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安 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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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九公淡淡的點點頭,衝溫知縣一揖道,“我那個侄孫媳婦一向腦子不清楚,還請大人勿怪,向高是我們葉家百年來出的第一個官身,也是族中子弟的楷模,向高媳婦更是開封張家的女兒,貞靜賢淑自不必說,以後誰再敢說有損她名聲的話,我們整個首陽葉家都不會與他幹休!今天的事族裏和大富媳婦自然會給她個交待。”
    葉九公的話是在表明整個葉家的立場,張氏鬆了口氣,對她一個寡婦來說,沒有什麽比名聲更重要的了,若是名聲壞了,就算葉家不計較,娘家也不會饒過她~、
    “老族長說的對,葉夫人是五品誥命,又是世家之女,現在立誌為葉大人守節,本縣對這樣的節義女子也是多有敬重,若是將來世侄出息了,朝廷自會對葉夫人有所嘉獎。”對地方官來說,治下出了節婦是榮光的事,若是出了什麽逆倫案,縣令也得吃掛落,何況憑他多年在民事上練就的一雙火眼金睛,怎麽看不出這是葉家長房為了家產在誣蔑二房三房?
    張氏得了知縣、族長和趙氏的肯定,也就不再多說什麽,葉誌恒兼祧也就是板上釘釘的事了。若不是三房的產業實在是誘人,而葉誌恒實在不像是個能有一番作為的孩子,她也不想跟著趟這渾水。
    “大人,九爺、母親,兒子還有話說,”葉向荃布局一次不容易,自然要把事情一次處理幹淨。
    “我和娘子一直身體不好,這些年為了延醫治病家產也耗進去不少,”葉向荃接過睞娘手中的熱水抿了一口,“現在三房名下的鋪子和田地都在那裏,我讓帳房已經都拿了過來,不如趁今天就交給二嫂吧。”
    “這個,”張氏有些為難道,“誌恒從今天起也是三房的兒子,那些東西還是你來掌管吧,我一個婦道人家…”
    “吭,”趙氏橫了張氏一眼,送上門的竟然不拿,“老二家的說的也是,不如…”,不如將這些東西都交由她來保管,待到葉誌恒成年,再一並交給葉誌恒。
    “既然母親也是這個意思,誌恒年紀也不算小了,以後就隨著我學習些鋪子裏的事吧,趁我還能動,與鋪子上的掌櫃們也熟悉一下,將來讓各鋪的掌櫃直接與他交帳,二嫂,母親年紀大了,又替二房經營著產業,您就多操些心吧,幫誌恒守著田產。”
    張氏感激的頷首,葉向荃這樣安排確實是在為自己兒子考慮,葉誌恒年紀小,又是個實心眼,若沒有葉向荃帶著,將來怕是拿不住那些掌櫃,自己一個女人到底不能拋頭露麵。
    趙氏欲要再說,遇上溫知縣冷冷的目光,不由心虛的閉了嘴。
    “還有就是睞娘,二嫂,睞娘年紀小,我就將她托付給你了,隻有一樣,將來她的婚事,須由她點頭才行,”葉向荃掙紮著起來給張氏施了一禮,看著瘦小的女兒,不由濕了眼眶。
    “她三叔你放心,我自當把睞娘當親生的來養,”張氏也跟著落了淚,心中暗下決心,一定要將這個可憐的侄女視做己出。
    “至於睞娘的嫁妝,”葉向荃從懷裏掏出一張單子,“這原是她娘的嫁妝,中間有一些已經不在了,我看著又添了一些,將來也盡夠了。”
    “哎喲,我們家睞妞兒的嫁妝,我這個做舅母的可要好好看看,將來也好知道怎麽給她添補,”柳氏在屏風後憋了半天,如今才找到借口出來,她原以為葉向荃叫他們來是想把女兒交給他們,沒想到竟然讓二房去養,想想也是吞了人家那麽多東西,給人家養個女兒也是應該,但她要是以後再吞了睞娘的嫁妝怎麽辦?柳氏覺得自己有捍衛外甥女嫁妝的義務。
    葉向荃將單子遞給柳氏,“這裏麵有她娘過去的東西也有這些年給睞妞兒置下的,左不過就是些田產莊子,還有幾房家人,她娘歸家時還有些東西,我們也一直沒用上,一會兒你和大哥去看看,也拉回去做個念想兒吧。”
    還有他們的?柳氏也無心去看葉睞娘的嫁妝單子了,反正那些東西她們也弄不走,“他姑父,這怎麽好意思,那些都留給睞妞兒才是,可憐的孩子,”柳氏用袖子掩了臉,準備開哭。
    “舅母,大人在這兒呢,”葉睞娘可不想這裏變成菜市場,葉向荃的身子不能久坐,這些事情還是處理的越快越好。
    葉老族長卻是個明白人,他從葉向荃手裏拿過嫁妝單子,遞給族侄看了,示意他又謄錄了一份,老家的人都得過葉向荃不少好處,不論是祭田還是開族學,他都是出錢出力,連族裏的孤老,他都出銀子養著,現在老三需要族裏幫忙了,自己當然不能不仁義。
