汪寶坤一眼,冷冷地說:“別說這些沒用的,說點實際的給我聽,我沒時間,更沒興趣了解你們行業的潛規則。”
    齊天翔的話瞬間提醒了汪寶坤,也使他明白,齊天翔冒著大太陽帶他出來,可不是為了聽他說這些的。
    上午從織襪廠平房院出來,回到公司汪寶坤就緊急召集策劃、市場調查、營銷、開發等部門的負責人,以及幾個主管副總,布置在全市範圍內開展棚戶區和老舊小區的摸底調查工作。反複交待一定要安排精幹人員,一定要認真細致,一定要迅速著手,強調了這三個快之後,汪寶坤才提到了具體要求。就是要盡可能地入戶調查,了解居民改善住房的需求,以及具體的要求,還要摸清實際費用承擔能力。同時要全麵了解小區的原始狀況,必須要對產權和沿革情況全麵掌握。如果可能的話,要盡可能了解居民的家庭收入情況,包括人口、收入、就業狀況,以及住房套數和居住情況,都要力求詳細準確。
    麵對幾位老總和部門經理疑惑不解的神情,汪寶坤沒有解釋,臉上也是高深莫測的神情。其實不但下屬有這樣的疑惑,汪寶坤心裏對這樣大規模的調查摸底,也不是很有底,隻是下意識地感覺會有很大的意義,或者說有很大的文章可做。這點自信是基於對齊天翔的信任,還是對事件本身,汪寶坤也不是很清晰,但還是感覺齊天翔拋過來的絕對不僅僅是鮮花,還有可能是巨大的財富,或者是一次難得的機會。
    不知是什麽原因,在汪寶坤的心目中,對於齊天翔這個人,有著一種既恨又怕,還有著仰慕和欽佩的矛盾情緒。幾年前的那件事使他刻骨銘心,險些使多年辛苦得來的財富和地位化為烏有,使他對齊天翔有著深深的懼怕。盡管知道所有的矛頭不是針對他,但如果齊天翔願意,連帶著洗淨他的身家,甚至將他投進大獄,也不是沒有可能,這點使他對齊天翔的行為方式和為人的磊落,心生欽佩。更重要的是,經過齊天翔的暗示,以及梁冰玉的高調呼應,使得汪寶坤能夠迅速跟進,時機和手段都恰到好處,不但化險為安,得到了實際的利益,而且更大限度地提升了自己和公司的美譽度,使得自己能夠擺脫紅頂商人的危險,順利上岸,這點說心裏還是有些感激齊天翔的。
    平房院的改造或升級,說實話汪寶坤沒有興趣,或者說沒有很大的興趣,充其量就是錦上添花的事情,做好了也不過就是一次宣傳。特別是花費人力物力做調查摸底,如果是政府部門交待的事情,汪寶坤是絕對不會參與的,但這是齊天翔交待的事情,汪寶坤絕對可以投入精力去做,而且還要投入精幹人員,做快、做好、作穩,因為他隱隱感到,齊天翔的心中有一個大的謀劃,可以帶來不可限量的商機,當然還有利益。
    上午剛安排完調查摸底的事情,下午齊天翔就親自打來電話,沒有過多的寒暄,隻是說要帶他轉轉,約好了見麵的時間和地點之後,就嗬嗬笑著掛斷了電話。一時間使汪寶坤如墜霧裏,按照約定時間趕到說好的地點後,齊天翔的專車已經停在了哪裏,似乎是專門等待汪寶坤的到來。
    這裏是位於城鄉結合部的一處建築工地,六棟小高層已經封頂,但卻沒有了任何建設的跡象,以往應該有的腳手架,以及塔吊都不見了蹤影,更應該有的繁忙的施工場麵也不見了,變得冷冷清清。盡管仍然有圍擋將建築工地攔了起來,但卻隻有大門有人看守,再也沒有工作的跡象。
    經過協調,齊天翔和汪寶坤一行得以進入工地,沿著樓群間的水泥路麵走了一圈,時不時地站下來看看,沒有任何的語言交流,也沒有過多的表情變化。這是從見麵齊天翔就有的態度,沒有寒暄,沒有語言交流,甚至連握手都沒有,隻是點點頭,還有就是示意走的手勢。
