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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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那扇窗戶時,唐舍忍不住上前去看個究竟,剛上前兩步,借著屋內的燈光終於看清楚,其實那是一幅栩栩如生的畫。
賀晨雪見唐舍看到那幅畫,解釋道:“這是我媽留下來的。”
唐舍道:“你媽就差一支可以將畫變成現實的神筆了。”
賀晨雪笑道:“怎麽?想誇我媽是神筆馬良?”
唐舍道:“太厲害了。”
賀晨雪道:“我媽之所以畫這幅畫,是因為遺憾。”
唐舍問:“怎麽說?”
“在我媽遇到我爸之前,她有過一個戀人,是個船員。”賀晨雪坐在桌前,邊吃麵邊緩緩說道,“我媽每次聊起這個人,臉上都會洋溢起幸福的笑容。”
唐舍也坐在桌邊:“然後呢?”
賀晨雪道:“我媽沒能和他在一起長相廝守。”
說完,賀晨雪放下筷子又笑道:“我這不是廢話嗎?要是他們長相廝守,哪兒有我呀?”
唐舍問:“他們為什麽沒在一起?”
賀晨雪聳了聳肩:“那個船員說,他向往大海,喜歡像大海一樣無拘無束,於是就和我媽分開了,然後我媽遇到了我爸,很快結婚,很快有了我,不過後來她都把自己關在了這間屋子裏,她之所以會來四川,原因就是因為這裏離大海很遠,可是,她又在距離大海很遠的地方,每天思念大海,每一幅畫都是大海。我爸知道她在思念什麽,我爸也憤怒過,傷心過,但到最後學會了保持沉默,裝作一副絲毫不在意的模樣,還鼓勵我媽作畫。”
唐舍聽到這,看向那幅畫,他似乎可以感覺到,繪製那幅畫的顏料中包含了不少賀晨雪媽媽的淚水。
賀晨雪放下筷子:“其實,我媽和你不是很像嗎?追求的都是永遠得不到真心的那個人。”
唐舍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麽。”
賀晨雪道:“其實,除了鄒婉萍生日那晚遭遇的事情,因為你沒料到有周彥和陳誌的出現,所以沒有查明真凶之外,鄒婉萍和艾誌文的事情,你早就知道,對吧?”
唐舍道:“人的性格是不可逆轉的,這一點我很小就知道,我有個毛病,這些年一直在改,包括現在。”
賀晨雪問:“什麽毛病?”
唐舍道:“我認同‘授人予魚不如授人予漁’的道理,就像小時候一樣,那時候同學抄我作業,我總是不讓他們抄,而是很有耐心的告訴他們題該怎麽做,可那些同學都很討厭我,那時候我不明白這個道理,我覺得,要是你學會怎麽做了,以後不就不用抄作業了嗎?後來遇到我師父,我師父告訴我,人家其實隻是想抄作業而已,目的很單純,並沒有以抄作業為借口,讓我幫他們補習,是我想多了,不是別人,如果分對錯的話,是我的錯,而不是別人的。”
賀晨雪問:“你對鄒婉萍也一樣?對嗎?”
唐舍道:“對,其實很多事情,人心裏都知道對錯的,人心裏都有底線,我了解她,所以我用我的方式在預防一些事情的發展,即便是有一天我和鄒婉萍沒有在一起,我教她的東西,也會讓她很好的保護自己。”
賀晨雪笑道:“這就是你的多慮,你想多了。”
唐舍道:“聽我說完吧,以前我從未對任何人講過,好嗎?”
賀晨雪默默點頭。
唐舍又道:“在我看來,如果艾誌文是真的愛她,願意和她在一起,給她承諾,讓她等待,她也願意等待,那麽,我願意成為她暫避的港口,也就是說,我認命,我不得不認命,因為在一個不愛我的人麵前,我做一切都是多餘的,她和我在一起,僅僅隻是因為她知道我可以容忍她的一切,其實這一點,我也做錯了。”
賀晨雪道:“插一句話,作為女人,我覺得,你應該當時和她分開,讓她自己冷靜的去感受,去思考,去衡量,去選擇。”
唐舍道:“可是我做不到,我見不得她無助,傷心的模樣。”
賀晨雪搖頭道:“所以,她知道,無論她做什麽,你都會包容。”
唐舍搖頭:“不,並不是,剛和她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我發現了很多關於她和艾誌文之間的事情,你知道嗎?細節是會出賣一個人的,她剛和艾誌文分開的那段時間,我感覺得到,她是努力想要融入我的生活,可後來,當艾誌文再回來找她的時候,她變了,變得冷淡,變得不再喜歡與我說話。”
賀晨雪道:“就是冷暴力。”
唐舍點頭:“對,可以這麽說吧,而我選擇了極端的方式,那就是把事情挑明,質問她,讓她選擇,不然我就做出選擇,於是我和她時常吵架,我和她就像互相拿著火把的火藥桶,不是我點燃了她的引線,就是她引爆了我,直到後來的某一天,我看到那枚戒指的時候,我終於釋懷了。”
賀晨雪問:“釋懷?為什麽?”
