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3.教導徒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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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邢岫煙覺得自己這個母後是失職的。
    徒圓圓因為是女兒, 不用上皇家學院, 不用將四書五經諸子百家讀熟,她還能帶在身邊。可她沒有空好好的陪伴自己的兒子, 給他足夠的母愛和教育。
    邢岫煙並不覺得徒元義是個擅長教育兒子的皇帝, 雖然她並不了解他前生有多少個兒子, 但她知道他的前生兒子們都不如他的意。
    徒元義有現在的成就,一是知道些曆史, 二是百年經曆, 三他也有幾分自學成才和時運方能撈到皇位。
    每個人的成功都是不可複製的,就像曆史上的韋後、太平公主想要複製武則天, 均不成功一樣。
    徒元義的兒子們當然不能像他一樣,首先他那外掛就沒有了。
    所以今日邢岫煙沒有和徒元義過沒羞沒臊的日子了,而是一早穿了男式袍子,扔下徒元義自個處理朝政,卻帶兒子出去騎馬。
    燕草如碧絲,秦桑低綠枝。
    在微服錦衣衛的護衛下, 邢岫煙帶著小兒子跑了十公裏,他已經有些體力不濟了。他年紀較輕, 功力還不能和她相比,更別說徒元義了。
    徒旭麵對母後的英姿,自慚形穢, 邢岫煙拉住韁繩下了馬來, 尋了塊幹淨的草地, 讓錦衣衛鋪了布於地上。
    帶著徒旭坐下來, 感受浩然天地間美妙的春光。
    邢岫煙笑著為小兒子擦了擦額間的汗濡,溫言道:“累了吧?”
    徒旭說:“謝母後,兒臣不累。”
    邢岫煙撫了撫他的頭,說:“你發髻都亂了,母後給你梳吧。”
    說著,她從荷包中取出一把小象牙梳,讓徒旭靠近來給他梳發,徒旭不禁眼眶微濕。
    他們三胞胎,但是圓圓是女兒,是爹娘的小棉襖,第一小寶貝;徒昶是長子,未來的皇太子,想不看重都難。而他自己則是一個夾心餅幹,無論哪方麵都討不得好。
    “謝母後。”
    邢岫煙說:“我是有些生你們父皇的氣的,我不在京裏幾年,他都沒有照料好你們。”
    徒旭不禁惶恐,說:“父皇對兒臣很是疼愛,母後不要生他的氣。”
    邢岫煙歎道:“你少給他說好話,我還不知道他嗎?他呀聰明是有的、格局也是有的、真心也不缺,偏偏他是一個標準的帝王思維,你要是不刺激一下他呢,他永遠隻明自己想要什麽,自己想給什麽,卻不細想親人和愛人最需要什麽。”
    從前直男癌皇帝向她索取愛情,給她寵愛就是這樣,她不在得到他完全的信任和心後表達自己的意願,徒元義是不會明白的。因為他是皇帝。
    徒旭真是頭一回聽別人說他英明神武的父皇的壞話。他父皇登基第二十一年,他開創了一個盛世時代,他推行各種進取的革新,他扭轉乾坤,文武百官攝於他的君威,百姓也敬畏愛戴。隻有母後敢這樣說。
    “父皇很好很好了,母後不要怪他。”
    邢岫煙衝他微微一笑:“衛邦也長大了。”
    徒旭道:“兒臣愚鈍,遠不及哥哥,便是妹妹也是不如,兒臣愧對父皇母後。”
    邢岫煙長歎一口氣,說:“衛邦,你知道母後小時候是怎麽樣的嗎?”
    徒旭道:“兒臣聽說母後少時家境並不好。”
    “何止不好呀,還有拖後腿的呢!”邢岫煙歎道,又娓娓道來小時候的經曆。
    邢家一家如何離開李家,如何居無定所租住蟠香寺旁的屋子,她如何能得妙玉教導讀書識字,如何家計艱難饑寒交迫得妙玉施舍,如何學得技藝謀算生計,如何受叔父、小姑逼迫辛苦瞎了眼睛。
    徒旭生來就是嫡皇子,便是自覺不能和哥哥爭,也是人人敬畏的,他無法想象那樣的日子。
    “母後少時吃了苦,我以後會好好孝順您的。”
    邢岫煙道:“母後知道你是個好孩子。衛邦,從母後小時候的經曆,你看到了什麽?”