    走了一圈下來,齊天翔沒有任何表示,而是示意汪寶坤上車,跟著齊天翔到了現在這個工地,仍然是很少說話,更沒有過多的表示,隻是默默地看。
    現在齊天翔主動攔住了他的話,汪寶坤知道齊天翔想聽什麽,想了一會斟酌著說話的方式和語言和,才慢慢地說:“齊書記想知道什麽,我清楚,不過坦率地說,困難不小。”汪寶坤微微笑著,望著齊天翔的臉試探著說,看到齊天翔沒有什麽表情變化,就大著膽子說:“如果讓我說,剛才的那個美景花園工程,還有利用的價值,眼前這個騰飛佳苑,根本沒有任何的意義。”
    汪寶坤說著,看齊天翔望向自己的眼神透著溫和的神色,似乎是等待自己說下去,就緩緩地說:“美景花園六棟小高層已經封頂,主體工程基本完工了,盡管爛尾了幾年,但整體建築的變化並不是很大,而且據我所知,這個工程的定位是高檔住宅小區,工程設計和建築質量還是可以信任的。如果接手後隻要對外牆建築進行必要的固化,就可以進行內部上下水管道施工了,難度不是很大。”
    “而騰飛佳苑,本身就是個草包工程,倉促上馬,倉促施工,樁基建築單位也是一個很不起眼的小公司,技術力量和施工質量都不容樂觀,幾棟樓的規劃和布局也不盡合理,而且也是剛進入初期階段,這些裸露的鋼筋經過幾年的氧化,是不是還能達到預期效果不敢保證,不如推倒重建。”汪寶坤畢竟是房地產方麵的老手,說到這方麵的問題很是老到,也很堅定,看齊天翔興趣很濃,就接著說出了自己的擔憂:“續建也好,重建也罷,這些都不是問題,問題是產權歸屬,以及債務問題,這是最頭痛的。”
    “這些都不是你現在應該考慮的問題,也不是最主要的問題,這些問題有人會做,也有人會關心。”齊天翔神情變得凝重,盯著汪寶坤認真地說:“現在想請你做的,還是上午那件事情,以及現在看到的這些。除了棚戶區和老舊小區的調查摸底,還想請你對全市在建或已建的建築工程,進行一次詳細的調查,你們是行業內部的人,入手比較方便,也比較專業。”
    望著汪寶坤迷惑不解的眼神,齊天翔嚴肅地說:“不管是已經爛尾的,還是資金出現困難,可能爛尾的,都摸一下。什麽背景,什麽緣由,你都暫時不要考慮,隻要把事情做細、做快就好,”
    “這是調查局的架勢了,還真是一件大工程了。”汪寶坤愈發清楚齊天翔的用意了,嗬嗬笑著玩笑著。
    “給你成立一個調查局,你當局長,”齊天翔戲虐地看著汪寶坤,鄭重地說:“實在是沒有太好的辦法,才請你幫忙,難道還得讓我三叩九拜不成。”
    “那倒不敢,我盡全力吧,幹的好不好,你論功行賞就是了。”汪寶坤嗬嗬笑著,意味深長地說著。
    “那是自然,還請老哥鼎力相助,謝是肯定少不了的。”齊天翔認真地說著,抬腕看了一眼手表說:“晚上就不請你吃飯了,等你的調查結果出來後,我好好請你喝頓大酒。”
    “有你齊書記的這句話,我老汪就知足了。”齊天翔言稱老哥,讓汪寶坤大感意外,也有些感動了,對齊天翔抱拳拱拱手說:“什麽都不說了,等著吃您的大餐了。”
    齊天翔望著汪寶坤轉身離去的身影,微微地笑著,心裏卻絲毫不輕鬆,反而猶如墜上了鉛塊,沉沉的重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