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東出西進(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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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候這是誇我呢,還是捧殺呢,”齊天翔詳裝詫異地望著侯哲海,心裏很清楚這老夥計的用意,其實就是想借他的力推進意識形態工作,可卻含糊應對著,嗬嗬笑著提議端杯,看著眾人不緊不慢地說:“不管意圖如何,我都認為是誇獎,也都值得幹上一杯。這杯酒老候說什麽也不能免,否則就失去了意義。大家說是不是這樣,”
    “這是當然嘛,說的這麽好,不喝酒怎麽能行,”黃和遠操著濃重的西北腔附和著,而且也是端著杯子等著侯哲海,直到看著他鄒著眉頭艱難地喝盡了杯中酒之後,才緩緩將酒倒進口中,嗬嗬笑著說:“這就叫同甘共苦,也就是這樣才能其樂融融。可惜我哪裏現在缺少這樣的氣氛和環境啊,”
    “氣氛來自情緒,環境才源自心生。”劉曉軍從對麵望著黃和遠,故作高深莫測地說:“使民生,使民活,才能使民不怨、不忿,境由心生,不使或罔。”
    劉曉軍一番雲山霧罩的話,使黃和遠一頭霧水,不由疑惑地看著他,嗬嗬笑著說:“這是想說什麽呢,是我喝多了,還是文化底蘊太淺,怎麽就迷糊了呢,”
    “那就說點咱們都能聽懂的,省得老黃跟我裝迷糊。”劉曉軍似乎知道黃和遠會這麽說,就嗬嗬笑著看了看眾人,又盯著黃和遠慢慢地說:“你來或者不來,我都在哪裏,你說或者不說,我都在傾聽。野花和玫瑰都是靜靜地展開笑顏,不管是不是有人欣賞,花開花落在自然的需要,並不因關注而改變。”
    “這些文藝範的說法聽帊?昧不是很煽情,很動聽,你一定聽明白了我在說什麽,可能大家又都聽不懂了。”劉曉軍望向黃和遠的眼光有些複雜起來,絲毫不客氣地說:“我在發改委了這麽多年,經手的項目無數,大大小小的項目撥備也多的不計其數,給你們批了多少項目,你無論是當省長,還是做省委書記,都沒有親自去找過我,這份清名我很欣賞,但並不能說明什麽,隻能說明你並沒有認真重視可持續發展和技術進步,簡單的重複很容易,容易到了惡化比發展來的更快。”
    劉曉軍伸手製止了黃和遠的分辨,接著說:“我主管項目論證和審批,可還主管著宏觀經濟調查和理論研究。多年前的事情不說了,就說這麽兩年,你們省工業增加值增長了百分之十五,用電量卻增加了百分之四十五,一個電業輸出大省卻鬧起了電荒,原因是什麽你很清楚。森林覆蓋率從百分之二十七,幾年時間銳減到百分之十六,草原植被嚴重退化麵積達到百分之七點六,正好是你們去年全年經濟增長數據,沙化和荒漠化土地麵積卻是百分之十五,環境惡劣加劇了脆弱生態的惡化。這是路線的問題,還是發展方式的問題,似乎你比我清楚一些。”
    劉曉軍冷靜清晰說出的數據,讓黃和遠不僅深為佩服,更是大吃一驚,心裏也明白了剛才劉曉軍神神叨叨地一番雲山霧罩,不由臉上有些發燒,不好意思地說:“真佩服曉軍的記憶力,這些數據比我還記得清楚。說實話,這些年圖小便宜,承接東部產業轉移,是引進了一大批高能耗,高汙染,高危害的企業,對生態環境破壞相當嚴重,也引發了一係列複雜和嚴峻的問題,已經到了不解決不行的地步了。”
    “飲鴆止渴的還不僅僅隻是這些,你們那裏除了煤炭和石油天然氣資源,還有巨大的水力和風能資源,這些年你們在這些方麵又投入了多少,隻盯著見效快的煤炭和石油天然氣,而這些又能持續多久,幾個當年重要的資源型城市的困境,還不足以慘痛嗎,這麽些年中央為保護生態環境和資源型城市的轉型,通過項目撥付或轉移支付,累計給了你們多少錢,估計比你一年的財政收入都要多吧,”劉曉軍似乎並不想就此停止自己的論述,看了看眾人的表情,又看看黃和遠的神情,接著說:“我這裏還有一組數據,或許你也願意聽聽。”
    “你們的省會城市西都,五年前開始的造城運動,成績斐然,短短的二年時間就建起了百萬平方級樓盤十二個,已經竣工在售的四個,還有八個估計今年就可以推向市場。另外還有六個之多的地產項目,已經基本完成項目規劃和論證,隨時可以開個建設。這是百萬級商業地產項目,十萬平米的樓盤更是不計其數,這些項目沉積了多少資金,上千億總是有的吧,””劉曉軍掰著手指,一一羅列著,似乎看上去很平靜,很耐心,神情也平靜地接著說:“盡管這是地產商的資金,可地方政府的自己配套保守的說,百億沉澱是有的吧,銀行的呢,社會資金呢,占比三分之一不算多吧,”