    徒旭說:“母後很聰慧,也不怕艱苦。”
    邢岫煙道:“我卻能從兩麵看到不同的東西。”
    “哪兩麵?”
    邢岫煙道:“一個角度,是我總能遇上貴人,我是有福的人;另一角度,我奮鬥一輩子,孜孜以求,不斷地攀爬,但我的終點卻是你們的起點。”
    徒旭道:“我不是很明白。”
    邢岫煙說:“不是總有貴人提攜,我永遠是那個什麽都不懂的貧寒丫頭。我能改變了自己的命運,你說是不是很幸運?”
    徒旭點了點頭,說:“兒臣也很感激大姨她們。”
    邢岫煙抿了抿嘴,沉吟了半晌才說:“可是你必須明白在承受貴人的提攜之前所要經曆的東西,你有足夠強大的心態去麵對現實。貴人也許隻是隨意的施舍你,對待你和街頭的乞丐沒有太大的分別。當年我也遇上你小姨,石家也是和善人,但是初時相交,我和他們家並不是平等的。你明白嗎?”
    徒旭搖頭:“不太明白。”他沒有經曆過,他所見到的所有邢半朝的人都對母後敬畏有加。
    邢岫煙說:“貧民之家和官宦之家,又怎麽會平等呢?但是這些都是人之常情的事。並不是所有人生來就像你們一樣擁有一切尊榮。人活於世,尊嚴固然重要,但也要學會人情練達、寵辱不驚。什麽是人情練達、寵辱不驚,你明白嗎?”
    徒旭說:“是不是要禮賢下士,多加恩典?”徒旭聽徒元義說過,自己的母後很會收攬人心,很會用人。這是標準的皇家思維,邢岫煙聽了也不禁莞爾。
    邢岫煙笑道:“我身為貧寒之女,至下之人,還如何禮賢下士,恩典他人?”
    徒旭道:“那是怎麽樣?”
    邢岫煙道:“人情練達、寵辱不驚,就是說你要擺正自己的心態,保持自己的初心。無論外界的人俯視你、忽視你、錯待你,還有種種不公平,你要做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因為你之所以受到這樣的對待都是事出有因的,不應該怨懟、也不必感到羞恥,而是要堅信,你若盛開,清風自來。”
    徒旭似明白了,但又說:“可我不像母後這麽有才華。”
    邢岫煙笑道:“這就是我要說的另一角度:我奮鬥一輩子到達的目標終點,對你來說隻是起點呀。所以說還是歸結於‘這人世間從來不是公平的’,我和你之間的起點不公平,你和平民子弟的起點不公平,便是你哥哥和你之間的起點也有小小的不公平。”
    徒旭不禁心頭一跳,這種話從來沒有人敢說出來,他已經是少年,懂很多事,明白從小到大的兄長,將來的路會和他不一樣。
    便是在尚書房、在皇家學院,師長們對皇兄的看重也是多於他的。現在便是父皇春秋正盛,大家也沒有到從龍投機之時,可是那些老大人們見到皇兄展露優秀的品質,他們都會很欣慰,覺得大周後繼有人。而他再努力,得到的關注卻遠遠不如皇兄。
    他知道他很不應該,但他也會嫉妒皇兄,常想為什麽他比自己早生小半個時辰。
    母後卻明白他,他心底不禁一酸。
    邢岫煙道:“這種起點的不公平,常會讓你不知所措。寵辱不驚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對嗎?”