    “還有西院的宅子,”葉向荃看向趙氏,“我和大哥也是一場兄弟,剛才大嫂也說了長房人口多,誌恒畢竟是一個人,也住不了兩處院子,西院我打算留給誌達,也算是當叔叔的一點心意,希望他早成家立業。”
    洛陽富庶,南來北往的人口也都聚積與此,說是寸土寸金也不為過,西院的地方可一點都不比葉向高分的東院小,很是值些銀子,加之這些年三房不斷整飭,將來就算是葉誌達得了官,當做府邸也不差什麽,“就按你說的辦吧,反正睞娘大了也是要出嫁的,又不能背了房子走。”
    待所有事情交待清楚,又讓大家都過了目,溫知縣更是具名做了旁證,葉向荃已經懨懨欲倒,葉睞娘看著心疼,給眾人告了罪,讓下人進來抬了父親出去。
    葉向榮因為妻子在知縣和眾族人麵前丟了大人,根本沒連再出來陪客,當下趙氏便吩咐葉誌遠兄弟幾個陪了溫知縣和族人們出去用飯。
    “爹,你先躺著吧,”葉睞娘回頭吩咐晴雪出去熬藥“今天幸虧有溫大人在,不然還不知鬧成什麽樣子呢,”葉睞娘知道父親隻是身體太弱,經不起這樣的折騰,但才經了這麽重要的事情,他躺著也未必睡得著,因此留在葉向荃身邊與他說話。
    “自古官字兩個口,”葉向荃發現自己就要撒手了,卻什麽都沒有教過女兒,“人啊都是無利不起早的。”
    這個葉睞娘活了幾十年,自然明白的很,這次溫知縣的“出場費”可是不菲,就連過來的那幾個族人,除了族長,哪個少收了葉向荃的東西?隻是葉向荃高明的地方是把功夫做在平時,並不會給人用的著才出血的反感。
    “嗯,女兒記下了,”
    “以後你跟著你伯母,事事都要經心,世上沒有不變的情意,不要太計較眼前得失,銀子那東西,最不值什麽,隻要人在,能掙它就來…”
    “嗯,”葉睞娘為父親點了爐安息香,她明白父親的擔心,卻不想讓他再擔心,張氏的為人這些年她也看的很清楚了,不失為一個好人,對她也好,但人總是有私心的,這次若沒有三房的產業,恐怕她也不會這麽無所顧忌,有了二房和三房的產業,再帶了兒女和自己去了京城,應該能過的不錯吧,想到藏雲庵下的七百兩黃金,葉睞娘舒了口氣,就算沒有了那筆嫁妝,她應該也能過的很好,以後的路真得自己走了。
    “小姐,小姐,”桃子在外麵輕聲叫她。
    “什麽事?”葉睞娘看父親漸漸睡去,掩了房門出來。
    “是舅老爺,”桃子斜了一眼廊下,“這不,不肯走,非說要再見見你,哼,我看是惦記著東西吧~”桃子對這樣的人很不屑,自家小姐都那麽可憐了,周圍的人卻紅了眼睛隻盯著財物。
    “請他們過來吧,”葉睞娘歎了口氣,有些事情強求不來,就像自己和他們不會親一樣,在他們眼裏,自己也不會比東西貴重。
    “睞妞兒,”連清平很是不好意思,不耐煩的甩開柳氏扯他衣襟的手,“我們沒什麽事,隻是想看看家裏有什麽要幫忙的,你,你若是在二房那裏過的不如意,隻管到舅舅家來,舅舅還是養得起你的!”
    “嗯,睞娘記下了,”連清平到底還有幾分親情,葉睞娘心裏一暖,“東廂裏麵是我母親過去的一些東西,爹爹說給舅舅留做念想。”
    這才是柳氏不肯走的目的,雖說是當麵說了要給自家東西,若是以後變卦了可怎麽辦?不如現在就撕擄清楚的好,“你看睞妞兒,你這是什麽意思?既然你爹都開口了,難道你舅還怕你們不肯給?唉,這樣吧,我們也過去看看,也好知道怎麽往回帶。”
    葉睞娘也無心與他們計較細節,直接領了他們過去,她和父親已經商量過了,家裏的鋪子和田產葉向荃以看病吃藥為理由賣了一部分,折了銀子給張氏了一筆又換了金子給睞娘留了一筆,早在開封時葉向荃已經悄悄的在那兒置了兩間鋪麵,如今房地契也給了張氏,京城的房子葉向荃在張氏流露出將來希望到京中依靠哥哥時已經提前派人置下了,他做的這一切,為的不過是希望張氏看在他傾家相托的份上,善待自己的女兒。
    西院已經說好給葉誌達,房裏的家俱擺設葉睞娘也帶不走,葉向荃已經悄悄的將貴重的古玩放在了當鋪了,當票由葉睞娘收了,隻待她有需要時贖回來就是。葉向荃已經和睞娘說了,那些嫁妝鋪子和田地掌握在張氏手裏,每年的出息隻當是給張氏交的飯錢,讓她不要計較,隻求將來能按著單子原物拿回就好。
    看著父親每日趁著自己清醒時與自己交待以後的安排,葉睞娘唯一能做的就是強做笑臉,她的眼淚隻會加重父親的負罪感,既然已經知道時日無多,她就要好好珍惜與親人相處的最後時光,然後讓父親放心的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