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繼續調研(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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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頓餃子,很簡單,但由於有了市委書記和常務副市長參加,就顯得有些特別了,這點不但記者徐平凡深深地感覺到了,張世軍夫妻兩個,更是始終處在一種興奮、激動,乃至緊張之中。
    這些從社區主任進門,就更為明顯,不但走路有些不自然,更是連說話也緊張的半天說不出什麽。盡管約定了不再邀請其他人,可世軍媳婦還是跑出去,將社區女主任叫了來,說是讓過來幫忙,其實炫耀的成分還要更多一些。
    畢竟一個普通的市民家裏,來了全市最大的書記,這份榮耀和尊貴,即使不用刻意表白,也是可以明顯體味到的。在普通的市民眼中,基層的辦事員都是了不起的官了,何況是整個河州市的一把手,更何況還是專程來家裏吃餃子。
    氣節隻針對敵對和自尊而言,對於更多的人,是無所謂氣節的,隻有榮耀和麵子,這些是融入血液中的東西,越是處在社會底層的群體,越需要這種麵子的提振,可也不是人人都有這樣的機會,更沒有這樣的機緣。
    齊天翔很明白這個道理,因此在聊天和談話中,始終表現的和藹可親,始終平靜和溫和,或者微笑著讚許,或者耐心地傾聽,似乎什麽都願意聽,什麽都感興趣。
    吃完了餃子,齊天翔真誠地向張世軍夫婦道謝,向社區主任道謝。在眾人仰慕的目光中,齊天翔和呂山尊心滿意足地離開張世軍家,走到院外邊上了中巴車,等車輛平穩開行之後,齊天翔望著張世平慢慢地說:“下來我們到哪裏去,看什麽,”
    “如果齊書記和呂市長不介意,就請二位領導看看我的另一項沽名釣譽的罪狀。”張世平認真地看著齊天翔,咧著嘴笑著說:“也不怕領導們不高興,我願意讓最真實的東城區的現狀呈現在領導麵前,不管結果會是什麽樣,我都坦然接受。”
    “你張世平就不會開心地笑嗎,就會咧嘴,跟誰有仇,還是牙疼,”齊天翔瞪了張世平一眼,轉臉對呂山尊戲謔地說:“今天好像誰惹著他似的,又或許有什麽想法,滿臉的不情願,我記得平時見到他不這樣啊,”
    “也難怪,人家委屈唄,”呂山尊知道齊天翔說話的意思,瞥了張世平一眼,淡淡地奚落著:“勞苦功高卻沒有正確的評價,付出努力也沒有相應的回報,當然鬱悶了。”
    “那怎麽辦,是不是應該給他記個功啊,或者找個地方給他建個紀念碑,把他這幾年的功績和付出都寫上,讓後人都能銘記。”齊天翔望著呂山尊微微笑著,對他的回應很滿意,隨機慢慢地說:“怕就怕時間留不下太多的印記,想不朽的卻往往難以如願。”
    “齊書記和呂市長批評的對,我虛心接受,一定調整好自己的政績觀,端正工作態度,認真做好自己分內的工作。”張世平在齊天翔和呂山尊的揶揄和奚落中,臉上紅了起來,也明白自己的情緒引發了齊天翔的不滿,趕忙解釋道:“其實從心裏說,我還真沒有任何過多的想法,也明白現在我最需要做的工作就是傳幫帶,盡管我能力有限,但站好最後一班崗的自覺性我還是有的。”
    “你以為市委將你從河蔭縣調整到東城區,將全市最大的財源產出重區交給你,就是為了讓你搞傳幫帶,就是讓你站好最後一班崗,然後退休前再到市人大或政協過度一下,如果僅僅是這麽簡單,何必費那麽大力氣,讓你在縣裏再堅持二年不行麽,”齊天翔漸漸有些冒火,可看到車上幾位記者關注的神情,就淡淡地說:“你如果能拿出平時做事的勁頭,好好組織一下想法,可能會更少煩心一些。”
    齊天翔平淡卻嚴肅的話語,使張世平猛然意識到自己的話,引發了齊天翔更深層次的不滿,隻是礙於情麵不便發作就是了,對於這些他並不是特別在意,但在他這個年齡,讓齊書記產生這樣的誤解和想法,卻是他也難以接受的,可齊天翔不願往深裏說,他也不好過多的涉及這些敏感的問題。
