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紅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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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我會將病症染給你的,你不要過來,不要過來!”婦人蜷縮在角落,一張臉驚恐到極致,雙眼圓瞪,拚命的往角落中退去。
    那孩子便是被她娘給推開的吧,她怕傳染給自己的孩子。李九心中歎了一口氣。
    “我不過去,我就這麽看一看,傳染不了我的。”李九平靜的看著婦人,淡淡的聲音帶著安撫的力道,盡量讓自己的聲音溫柔幾分,“不看病,又如何治病,如若所有染疾的人都將病處藏掩,那金陵城中即是來了大夫,也無從查起的,小姑娘才那麽大點,也還需要你照顧不是?”
    “金陵城中會來大夫?”或許是李九的平靜感染了婦人,亦或是最後一句話令她有了希望,婦人猛的抬起頭,赤紅的眼中帶著幾分不可置信,轉瞬間又騰起絕望,“不會的……這裏是萬毒穀,不會的……”
    “楊二嬸子,這位大人可是金陵城中的四品大官,你這輩子可是瞧見過這麽大的官!他是來幫咱們的啊!”衙役們都是村中的人,此刻瞧著有些難控的婦人,不由得著急起來。
    “金陵城來的官?”婦人有些錯愕的睜大眼,眼中劃過半分鬆動。官員品階她不懂,可金陵,是大安的都城,是你那皇帝住的地方,熟悉卻又十分的陌生,“可,可我聽說已經封穀了……”
    “這症會傳染,不封穀的話,豈不是會盡數蔓延。”李九抓了一把已經有些不耐的李昭容,盡量放低聲音,“你先讓大夫幫你瞧病,處理傷口可好?”
    暴露在空氣中愈久,潛伏的麻煩便越大,李九的耐心亦是所剩無幾了。
    “我……”婦人的表情又明顯的鬆動,卻是依舊沒有完全鬆口,通紅的眼亦是帶著半信半疑。
    “你這婆娘忒的麻煩!你想活命就老實配合!不然老娘一把火點了你的房子!”受不了李九裝模作樣的溫言軟語,李昭容一把甩開李九的手,“有大人給你治病你還墨跡個屁!想去死的話幹淨利索些!忒的廢話那麽多!”
    “二姐……”李九不由得歎氣,這火爆脾氣還真是一點就燃,也難怪她在宮裏頭待不住了。
    “我……你……你們小心些,不要碰到我的傷口,會,會染給你們的。”出乎意料的,婦人似是被李昭容的恐嚇給驚著了,下一瞬便十分順從的挪了挪身子,小心翼翼的瞧著眼前的人,眼神怯懦。
    “……”早知道如此有效果的話,她也不廢話了啊。李九瞧著李昭容驕傲的眼神無奈的聳聳肩。
    人穩住了,接下來便是調查了,“你的傷是怎麽來的?”趁著衙役們在給婦人傷口噴灑烈酒,李九出聲道。
    “回,會大人的話,這,這是舊傷口了,大概是兩個多月前,去山裏頭想采點白菌子,不小心被樹枝劃傷的。”婦人忍耐著傷口的殺痛,皺著眉頭輕聲回話。
    “兩個多月了,也不算太深的傷口,不該是早就好了麽?”李九不禁疑惑。
    “是啊,這口子一早便好了,就是一開始進了些雨水,好好壞壞的,我沒太放在心上,不過也是結痂了,我還以為它要好了,誰知道……”婦人的聲音帶著哭腔與悔意,“你說我如果早一些……”
    “你說你的傷口已經結痂了?”李九卻是沉眉打斷了婦人的話,眼中的顏色深了幾分。
    “是的大人,已經……已經結痂了。”婦人還是有些忌憚李九這個‘大官’的,瞧著眼前的年輕大人瞳色漸沉,一下有點發慌,“大人您……您看,這本是已經快要好了。”婦人生怕李九以為自己說謊,急忙的撩起了衣袖,露出腫脹出膿的傷口。
    “楊家嬸子你莫要嚇著大人了。”衙役有些擔心的瞟了一眼李九,難得有大官來主持大局,還是這般年輕幹淨的大人,可莫汙了眼得罪了去。
    “對不住對不住……大人莫見怪,我……我是個粗人……”婦人似是猛然被提醒,緊忙收回了手,聲音怯怯。
    膿血是從結痂的裂口中滲出來的,李九皺緊眉,甚至沒有更多的心思去安慰這個婦人。這和書上說的不一樣,亦和大夫講的不一樣,如若早有潛伏,不該此時才爆發,傷口一有的時候才是最危險之時,屬於外露染邪,就似河灘旁邊那個小男孩的腿傷一般,無法結痂……
    “大人?”衙役已經將所有的物件布軟收拾出去焚燒,此刻正待噴灑醋酒,瞧著發呆的李九,有些遲疑的開口試探。
    “別吵他。”李昭容眼疾手快的抬手,止了衙役的打擾,小九的這個眼神她很熟悉,她,是不是想到了什麽?
