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省府分工(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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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天翔的話讓徐方深感意外,也使得會議室裏所有的人覺得不可思議,但看齊天翔臉上莊重的神色,不像是隨便說說,似乎是下了很大的決心的,但也不完全相信,作為一個經濟大省的政府一把手,上任之初會放開眾多錯綜複雜的經濟大事,專注在出力不討好的農業和農村問題上,簡直有些不可思議。
    不管其他人是什麽看法,徐方驚喜之餘卻是抱著深深懷疑的態度的,甚至在某種意義上認為,齊天翔是在愚弄他,起碼是為了分工的偏袒狡辯,或者說難聽的就是撿軟柿子捏。心中的怨氣更加的熾烈,臉色也變得更加陰沉,就像是蒙上了一層絳紫色的布一樣,但卻時刻提醒著自己,千萬要忍耐,不能在這樣的場合暴露出焦躁和不滿來,這樣今後的日子會更加的難過。
    這樣強迫著壓抑著自己,內心卻是在自怨自艾著,即懊悔離開西川,又懊悔來到河海省任職。其實類似的懊悔幾個月來出現的不止一次,每當孤獨寂寞的時候,這種情愫就會不由自主地浮上心際,覺得自己就像一頭孤狼困在了河海省,沒有朋友,沒有知己,甚至連可以傾訴的人都沒有。也曾經無數次地想象,如果自己不離開西川,如果能忍得一時之氣,或者說不意氣用事,即使仍然誌向難伸,仍然遭受排擠,可畢竟自己還能呆在西川,還能和老婆孩子在一起,不想現在,孤魂野鬼似的飄在河海,困在這個氣候幹燥、飲食鹹膩、語言交流不暢,生活習慣不同的北方城市。
    就像徐方自己所說,他生在西川,長在西川,幾十年除了偶爾短暫的出行,他幾乎就沒有離開過西川,也沒有想過有一天會背井離鄉離開西川。
    他出生在西川隨處可見的縱橫交錯的大山的皺褶裏,交通的閉塞、交流的不暢造就了他內向、孤僻的性格,一步步走出大山的步伐開闊了他的眼界,卻沒有開闊他的心胸,反而更加堅韌了山裏孩子隱忍的性格,以及堅定的耐力和知識改變命運的信念。
    小學在村裏,中學在鄉裏,高中在縣裏,大學到了繁華的省城,畢業分配到了省城的農業科學研究所,熬過了青澀的學生生涯,也告別了單身的生活,有了自己溫暖的小家,有了樸實本分的妻子,隨後又有了視如珍寶的兒子。
    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行進著,實習生,操作員,項目助理,課題小組成員,組長,課題負責人,論文署名人,重點項目實施者,省級、國家級課題獲獎者,小有名氣的農業科技專家。
    如果沒有哪次全省科技人員考評選聘,即使徐方會覺得不甘心,也會默默地在研究所工作下去,成為一個優秀的農業科技人員。陰差陽錯的是有了哪次考評選聘,有了所長好大喜功的上報名單,徐方成為全省首批農業扶貧,科技下鄉的佼佼者,一步踏進仕途,並一步步走到今天。
    似乎又回到了原點,徐方重新回到了崇山之中的家鄉,所不同的是再不是哪個懵懵懂懂求知的學子,而是從遙遠的省城,省農業廳下派的科技幹部、農業專家、農業副鄉長。原點盡管是原點,可層次卻是大不相同。
    也還是求學時的軌跡,從鄉裏到縣裏,從縣裏到市裏,然後再從市裏到省城,隻是這樣的時間漫長了很多,也充滿了艱辛,十幾年的時間,農業副鄉長成為了西川省的農業副省長,成為了他們那個家族,那座大山,幾百年來出的最大的一個官,可謂光宗耀祖,彰顯門庭了。
    短暫的興奮和榮耀過後,就是漫長而艱難的官場之路,尤其是賞識他、欣賞他的老領導和領路人上調中央之後,徐方感覺到了重重的壓力,以及來自各方的排擠和冷落。由於自身的孤僻和清高,徐方始終覺得融不到現實的官場之中,甚至覺得有些格格不入,老領導在的時候,時時處處都有人庇護著他,還感覺阻力不是很大。隨著新班子的交接,特別是整體工作思路對農業和農村工作的冷落,使得他的工作更加的艱難,甚至到了舉步維艱的地步,而他的執拗和耿直又使得單純的工作方法,變成了與新班子思想衝突,以及思路的不合,勉強支撐了幾年,矛盾越發的激化,他成為新班子,以及其後的繼任班子眼中的刺頭和難題。