    的確,他自認為自己不是一個心高氣傲的人,更不是一個拿的起來放不下的人,幾十年官場磨礪,他的感覺和敏銳已經不那麽神經質,可還是時時會有所表現,而且是難以遏製地爆發,難以控製。今天上午的情況就是這樣,也不知是什麽原因,使他心裏覺得深深的壓抑,情緒也始終好不起來。
    上午上班時才接到的通知,而且是剛進辦公室,就接到了市委辦公廳的電話通知。由於齊天翔有提早一個小時到辦公室的習慣,河州市的市縣區機關,尤其是一把手,都自覺不自覺的調整了工作時間,早一個小時開始工作,漸漸成為常態。這不是引起張世平情緒變化的原因,突然襲擊似的檢查和調研,往常經常出現,而且有時領導到現場了再通知過去,也是常有的事情,沒有過多解釋,也不需要刻意解釋,自己也經常這樣做,這不是原因。
    簡單地與李萬東溝通了以後,驅車趕到東城區最接近城區的地方,迎接也是李萬東的意思,按照他的想法,直接到紅旗社區等待就是了,越自然的做法越能突出效果。可李萬東有郊迎這樣的想法,他也不好拒絕,年輕幹部的殷勤,有其活力的因素,更有討好和獻媚的意圖,說到底還是政治經驗不足的表露,但這些不起眼的毛病,隻能在今後的工作中慢慢點化,或者慢慢地悟,簡單的否定或拒絕,隻能打壓他的信心,更會帶來不應該有的陰影。
    看什麽和怎麽看,李萬東沒有任何的異議,在這方麵還是充分尊重張世平的意見的,畢竟才上任幾個月,很多事情並不是很了解,無論是經驗,還是總體把握能力,特別是突出重點,迎合領導意圖方麵還有欠缺。三個點是張世平選定的,而且先後順序也是他確定的,這是基於對齊天翔的了解判斷出來的。既然沒有刻意的選擇和要求,也就給了基層更大的設定空間,隻是看表現了,這看似很容易,但隨意的背後卻是很深的揣摩,以及經驗的運用。
    問題出在了平房院,想到了這裏張世平終於明白了,自己情緒的壓抑不是來自於齊天翔和呂山尊的突然襲擊,而是平房院帶給他記憶,以及心中抹不去的傷痛。這樣的感覺以前也會時時泛起,隻是沒有這麽強烈罷了。
    大雜院給他記憶中留下的傷痛太大了,而且很大意義上自己的敏感和神經質,都來自與大雜院生活的經曆和影響,哪生活的艱難,哪沁入骨髓的屈辱,哪難以平複的苦澀,以及不甘和抗爭,是沒有在哪裏生活過的人,根本難以體會的。生活的艱辛和困苦還容易應對,旁人的白眼和不屑,甚至無意中顯示出來的優越,都會像鋼針一樣刺痛脆弱的神經。盡管隨後的下鄉和參軍,使他的內心稍稍平複了一些,但心靈深處隱匿的那份敏感,卻並沒有隨著時間和職務的上升而消失,反而更加的脆弱和不能觸碰。
    坦率地說,改造大雜院和建立保障房小區,張世平內心很清楚,並不是表麵看上去那麽堂皇,公務員小區的奢華,與大雜院的艱難,形成了強烈的對比,深深地刺痛了他的神經,決意的扭轉來自於他內心的驅使,他有這個能力,也願意用這樣的權力去做這件事,而且是冠冕堂皇光明正大地去做。既是為了大雜院的鄰居,也是為了平複自己內心的愧疚,也許退休之前能夠做好這件事,也可以徹底將大雜院產生的陰影,從他心中徹底抹去,隻有這樣,自己才能平靜地、安然地享受退休之後的生活。
    但潛意識裏,張世平從齊天翔的目光裏,看似平淡的話語裏,以及刻意要到三弟家看看的行為中,隱隱感覺到,齊天翔窺探到了他的內心,似乎將他的所有想法和隱秘的動機,都看得清清楚楚,自己在他敏銳的目光直視下,似乎什麽秘密都沒有,也不可能隱藏任何的秘密。從初期的不讓他過多說話,乃至不讓他陪同,到堅持要到三弟家裏看看,這些都表明齊天翔對他動機的審判,以及行為背後的初衷。
    張世平不得不承認,齊天翔簡直太厲害了,尤其是那雙眼睛,似乎永遠都那麽和善,可卻什麽都看的清清楚楚,任何的隱瞞都是枉然。但從齊天翔同意在三弟家吃餃子,並善意地勸解三弟夫婦的話語裏,張世平隱隱覺得,齊天翔對他的行為是滿意的,動機也是理解的,這樣的變化盡管隻是短暫中的轉換,可傳遞的信號卻是強烈的。特別是是齊天翔看似責備的批評,似乎也表明了齊天翔的傾向,這些都暗示張世平,下來還要很多事情需要他去做,而這些都在齊天翔目光的注視之下。
    張世平就是在這樣紛繁的思緒中,慢慢地捱到了此行的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