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突發事件(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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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天翔在院長的引領下緩步走進會議室,麵對院長謙讓著的橢圓形會議桌頂端的位置,沒有任何表示,徑直走到迎門靠窗的中間位置,拉開一把椅子坐了下來。
    隨後進門的房建設遲疑了一下,慢慢走到齊天翔右手邊,同樣是拉開一把椅子緩緩坐下,胖胖的臉繃的緊緊的,緊閉著雙唇,沒有任何說話的意思。
    齊天翔和房建設的舉動很是出乎意料,但也算是作出了示範,隨後進來的各位副市長和局長們,也就根據各自的身份和地位,自覺地選擇著合適的位置,很快橢圓形會議桌邊就坐滿了人,後麵的一排椅子上也坐滿了人,還有一些人就地站在了哪裏。不算小的會議室,頃刻間擠進了幾十個人,一下子顯得擁擠了很多。
    齊天翔自從進門就始終處於慍怒的狀態,神情肅穆,盡管麵無表情,但任何一個人都知道他現在的心情或情緒,處在一個高危的臨界點上,順時可能爆發,也隨時可能波及到相關的人。正如眾人猜測的,齊天翔現在的心情糟糕透了,事件本身的嚴峻是一個方麵,醫生護士的冷漠又是一個方麵,窗口行業的諸多問題更是刺激他情緒激憤的一個原因。另外,還有對自己過於文弱的不滿,尤其是看到房建設輕輕鬆鬆就爆出的粗口,心裏更是壓抑和鬱悶。有時候真想像房建設一樣酣暢淋漓地罵上幾句,爆出幾句粗口,出出心中的惡氣,可話到嘴邊卻怎麽也說不出口,往往是自己更加的生氣和憤怒。
    對於知書達理,或者是明白事理的人,怎麽樣的禮貌和周全都不過分,可對於那些傲慢無禮,或者根本就不知道尊重為何物,甚至利用公權恃強淩弱,冷漠冷淡處事的人,任何的客氣都是多餘,就應該像房建設一樣,罵他個狗血噴頭,剝他個體無完膚,讓他也嚐嚐冷漠傲慢的滋味,或者讓他自食其果,那才是真正的疼快。盡管齊天翔常常這樣想,但卻時刻提醒自己不能這麽做,這個社會已經充滿了暴戾,已經沒有了尊重和平和,不能再增添任何的惡氣,這樣隻能使更多的好人受害。
    看著不斷走進來的人,齊天翔盡力調整著情緒,力求不使自己心中的怒火和不滿,給即將開始的會議不必要的幹擾。相對於剛才激起的怒火,下來的會議要布置的事情更緊迫,也更不容情緒衝動。
    會議由市衛生局長梁生群主持,他先介紹了與會的領導和專家之後,緊跟著介紹搶救和傷亡情況,以及應急處置采取的措施,一連串的情況介紹完以後,謙卑地請齊書記發表指示。
    望著會議室眾人投向自己的目光,齊天翔迅速調整了一下情緒,盡可能語氣平靜地說:“我沒有過多的話,隻有三句話六個字-----救治,善後,處置,具體的事項安排由房市長部署,我就不多說了。”
    看著眾人的表情,似乎並不滿意自己如此簡單的講話,齊天翔就提高了嗓音,威嚴地說:“如果需要強調什麽,剛才在急救中心大廳我已經說過了。人命關天之際,麵對著生死存亡的孩子,以及悲痛欲絕的親人,冷酷、漠然、傲慢、輕視,甚至袖手旁觀,這是在治病救人嗎,這還是白衣天使嗎,這還是起碼的具有完整人格的人嗎,生命最可貴,花樣年華的孩子更經不起任何形式的傷害,就剛才我救助的那個小姑娘,她的好朋友死了,就死在了她的麵前,她為救不了她,拉不動她而痛哭流涕,這就是天使般的心腸,這就是最可貴的愛心。對比一下,我們這些成年人,尤其是負有保護和救護責任的大人們,不該臉紅嗎,不該羞愧嗎,你們的職業道德呢,你們的希波克拉底誓言呢,都被物欲和銅臭帶走了嗎,”