    “西都全市人口從官方口徑出來的數據,前年是三百六十萬,按每三口人一個家庭計算,一百二十萬戶,加上外來和流動人口二百萬計算,總戶數二百萬應該是可以框住的,這是個什麽概念呢,”劉曉軍停住了,饒有興致地望著大家,慢條斯理地說:“就是說,不考慮百萬以下級的地產項目,就這十八個百萬以上級,就可以提供一千八百萬平方房子,戶均九十平方米房子。假設全西都的所有居民,包括外來人口,現在都居無定所,五年之內也都可以得到一套九十平米的房子。這樣嚴峻的形勢下,房地產崩盤是早晚的事情了,而更可怕的還不是房地產的崩盤,是連帶著銀行、地產商、建築相關的上下遊產業,都會受到極大的影響。以此產生的副作用,還會傳導到商業、飲食和消費等各個行業,形成經濟通縮,那就真是回天乏術了。”
    劉曉軍平靜的話語,不啻是一顆炸彈扔在了宴會廳,震動的餘波使得每個人都沉默不語,心情都異樣的沉重起來,想到了那可能發生的事實,不免產生了深深的憂慮和擔心來。
    齊天翔率先從震驚中醒悟過來,其實從劉曉軍的敘述開始,他就陷入了深思之中,隨著劉曉軍話題的展開,就漸漸明白了他的用意。盡管沒有明確表述,但勸他不要趟西北這攤渾水的意思,還是十分明確的,由此心裏也覺得暖暖的,畢竟老同學還是牽掛著自己,不願讓自己為了一份情誼,陷入到泥沼之中。
    下午到現在,時間的關係,特別是一些難以明說的原因,齊天翔並沒有與劉曉軍過多的交流,甚至連暗示都沒有。可憑著劉曉軍的敏銳的嗅覺,以及細致的觀察,已經明白了齊天翔的想法。同學聚會,西北大菜,都是掩耳盜鈴的把戲,根本掩飾不了真實的意圖,那就是不願深談合作的問題,或者說不想給黃和遠說出真實意圖的機會。林東生的回避,齊天翔顧左右而言他的表現,都給了他這樣的感覺。
    齊天翔心裏盡管很明晰,但卻難以把自己深層次的用意,短時間內完全表述出來,明白劉曉軍從產業結構,到生態環境,從資源利用,到房地產開發,以及惡化的經濟環境可能產生的後果,一步步用數據說話,全是出於本心,也是提醒他引起警覺,這份情誼和用心,齊天翔心知肚明,也甚為感動。
    這樣的數據齊天翔掌握的沒有劉曉軍全麵,但也不是不了解,正是看到了黃和遠麵臨的困境,以及西北嚴重缺血的現狀,齊天翔才產生了東出西進的想法。而且這想法在上任之前就漸漸明晰,隻是尚處於思謀階段,沒有辦法細致交流,更不能引起黃和遠的警覺,而是需要一步步引導他產生依賴,然後才能慢慢展開。
    “曉軍畢竟是宏觀經濟部門的專家,數據掌握的準確而又詳實,說出來不僅老黃吃驚,連我們幾個也都覺得觸目驚心。”看到沉悶和難耐的氣氛在蔓延,特別是黃和遠略顯尷尬的神情,齊天翔心中暗暗欣喜,可臉上的表情卻是真摯而又平和,緩緩地環視著眾人之後,定格在了黃和遠臉上,慢慢笑著說:“這樣的問題嚴峻,可也不是老黃他們一個省獨有,相信以老黃的經驗和謀略,可以化險為夷。咱們不說這些了,還是說點開心的,老同學坐到一起不容易,放鬆一些比什麽都好。”
    “是啊,開心一些,現在不是有這樣一句話嗎,網上還挺流行,什麽開心也是一天,不開心也是一天,何不快快樂樂的過好每一天。事情再多,再煩,畢竟還是明天之後的煩惱。”黃和遠回應著齊天翔的話,強裝歡顏,嗬嗬笑著說:“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說,咱們還是說點高興的吧,”
    “網上的言論老同學也信,看來咱們這老同學還是個弄潮兒啊,”雷翔東好容易插話進來,打趣地望著黃和遠說:“哪些都是小年輕調侃無聊的戲說,開心那麽容易,快樂那麽容易,還奮鬥什麽,開心快樂不就完了。”
    雷翔東說著話,也知道這些調侃隻是說說而已,氣氛已然僵化,想恢複也不可能的,其實能說的話也說的差不多了,該到了結束的時候了,可還是端起酒杯,嗬嗬笑著提議著說:“就像老黃說的,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說,咱們還是把酒言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