    徒旭說:“母後,兒臣知道錯了。”
    邢岫煙笑道:“這不算是錯,乃是人之常情。”
    徒旭一雙盈盈俊目充滿孺慕之思地看著自己的母親,邢岫煙愛憐的撫著他尚稚嫩臉頰。
    邢岫煙慈祥地一笑,說:“母後知道衛邦是個好孩子,沒有想過和哥哥爭什麽。是人就有七情六欲,那些失落感並沒有什麽可恥的,因為你並沒有做天理難容的惡事。母後也是這樣的凡人,母後年輕的時候也會想‘為何我沒有錢,為何我要這麽窮,為何當那些官家小姐穿著綾羅綢緞、戴著寶石珠玉,而我隻能荊釵布裙’。老天爺生有萬物,就忘記了公平。可是人這一生當中有比這些更值得在意的東西,問問你自己的內心,你這一生你想要做些什麽事,怎樣讓自己這一生沒有白活。因為不公平是老天爺給你的,而你做什麽是你自己可以決定的。每一個人一出生,起點就不同,有些人費盡一生努力到達京都,而有些人出生在京都。起點不一樣,所以比別人站得高就並不是多了不起的事,真正的了不起是你比從前的自己有所進步。你的眼睛不應該看衛國,而是看你自己,從前、現在和將來的自己。你該思考在這個充滿無限可能的世界,你將擁有什麽樣的地置,你想怎麽樣創造屬於你自己的故事。我用我一生的堅持和真誠獲得我的權勢和愛情,也讓你生來就是富貴雙全,而你將來會給你的孩子什麽樣的起點。”
    徒旭沒有想到母後對他的心事了如指掌,心中觸動,說:“母後,我不應該這樣小肚雞腸,我不應該嫉妒大哥,不應該連圓圓也嫉妒。我們三個一起來到世上,一起長大,我應該支持哥哥,愛護妹妹,我讓母後失望了。”
    徒旭不去軍營當基層軍官,因為聰明的他不知如何自處,是努力表現得比他優秀呢,還是永遠當哥哥的尾巴。前一種是否會讓人以為他包藏禍心,後一種又有什麽趣味可言?
    邢岫煙道:“母後沒有失望。我想衛國也在羨慕著你,他承擔著太多人的目光不得自在,而江山的重擔他要挑起來。你父皇一生英明作為珠玉在前,他又如何做一個不會讓天下臣民失望的皇帝。而你比他擁有更大的自在,更多的可能。你不必敏感清高,也不必妄自匪薄,母後相信你能走出一條你的精彩之路。”
    邢岫煙抱住兒子,徒旭久沒有被母親這樣抱了,甚至慈父徒元義在他們上皇家學院後就沒有抱過他們。他深深眷戀著母親的懷抱,母親雖然更嚴厲,但嚴厲也拉不開母子的距離。
    ……
    在邢岫煙帶著徒旭騎馬郊遊時,邢程也應付著吳家為代表的一群商人。在酒樓包廂,酒過三巡後,吳良再提買火/器的事。
    邢程有一點大舌頭道:“你們也真是夠精明的,要說這火/器,問別人自然是千難萬難得到,我嘛,多少還是有些門。這朝中上上下下有多少人,不是我家親戚,就是我家門客,還有蜀中多少人也是和我家有千絲萬縷的關係。我要一點火/器打獵防身,何人敢不給麵子?”
    吳良給他斟酒,奉承笑道:“那是,誰不知道國舅爺的大名呀!所以別人我們是問都不不問。”
    邢程打了個酒嗝,說:“你問了也白問。”
    李承棟敬酒後,笑道:“國舅爺這般禮賢下士,也是我等的福氣。像我們長期跑蒙古、西域、朝鮮等地的商路,就怕個虎狼動劫匪。如我們不會武藝的,倒也買過火/銃,可是我們買的火/銃威力雖然也不弱吧,但是裝填極是麻煩,打完一發,虎狼要是沒有死或有同伴,那時撲到我們麵前,我們拿著燒火棍真的隻有當點心的份,像我家就有奴才這樣送過命的。”
    邢程嘲笑地看著他,不屑地說:“李少東家,你用的那種火銃是垃圾啦!像我姐姐,哦,不,是皇後娘娘。”
    說著,他還強撐著正經地往北抱了抱拳,繼續說:“皇後娘娘手下就有生產火銃,打得那叫一個快、狠、準。我聽我一個隨駕南征的哥們兒說,我們的火/銃能在遠處打死安南人的大象。就說建奴白甲兵吧,他們再野豬皮能比大象結實經打?”