    介於這種情況,老領導建議他調出西川,並竭力為他活動和遊走,經過努力,上調農業部似乎已成定局,而他也放出風來抒發心中的鬱悶,但在關鍵時刻橫生枝節,省裏某位領導明確反對,以至於考察和測評難以進行下去,也使矛盾更加的公開化,甚至到了劍拔弩張的地步。
    還多虧了老領導,再次上下活動,終於將他調出了西川省,暫時過渡到河海省來,等待合適的時機再作打算。
    可以說徐方是在進退維穀的境地,無奈之中來到了河海省,一個多月的時間裏,始終難以適應河海的情況,總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多餘的人,既不願過多的交往,也不願表露心跡,而且隱隱覺得這邊的情況,相比於西川可能更糟,尤其是看到分工名單之後,更是感覺河海省及齊天翔,也是在有意冷落和排擠他,似乎也是受了西川那邊的影響,幾天來始終在忍與不忍的矛盾中徘徊著,難以決斷。直到會議開始之前,還是在猶豫不決之中,包括齊天翔解釋他的分工之後,也還是沒有下定爆發的決心,但齊天翔輕鬆的許諾,帶有侮辱意味的表態,卻使徐方內心受到了深深的傷害,產生了士可殺不可辱的豪氣,決定就此與齊天翔認真地理論理論,哪怕撕破臉也在所不惜。
    “齊省長能與我一起下基層,考察農業和農村情況簡直是太好了,既可以為我領領路,盡快熟悉河海省和北方農業、農村的特點,為今後開展工作打下一個基礎。”徐方盯著齊天翔,眼鏡後麵的目光陰冷又尖刻,臉上的神色僵硬,語調雖然和緩卻咄咄逼人,“隻是不知道齊省長的時間怎麽安排,是專程還是抽空,我是先等等,還是等你安排好時間以後再動身。”
    徐方的神情,以及話語,立刻使會議室裏的氣氛緊張了起來,都知道他的話蘊含的挑釁,也知道他的挑釁因何而來,也都在為齊天翔捏了一把汗,更有人也想看看齊天翔怎麽應對,如何化解這份不滿和怨氣,空氣似乎也有些凝固了起來。
    “徐省長這是誤解天翔同誌的意思了,似乎認為他隻是隨便說說,或者說隻是為了今天的會議,臨時這麽表態的。”周通在會議桌的另一邊,遠遠地看著徐方的刁難,也感覺到了會議室緊張僵硬的氣氛,迅速接過徐方的話頭,並從放在桌上的一疊紙中抽出了幾張紙,拿起來示意給徐方看,嚴肅而急切地說:“齊省長說過的話,就一定會應諾的,絕對不會隻是說說。前幾天齊省長就交代我擬定一個下鄉時間表,原本準備在會議之前交給你過目的,天翔同誌擔心事先沒有跟你交流溝通,怕你產生誤解,讓我會後交給你。名單就在這裏,你可以看看。”
    周通急切的話打破了會議室緊張的氣氛,產生了一絲騷動,眾人都紛紛將目光投射到齊天翔身上,暫時冷落了徐方,就是想看齊天翔如何表態。
    齊天翔抬起手來示意周通不要接著往下說了,望著低頭看時間表的徐方一眼,然後將目光移開,慢慢地掃視著眾位副省長,嚴肅地說“我們這是個新班子,大多都不是很了解,即使認識也沒有在一起共過事,我對大家不了解,大家對我也不了解,產生誤會或誤解是難免的,也是可以理解的,因此我們就應該多進行這樣的溝通,多進行這樣的交流,哪怕是詰問和質疑都可以提出來,我可以解釋的當場就可以解釋,一時難以解釋的就交給時間來驗證,總之一句話,磨合需要時間,更需要交流和溝通,這些看上去艱難,但卻是必須的,”
    “實在抱歉,我的確是誤解你的好意了,也是我過於急切了一些,想著你的時間寶貴,擔心因為時間銜接不好,耽誤了春耕大忙的節氣,”齊天翔話音剛落,徐方就接上話,臉色微微泛紅,有些難堪地望著齊天翔說:“也是我對你的工作方法不很了解,平時交往和交流的不多,今後你若是有時間,咱們好好擺擺龍門陣,相信這樣的誤解就會少很多,”
    齊天翔含蓄地微微笑著,收斂起嚴肅的神情,真摯地看著徐方,拖著長腔學著徐方的口音說:“要得,咱們這下子下去,就是要多多擺擺龍門陣,不但要喝喝碗子,還要多喝喝老酒,這樣啥子矛盾和誤解,就統統沒得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