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一生幾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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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兒城
    周君竹不知道是什麽促使玉朔問出這樣的問題,雖然他的第一反應是“不會”,但他還是沒有開口,即使是在看到玉朔的眼睛裏充滿失落、傷心,他還是沒有回答。他知道如果他告訴她不會,那麽眼前的這個人就真的永遠不會成熟起來,她會覺得自己還有總還有依靠,還有退路。
    所以他就像墨離對待自己一般,將玉朔所有的退路都斷絕掉,逼迫著自己和她成長。之後的一段路兩個人都沒有開口,直到蘭澤打破了他們的沉默。
    “阿竹,我們走了將近一個時辰了,必須要休息一段時間。”
    “讓大家搭一個大帳篷,我們等傍晚溫度降下來在趕路。”周君竹讚同的說道。
    不多久,駱駝隊的人就將帳篷搭好,大家躲在帳篷裏隨意的吃了點幹糧就都睡去。可玉朔卻還是睜著雙眼,明明身體很疲累,明明大腦已經不能思考,但她就是不想閉眼,因為一旦閉上眼睛,回蕩在腦海裏的全是淩二渾身是血倒下的畫麵,讓她一陣一陣的心驚。
    玉朔自然的撫上胸口,哪裏掛著她的“福”字,這時她才想起,她還有好多的話沒來的及告訴淩二。
    幾日後,墨離一行人趕到了月兒城。
    淩二一路上一直是昏昏沉沉,他不斷憶起那個明黃色的身影。恍惚間,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剛開始的時候,他看到她在老槐樹下對著自己笑,肩頭雪色的小鳥一如既往的慵懶。
    在回憶中,明黃色的身影格外的清晰,他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對自己說,她無父無母,沒家沒姓,但是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叫“冰兒”。那時她的宛然一笑,淩二永遠不會忘記。
    接著他會憶起了很多的事,從小對他嚴加管教的師父;闃然亭裏白衣勝雪的若依;成為天神莊主的姑姑;繼任閣主之位的自己。這些就像是他今生的第一世。
    他活得恣意妄然,以為一切盡在掌握。他狂傲地奪了淩郗閣主之位,被他逼著親手殺了他,之後才知道原來那是一場早就計劃好的騙局,等的就是他們兄弟相殘的那一天。等一切塵埃落定,他卻發現,原來誰都沒有對不起自己,原來他才是一直被保護的那個人。
    之後淩二的記憶開始變得斷斷續續,直到他憶起自己從師父的口中得知魂魄劍的秘密,記憶才開始變得清晰,這就像是他今生的第二世。
    他開始挑起朝堂紛爭,盜取和田玉璽,斷魂魄之劍。等到自己達成了目的,淩郗三人開始輪回,他才發現,自己是在拿整個天朝給自己做陪葬,眼看叛亂漸起,流民四散,他封號“淩大將軍”,展開了與德興、周勉、董玥的奪權之路。
    他率領淩家軍平定叛亂,在所有人都把他當神一樣供奉時,隻有他自己知道,他隻不過是在贖罪,一切有他而起,那麽一切就應該由他而終。
    他無法承受平民的朝拜,因為這場災難本就是自己帶給他們的,於是他選擇假死脫身,開始了漫長的沙漠之路,組建起駱駝隊,救下惹人頭疼的夙玉容,認識到處折騰的玉朔,這就像是他今生的第三世。
    躺在床上的淩二感覺自己變成了兩個人,一個自己高高地懸浮在空中,靜靜地看著躺在床上的另一個自己,戲謔的眼神就像是在告訴他:“這麽多人為你而死,為什麽你還活著,你就應該像這樣睡著,像死了一樣,永遠不要醒來。”
    所有的人都死了,為什麽自己還活著。回憶中的淩二痛苦地皺眉,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還活著,他與所謂的命運糾葛了一生,到頭來在地宮中納蘭的一句話讓自己大徹大悟,可現在醒悟過來的自己反而不知道為什麽而活了。
    既然一切皆有定數,萬事不可強求,那現在他又何必執著,他既然找不到繼續活下去的理由,那麽就讓他永遠不要醒來。
    “赫伯,你先去休息吧,主上醒了我會叫你的。”墨離看著這幾日突然蒼老的赫伯,不忍說道。
    本來以赫伯的年紀隨他們趕路已是很勉強,好不容易到了月兒城,又是馬不停蹄地配藥搗藥,再怎麽健朗的身體都會被掏空。但他似乎忘了自己已將近百歲,淩二不醒,他便坐在房間不走。
    “小墨,你跟了主上多少年?”赫伯喝了口酒,疲憊地問道。
    墨離見自己勸不動赫伯,索性跟著坐下來一起喝起酒來,他將赫伯遞過來的酒一飲而盡道:“將近十年了。”
    “那小墨,你知道老夫跟主上多少年了?”
    “聽小容說他開始學會認人的時候,您就和主上在一起了。”
    “嗬嗬。”似乎是聽到夙玉容的名字,赫伯的心情稍微好了一點,他又喝了口酒,慢慢開口:“小墨,主上的毒我早就給他解了,傷口也早就愈合,脈象平穩,但你知道他為什麽還不醒?”
    墨離握在手裏的酒杯遲遲沒有放下,不詳的預感開始在心裏蔓延。
    “小墨啊,你家主上不是不能醒來,是不願意醒來。”赫伯喝完最後一口酒,顫顫巍巍地站起,扶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