    “這樣的冷漠就等同於殺人,還有那些粗暴施工,野蠻操作的建築施工單位和個人,行為和結果本身也就等同於殺人,絕對不能輕饒,也絕對不能再發生此類的惡性事件,必須讓某些漠視生命,漠視安全的人付出慘痛的代價,才能給民眾一個安全平和的社會環境,才能對得起我們自己的良心,也才能對得起我們作為城市管理者的神聖職責。”
    “齊書記的講話我完全讚同,我沒有齊書記那樣的涵養,也沒有他那樣的好脾氣。對於那些不把老百姓的生死放在心上的人,我的態度很明確,就是讓他有多遠滾多遠,堅決不能讓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湯,而且就像齊書記說到的,要堅決杜絕此類安全和責任事故,要對那些漠視生命,漠視安全的人繩之於法,更要罰的他們傾家蕩產,這樣才能讓他們長長記性。”看著齊天翔頜首示意,房建設提高了嗓門開始發言,厚重的嗓音低沉威嚴,臉上的表情更是嚴厲冷峻,“下來就按照齊書記剛才的指示,圍繞著那三句話六個字開展工作,馬上成立三個專門的領導小組,救治小組副市長郭良負責,衛生局、市人民醫院、中心血站、防疫保健康複方麵領導和專家共同組成,全力救治危重傷者,並開展後期的治療和康複工作,原則就是不能再有任何的傷亡,更不能發生大的病情反複。善後小組由馬全明副市長負責,教委、城建、市一中、殯儀等方麵的領導參加,全力做好傷亡孩子家屬的安置和後事料理,以及傷亡的賠付和補償工作,原則就是不能委屈了孩子,不能委屈了親人,更不能引發群體事件,要幹淨利索盡善盡美,不留任何後遺症。處置小組由政法委書記王剛,副市長兼公安局長劉峰、檢察院、法院的領導組成,迅速控製涉案人員並調查摸底,對具體施工人員,施工單位負責人,設計和建築單位有關人員快審快判,嚴肅處理,做好理賠資金的落實工作,盡快給傷亡家庭,給全市人民一個交待。”
    布置完這些,房建設又補充說道:“所有工作齊書記拿總,我負責具體協調,時間一定要抓緊,要盡快有一個明顯的結果。”
    房建設的話引起了齊天翔的警覺,尤其是對涉事人員繩之於法的話,就有引申他話意的意思,似乎這就是齊天翔的本意,就是要無視法律的尊嚴,以個人意誌和領導喜好確定事件的性質,這樣下來所有事件的走勢,出現任何的非議和副作用,就是他齊天翔的指示和授意。這盡管沒有明顯挖坑讓他跳的意思,或許沒有這樣的故意和用心,卻有著明顯的引申意味,而且重罰的話是他有意的附加,似乎也是齊天翔的意思,但卻是他的本意,就是要以此達到震懾和強化管理的目的。
    想到了這裏,齊天翔不易察覺地微微鄒了一下眉頭,卻沒有做出任何的表示,而且從心裏上還是讚賞房建設的老到和果斷的。紛繁複雜的事件,經過他簡單的梳理,部署的井井有條,而且針對性很強,很有操作性,強調了原則和底線,並且對時間也有具體明確的要求,看來也是很清楚事件的性質,明白嚴重性,不敢有任何的閃失。
    房建設部署完畢,威嚴地望了一眼在場的所有人,然後似乎很滿意的側過臉來征求齊天翔的意見,明確看到齊天翔搖頭表示不再講話之後,才莊重地宣布緊急預案正式生效。這也就等於是結束會議的明確表示,所有人都站起來,神情肅穆地等待著領導們的離場。
    齊天翔緩緩地站起身,率先走出了會議室,等待在外麵的醫院工作人員殷勤地為他披上白大褂,遞上口罩。齊天翔穿上了白大褂,但拒絕了口罩,直覺提醒他,這樣的場合戴口罩不合適。
