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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子一遍一遍地演奏著，《式微》的調子不停地在沙漠中想起，卻仍看不到歸來的人影。就在赫伯眉頭緊蹙、無計可施之際，玉朔緩緩地站起身來，手撫脖間，對著撫琴莞爾一笑，連眼眸中都是淺淺的笑意。
    但就是這樣一個淺笑，讓在場的人都為之一怔。隻見玉朔一邊用手撫琴，一邊翩然入座，還沒等眾人反應過來，一縷悠揚的琴聲便隨指間緩緩流出。
    納蘭看著眼前的玉朔，恍然如夢，不由地跟著琴聲附和：“望處雨收雲斷，憑闌悄悄，目送秋光。晚景蕭疏，堪動宋玉悲涼。水風輕，蘋花漸老，月露冷、梧葉飄黃。遣情傷。故人何在，煙水茫茫。”
    當唱到“故人何在”四個人字時，他向撫琴人望去，隻見那人眉眼之間透露著溫柔，姿態動人，一顧再顧之下，卻發現溫柔間夾雜著一股無法言語的悲傷，這種莫名的情緒竟壓的他不忍直視，連歌也忘了繼續哼唱。
    撫琴人去對他的突然停頓毫不在意，隻見她對著赫伯展顏一笑，竟開口接著唱道：“難忘，文期酒會，幾孤風月，屢變星霜。海闊山遙，未知何處是瀟湘。念雙燕、難憑遠信，指暮天、空識歸航。黯相望。斷鴻聲裏，立盡斜陽。”
    赫伯隨著歌聲走近，顫抖地伸出雙手，嘴中呢喃道：“念雙燕……念雙燕！”
    恍然一世入夢，那時，他還是滿頭黑發，那時，淩二還未帶起麵具；那時，木易河畔琴音悠揚，有位黃衣女子，名喚“冰兒”。
    想到這裏，赫伯的思緒被拉遠，記憶中的曲子與現實重疊，讓他回憶起了那些早被珍藏心底的記憶。
    那時，木易河畔總會揚起縷縷琴音，音調很低，聲音卻被拉的很長，連綿不斷。雖然聽不清是怎樣的旋律，但是調子卻很是哀傷。
    那是一個初夏，清晨微有薄霧，朦朦朧朧，庭院的老槐樹下坐著一人，旁邊放一劍一琴。隻見那人手指撥動琴弦，琴音緩緩流出。霧氣慢慢凝結成露，流轉於手指、琴弦之中，久久不肯下墜。而撫琴之人似乎沒有注意到，又似乎過於專注於這滿庭的芳華之中，終是不去理會它們。連他肩上的雪色的小鳥，也把腦袋藏於羽毛之中，隨著琴音昏昏睡去。
    撫琴人一身黑衣，袖口用金色絲線繡出一朵朵淩霄花，繁複重疊。琴聲彈奏不久，那人身後便走來一名女子，她俏麗地挽著一個雙平發髻，發間綴著幾朵盛開的槐花，舉手投足間，便能聞到若有似無的香味。
    “閣主，你怎麽又帶小風出來了，今天到處都是霧，它身上沾濕了又要蔫蔫地不肯吃東西了。”隨著婉轉清麗的話音，一抹嫩黃的身影就出現在老槐樹下。
    她的動作極快，手法卻是溫柔，一下子就把還沒有回神的小鳥抓在懷裏，隨即往它那雪白的小腦袋上一敲，微怒道：“別淘氣”。本來還掙紮的小風見來人微怒的語氣便也知人性的安靜下來，索性又窩在來人的懷裏眯起了眼睛，一副很是安逸的表情。
    撫琴人看著空落落的肩頭，隻能無奈地笑笑，說道：“越來越沒規矩了。”
    黃衣人嘴巴癟了癟，理直氣壯說道：“誰讓你大清早的就把小風帶出來，生了病還不是惱我……”說著便又敲了一下懷中的雪色腦袋，然後頭也不回地往庭院外走去。
    才開始的曲子就被剛才的小插曲打斷，撫琴人便也停下了彈奏，他看著放在琴邊的古劍，將手輕輕覆蓋其上，一股淡淡的暖意便傳入心間，與此同時，劍身所刻的“滅”字發出微弱的光芒，與暖意相應。
    看著隨風飄落滿地的槐花，撫琴人不由一笑，對著席地而坐，一大早就已經微醺的人說道：“赫伯，冰兒的脾氣就是被你慣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