唐舍深吸一口氣:“怎麽說呢?我和她就像兩個平行世界,實際上是永遠無法重疊在一起的。雖然這兩個世界很相似,但在細節上會有很多偏差,我所做的就是想讓兩個世界重疊融合在一起,可其實根本做不到。我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像現在一樣,可以找到跨越兩個世界的辦法,搭起一座橋梁,所以,我從那天開始,決定自己騙自己,以前不是有首歌的歌詞說‘後來,我總算學會了如何去愛’,到我這就變成了‘後來,我總算學會了如何去騙’,就像是艾誌文對婉萍所做的一樣,如果那樣可以讓她快樂,哪怕是短暫的,那又如何呢?”
賀晨雪道:“我總覺得,你隻是從一個極端,走向了另外一個極端。”
唐舍道:“你父親不是最後做了和我相同的選擇嗎?其實我們都知道,如果那個人再回來找她,她就算不會跟他走,心也會被撩動,你媽坐在家裏整日畫著大海,和婉萍每天都會在房間裏與那枚鑽戒獨處,是相同的道理。”
賀晨雪注視著唐舍的雙眼,這一刻,她從唐舍眼中讀到了絕望,但這種唐舍對鄒婉萍的絕望,卻是自己的希望。
是的,這很自私,但在愛情中,誰不是自私的?誰會那麽豁達?艾誌文口口聲聲說自己深愛著鄒婉萍,卻將鄒婉萍推向唐舍,這叫豁達嗎?不是。
“後來……”唐舍說完這兩個字,又停頓了一下,像是下定了很大的決心一樣,“後來我決定選擇遺忘,選擇當這些事情都沒有發生過,我告訴自己,如果有一天,婉萍離開我,我一定要麵帶微笑送她走,這是她的權力,可是她後來失蹤了,所以,我開始尋找,尋找的過程中,我被壓抑的壞情緒,就像潘多拉的盒子一樣被打開了,我得了病,我開始看心理醫生,我開始每天在服藥中度過,我開始專門接那種離奇失蹤人口的案子,我一直備受煎熬,直到今天我們從任家祠堂返回的路上,我看到了被虛耗石影響的你,仿佛就看到了過去的自己,突然間,我就真的理解了婉萍,真的理解了她當時心中的那種矛盾,那種無奈。”
賀晨雪道:“那你從我這體會到了什麽?”
唐舍道:“一份可能會展開的感情,不過……”
賀晨雪立即問:“不過什麽?”
唐舍微笑道:“不過,那隻是這段旅程的一個開始。”
那晚,唐舍和賀晨雪聊到了很晚,他們各自聊著自己的小時候,自己的人生經曆,自己的喜好,自己做的蠢事,自己對未來的設想。
也是那晚,唐舍回到了家中後,找到了嚴九思,談了整整一夜。
日出時分,唐舍打開窗簾,用手擋住刺眼的陽光道:“九思,我希望你明白我所說的一切,你可以理解嗎?”
嚴九思抬眼看著唐舍道:“師父,我能理解,你對我有恩,我也知道你的為人,所以,你說的我都懂,我也明白該怎麽去做。”
唐舍道:“謝謝九思,委屈你了。”
疲憊了一夜的唐舍睡下之後,嚴九思卻似乎沒有睡意,坐在客廳內一杯接一杯喝著咖啡。
睡醒的常鴻誌走下樓來,看著坐在那發愣的嚴九思,問:“起來這麽早?”
嚴九思並沒回答他,隻是雙眼發直地看著咖啡杯。
常鴻誌見嚴九思沒搭理他,自己走進洗手間洗漱去了。
不久後,胡宇濤也穿衣下樓,看到嚴九思那副模樣,上前問:“怎麽了?頂著個黑眼圈?”
嚴九思看著胡宇濤隻是慘然一笑。
這個笑容讓胡宇濤覺得很奇怪,他立即問:“怎麽了這是?發生什麽事了?”
此時,洗漱完畢的常鴻誌走了出來:“有我的咖啡嗎?”
嚴九思指了指廚房:“自己衝去。”
常鴻誌走進廚房,胡宇濤又問:“你師父回來了嗎?”
嚴九思緩慢點頭:“不僅回來了,還……”
胡宇濤問:“還什麽?”
嚴九思說不下去了,隻是眉頭緊皺地搖了搖頭。
當常鴻誌端著咖啡出來的時候,嚴九思才深吸一口氣道:“我師父告訴我,他昨晚向賀晨雪表白了,他們……他們在一起了。”
胡宇濤愣住了,半天才看著常鴻誌道:“常老師,抱歉,那個,我們聊點私事,九思,走上樓說去。”
嚴九思卻不動身:“常老師也是我們自己人,沒關係,我現在需要的是傾述。”
胡宇濤無奈,隻得道:“你別想那麽多了,一開始人家賀晨雪就沒喜歡過你,一直喜歡的就是你師父。”
嚴九思幾乎是咬著牙說道:“可是,我師父答應過我,這件事解決完之後,他就遠離賀晨雪,他騙了我!”
說完,嚴九思又抬眼看著胡宇濤,一字字道:“他,騙,了,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