    在院長的陪同下,一行人依次走進腦外科和骨外科病房,先後看望了受傷的學生和老師,每一個傷者的病床前齊天翔都停住腳步,耐心地聽負責醫生介紹病情和處置情況,並與傷者進行交談。當看到自己救治的小姑娘時,齊天翔更是細心地為孩子掖掖被角,和顏悅色地安慰孩子安心養病,看到小姑娘露出靦腆的笑容,才安心地離去。
    看望完受傷住院的學生和老師,齊天翔一行又走到重症監護區,隔著玻璃觀看裏麵的情況,更加詳細地聽取醫生的介紹,並囑咐醫生一定要認真細致,盡全力治療。隨後又看望了手術室外的親人和家屬,除了盡可能的溫言安慰外,並竭力保證一定會全力進行救治和妥善處理此事。
    由於事先已經由市政府和醫院的相關人員,給親人和家屬做過詳細的解釋工作,而且似乎也有一些具體的承諾,因此齊天翔一行的探望和慰問,並沒有出現吵鬧和過激的反應,使得所有活動得以順利平靜地持續下去。
    隨後齊天翔一行人又驅車,趕到河州市殯儀館,看望和吊唁了事故中死亡的兩個學生,麵對失去孩子悲痛欲絕的親屬,麵對冷冰冰躺在哪裏的花季少年,齊天翔深深地感到痛徹心扉,除了陪著親屬落淚,齊天翔覺得再多的安慰,也挽救不回孩子的生命,更彌合不了親屬心中的傷痕,能做的就是盡快給親屬們一個交待,這樣的安慰微不足道,但卻也是必須。
    從殯儀館出來,齊天翔回身對房建設說:“我現在去省委,去向林書記作專題匯報。”
    “我也是需要到省政府,去向郭省長匯報,剛才在車裏已經打了幾回電話了,不知道具體情況,沒敢亂說。”房建設嗬嗬幹笑著說:“哪我們就分頭走吧,”
    齊天翔點點頭算是告別了,率先走向自己的專車,登車離開。在車裏給林東生打了電話,詳細匯報了學校突發事件的來龍去脈,還有傷亡情況,著重匯報了事件的處理安排,並強調了善後和安撫工作的作法,以及家屬的情緒和具體安慰方法。
    全部匯報完後,齊天翔屏息靜氣地等待著林東生的具體指示,林東生似乎並沒有什麽需要強調的,反而對齊天翔的應急處置能力提出了表揚,隨後就掛斷了電話。
    也許是不方便說,也許是要說的話太多,電話裏不好細說,盡管林東生什麽也沒有說,但齊天翔還是分明感到了林東生發出的一聲深深歎息。
    這場惡性突發事件就這麽結束了,不但沒有得到任何的責備,還因為處置得當受到了表揚,齊天翔說什麽也不願相信。麵對無辜生命的離去,麵對轟動全市或全省的惡性安全事故,作為省委書記沒有情緒變化是不可能的,也是不合乎常理的,唯一的解釋就是難以言說,是一種無奈的憋悶,就像齊天翔現在的感覺一樣,心中縱使有萬千怒火,可卻沒有發泄的對象,甚至連發泄都會引起不小的風波。作為一省的最高領導,穩健和涵養,似乎與政治智慧和執政能力,是連在一起的,有時等同於,甚至要高於後者,是有了憋屈也不能表露,有了怒火也得強力壓抑,似乎這樣才能平衡各方的情緒。
    盡管林東生什麽都沒有說,但在齊天翔看來卻是什麽都說到了,那就是下午在車上,林東生意味深長的話-----安全大於天,孩子的事比天還大。這就是齊天翔心中最深的痛楚,天災也許難以避免,但人禍一定要盡全力杜絕,這也許是自下午四點多鍾得到消息,一直到此刻將近晚上八點,這麽長時間以來,最清晰,也是最明確的認識。
    想到了這些,齊天翔似乎忘記了疲憊,伸手輕輕拍拍前座的靠背,對小張緩緩地說:“回辦公室吧,隨便弄點東西對付一下,晚上寫點東西。”
    看著小王開車往市委方向而去,耳邊聽著小張給閆麗打電話,說明齊天翔不回去的原因。齊天翔很滿意小張的靈敏,也對閆麗心生一絲愧疚。但此刻齊天翔卻沒有時間想這些,而是微微閉上了眼睛,心裏謀劃著要寫的文章,以及文章想要傳達的意思,另外就是更大的文章的構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