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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密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遇到這樣一個女子，那般靈動又溫婉。
    那個下午，灘塗上。
    他原本想著趁著閑暇去摸些小魚蝦給家裏的雞鴨添點好料，這種事情原本姑姑不喜歡他做。但是他除了讀書，好像也沒有什麽能幫得到家裏的。
    家裏那麽多人，黑子和塵子又還小，隻能算半個勞動力。
    姑姑個姑丈兩個人撐起一大家子已經是夠累的了，他怎麽好坐著等吃等喝？
    所以每次到秋收或者芒種，他都會特意向夫子請假回來幫忙，這次當然也不例外。
    趁著大家逗在歇晌，他看書也看得差不多了，就拿了小桶出門。
    他到灘塗上的時候，偌大的灘塗上除了幾個小孩子就沒有別的人了。
    他趁著人少就先摸了大半桶的小魚蝦，等他歇息的時候，鍾大就帶著她來了。
    他早就聽說過鍾大撿了個媳婦兒，可是他從來都沒有想過她這麽與眾不同。
    不過是一些沒什麽肉的小魚小蝦，她都高興得跟什麽似的，蹲著看著小桶裏的東西美滋滋的笑。
    鍾大將他桶的小魚蝦倒倒她小桶裏的時候，她就笑得更歡了。
    真是奇怪，跟他見過的女子都不一樣。
    許是他盯著她看的時間太長了，鍾大喝她都發現了他，鍾大衝自己點點頭，沒多久就帶著她走了。
    他以為不過是簡單的一麵，哪知道自那以後就忘不了。
    很快，他就見到了她第二次第三次。
    她廚藝很好，每每做了好吃的吃食就會送一些過來。有時候是鍾大送過來，有時候是她自己親自送過來。
    他跟黑子塵子一樣喚她嫂子，盡力讓自己不要多想。
    可是這根本就不管用，他總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想起她的笑容，想起她那幹淨得像孩子一樣的眼睛。
    他控製不了自己會想她，慢慢的他也發現了她的不同。
    那所謂的番茄明明是海外之物，她卻對它了如指掌。無論是如何種植，還是如何烹煮，她都能細細道來。
    然後他起了疑，小心翼翼的試探她。
    雖然她給的說法還算是說得過去，但是也不過是糊弄一些村子裏的人而已。他很清楚，她的來曆絕對不簡單。
    可是就算是明明知道她來曆不簡單，甚至可能是不應該存在當世的人，他還是忍不住要靠近。
    日子慢慢過去，鍾大哥發現了端倪，就不再讓她獨自過來了。
    自己也不好再找借口回家，隻好日日再書院溫書，以此來忘記她。
    可是這根本就沒有任何效果，見不到她，他就想法子從黑子塵子嘴裏問她的消息。
    知道她的燒烤攤兒做得越來越起色之後，他曾無數次倒集市上看她。再後來，鍾大哥心疼她，也不願讓她辛苦得擺攤兒了。
    再有黑子也是越來越聰明了，自己的異樣他都發現了，但是他卻沒有揭穿自己。
    自打黑子發現之後，他就一直告訴自己，她是鍾大的，永遠都是鍾大的。
    這樣一日一日的催眠自己，日子好像也沒有那麽難過了。
    日複一日的溫習，然後是秋闈。
    秋闈之後，他已經很久都沒有見過她了。
    他永遠都記得那天踏入花河村的時候，他腦海裏浮現的不是姑姑姑父，不是黑子塵子，更不是爺爺奶奶，而是她。
    鬼知道當時他是怎麽想的，竟然會想到她……
    後來還真的是如嚐所願了，兩家人越來越熟絡。那段時間裏經常都可以見到她，開心的同時又很難過。
    開心時因為過了那麽久，終於可以見到她。
    難過是因為鍾大哥對她太好了，好到自己都懷疑，哪怕她是自己的，自己能不能做到像鍾大哥那樣？
    能麽？好像不能。
    他永遠都做不到像鍾大哥那樣為了她與姑姑生氣，更加做不到事事都依著她，隻要是她想要的，就想盡法子捧到她麵前。
    別人不知道鍾大哥在她麵前是什麽樣兒的，但是他們牛家很清楚。
    她能心甘情願的留在鍾家，怕就是因為鍾大哥為她所做的一切打動了她吧？
    她家的生意越做越大，自己家的日子也跟著慢慢的好過了起來。
    姑姑姑父不用日日在地裏幹活，黑子也不用偷偷摸摸的跑去做短工掙錢，他也順利的考中了秀才。
    他曾經想過，如果鍾大哥有一日對她不好了，他一定會將她搶過來的。
    但是並沒有，直到他入了官場，鍾大哥與她都是和和美美的。
    ……
    如今他已經三十有二了，仍舊未娶妻。
    姑姑姑父都很著急，但是他就是不想娶旁的女子。他心裏隻有她，就算是到死，他也不會碰別的女子。
    不會。
    “大人，夜深了，該睡了。”小斯見自己家大人又站在窗前發呆，照例提醒他該睡了。
    這要是還不睡，明兒又得頭疼了。
    李密嗯了一聲，卻沒有任何動作。
    小斯見狀頭痛不已，他家大人什麽都好，就是有這麽個壞習慣。每日入睡之前總是要在窗前站上一個時辰，無論風吹雨打，從未斷過。
    他都不知道這窗外的景色有什麽好看的，不過是幾棵果樹，兩張躺椅罷了。
    再者就算這些東西好看，那都看了近十二年了啊，這都看不厭？
    小斯虛虛的歎了一口氣，又提醒自家大人，“大人，還是早些睡吧。明兒不是還得回花河村看老爺和夫人麽？”
    “是明日麽？”明日就要回去了？那……
    小斯見他有動靜了，就立刻道：“可不是麽？老爺和夫人肯定很擔心大人您的身子……大人就歇了吧，小的給您鋪床去？”
    “不必了，你去睡吧，我自己來。”說罷就轉身回了床邊，自己鋪起床來。
    那小斯見他真的要睡了，才放心的退下。
    李密鋪好床之後，靜靜的躺在床上，閉上眼睛假寐。但慢慢的，他也真的睡著了。
    他做了一個夢，夢裏，自己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那個人，將她帶回了家。
    可是夢醒之後，不過一場空。
    李密摸了摸自己臉上冰涼的淚水，恨恨地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