    簡陋的室內還在漏水,滴答滴答的落水聲是唯一的聲響,全副武裝的衙役和被包裹結實的婦人皆安靜的看著屋中的年輕人,沒有人敢說話,沒有人發出聲音。
    小男孩,小女孩,差不多的年歲,還有早晨在村子中聚堆跑來跑去的小孩子,還有外傷,不安的預感在心中竄過,李九忽然抬眼望向夫人,“你……”悶悶的聲音從紗幔下響起,“你家姑娘可是有什麽擦碰傷口?”
    “花兒她膝蓋有點兒擦傷,”婦人極快的回答了李九的話,好不容易平靜些的情緒又突然緊張起來,“花兒她……”
    “她無礙。”李九搖搖頭,那孩子全麵檢查過,沒有任何症狀,傷口亦是十分正常。
    “你們今日吃過什麽?”不待婦人再說話,李九沉聲。
    “早間是糯米糍粑,昨夜做的,還有穀子餅,配了一點兒麵鹹菜……”婦人不太明白李九的話,有些猶豫的回想。
    “還有什麽平日裏沒有吃過的東西嗎?”婦人說的皆是平常食物,李九緊緊的盯著她的眼睛,“嬸子,你再好好想一想,或許是你家小花兒的零食?”
    “花兒?”婦人皺眉,猶豫間仿若想起了什麽一般忽然抬頭,“是了!花兒今天帶回來幾顆紅果子,說是村口的貨郎給她的,好多小娃兒都去討了吃。”
    “紅果子,什麽樣的紅果子。”李九的眉頭倏地擰緊,聲音亦帶了幾分厲然。
    “就……就是山裏頭那種野莓子,”一直溫言的大人忽然黑麵,婦人一時被嚇住,不明白自己究竟說錯了什麽,聲音亦結巴起來。
    “接近冬日,哪裏來的野莓子。”李九聲聲逼問。
    “其實就是像,卻不是我們平日裏吃的,”婦人吞咽了一口歐唾沫,有些緊張,“比我們吃零嘴的那些個更紅,亦更酸。”
    “還有嗎?”李九緊緊的盯著婦人。
    “沒……沒了”婦人有些害怕的搖搖頭,眼睛驚恐的盯著李九。
    “孩子吃了沒。”李九攥緊拳頭。
    “沒沒沒,我花兒特別怕酸,一般這種野果子都要糖漬以後才吃的。”婦人繼續搖頭,“我瞧著沒幾顆,味道也還要得,就自己吃……吃了。”婦人不明白為何這大人忽然凶了起來,老實的句句回話。
    “傳令下去,全穀搜捕這個貨郎,”李九猛的抬頭,望向身後的衙役,“各家各戶皆細細問詢,凡是吃過這個果子的人,全數帶去隔離區!”
    “是!大人!”年輕大人眼中的嚴峻感染了所有人,衙役不敢怠慢,亦齊齊緊張了起來。
    “注意一下看,誰家還有沒吃完的紅果子,給我帶過來。”李九的眼中一片霧靄,不要讓她猜對了才好……
    “小九,你的意思是,有人下毒?”所有人都走遠了,望著院中正焚燒著用具的火堆,煙火繚繞,李昭容有些不可置信的望向李九。
    “疫症皆有起源與初症,或者痢疾,或者高熱,或者咳嗽,或者痰血……”李九的眼神深邃,被麵紗覆蓋的麵容帶著冷俊,“如若我沒有猜錯,這是有人借外傷下瘡毒。”借屍體入河轉移注意力,這邊廂又從孩子們入手,禍從口入,真真是陰毒。
    “又是外傷……”同南鎮一般,李昭容咬牙。
    “南鎮是慢症,萬毒穀是急症。”李九抬起頭,眼中泛著幾分血絲,如玉般的瞳子帶著幾分苦澀,聲音低迷,“二姐,今夜怕是會死很多人了。”
    “你別擔心,我去找大哥!”大哥在查這件事情,越快將線索告訴他就越能找到解決辦法才是。
    “我給你一個時辰。”李昭容沒有露過臉,其實是比自己行動方便許多,李九盯著李昭容,“尋不到便留線索,不管如何,一個時辰之後河灘邊見。”
    “我知道,我又不是小娃子。”李昭容自由散漫慣了,懶得多聽交代。
    “二姐,”李九喊住了二愣子李昭容。
    “還有什麽事情?”覆了麵紗的臉不耐煩的回頭。
    “我經不起你們任何意外,”李九的眼神定定,語氣沉重而野蠻,“你不要讓我分心多慮。”
    “……”沒有玩笑,沒有警告,是由內而發的擔心關切,李昭容眼神微動,一反常態的輕輕點頭,“小九放心罷,一個時辰,二姐記著。”
    望著李昭容離去的背影,李九閉眼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再待睜眼,疲乏和愁意從眼中褪去,唯剩堅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