    在場幾個商人和他們的隨從都不禁背後發涼。
    吳良問道:“請教國舅爺,這有什麽不一樣。”
    邢程嗬嗬一笑,說:“你們不是要買嗎?到時不就知道了?不過,諸君,咱們都是好朋友,你們給我麵子,我們給你們麵子,是不是這個道理?”
    吳良、李承棟,還有範同、鮑光清等人都笑著應承:“承蒙國舅爺不棄,能把我們當朋友,這是我們的榮幸。”
    邢程臉色因酒泛紅,道:“你們頭回吃飯時說要給大周捐獻糧餉十萬兩,那時我姐姐剛到永平,我去見我姐姐時為了個吉利和麵子已經誇下海口,能為朝廷籌十萬兩銀餉。是你們跟我說的,你們要累我在姐姐麵前失了顏麵,那這個朋友,也就到此為止了。”
    吳良等人對看一眼,心中暗罵當官的都貪,這小孩混世魔王國舅爺也貪的緊。不過這國舅爺貪吃貪玩貪錢貪賭的毛病都有,反而少年人最容易犯的錯——好色,他偏是基本沒有。
    幾個大商人原也是準備了一個美人侍候他的,結果挨上去,他一腳踢開了,嫌棄地說:“哪來的醜八怪來嚇你小爺。”
    那美人倒地哭嚎,而這幾個大商人則目瞪口呆。
    邢程從小就是在美人堆裏泡著長大的,這個美人姐姐抱抱,那個美人姐姐親親。從小宮娥美婢環繞之外,金陵十二釵除了賈元春和賈探春,他都抱過親過了,還有他親姐姐、外甥女。他哪裏看得上尋常美人呀。就算是瘦馬他也見過,雖然不會沒有少年人的反應,但他也覺得瘦/馬一身的俗氣。
    吳良忙道:“瞧國舅爺說的,近日我等都在為此籌銀呢,明日白花花的銀子就抬到國舅爺跟前。”
    邢程搭著吳良的肩,說:“我就說嘛,你們都是我的好朋友!”
    吳良幹幹賠笑,李承棟說:“那火銃的事?”
    邢程手一揮,大著舌頭說:“後天,後天小爺我就弄兩條給你們見識見識,地點你們定。”
    幾家少東家不禁暗想:這個刁滑貪財的小孩,官宦人家的人果然比他們黑得多。這是要看明天把十萬兩不少一錢的收庫後再看東西呢。
    最好是拿到大周火/器的機密,讓大金找到破解之法。大周不能將大金這樣壓著打,最好就是和從前一樣,雙方誰也別勝誰也別負,大周明麵上封鎖貿易,但是他們幾家走私貨物到關內關外,利潤翻倍,賺個滿盆鈹。
    自從十幾年前富升錢莊集團被搗破,他們原隻是後金的小貿易商變成了最的大貿易集團。這十幾年來吃得腦滿腸肥,大金對他們甚是禮遇,因為他們比蒙古人還是在價格穩定和供應量上有優勢的。
    要是沒有大金,他們又到哪裏找這樣的發財門路?
    翌日上午,臨時的巡城衙門就迎來了幾家人用馬車拉來幾個大箱的銀子。將箱子抬進了衙門院子,邢程聽人來報,然後見吳良他們令人打開了箱子。
    見慣寶貝的國舅爺也一時被晃花了眼睛。
    這些都是他羽奴賺的銀子呀!
    他居然一下子能賺這麽多銀子,他爹一輩子的奉祿也沒有這麽多吧。
    邢程忽從這一次經曆中認識到一個殘酷的現實:當官不如敲奸商竹杠和黑吃黑爽快。
    這扭曲了邢程今後的理想和職業發展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