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安得萬裏山河定·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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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去冬來, 江山穩固, 除了一個還在各地被浩氣成員瘋狂追殺的玉真子,放眼天下已經沒有什麽需要蕭昊特別矚目的了。
蕭昊於是在跟袁承誌認真討論過後, 宣告正式建立起政權,定都洛陽,國號為“業”。
打天下可以大步流星, 安天下卻畢竟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完成。蕭昊深知江山穩固需要考慮到方方麵麵,故而終日忙碌於教授袁承誌為君之道。
眾人不明白他為什麽要這麽急切地處理這些事情, 在他們看來, 大局已定, 這些事情可以在未來的幾年、十幾年、甚至幾十年裏慢慢去做。
而蕭昊卻知道自己所剩的時間並不多了,所以整日把自己忙成一隻日夜不停旋轉的陀螺, 將所有可能會出現的問題都提前安排好。
對這個世界的人來說,天下大同到底還是太早了,已經習慣了封建專.製的百姓們一時也很難接受沒有皇帝的世道, 唯有先把這個天下交到一個足夠信任的人手上,再借由他的手來一步步實現那些繁榮和安穩。
眾人隱隱約約能感受到蕭昊似乎哪裏有些奇怪, 可是真說起來,又實在描述不出具體的問題。
蕭昊依然如同很多年前出現在封狼山上時那樣,一舉一動都充斥著東都之狼的桀驁和狂骨, 即便這些年見了那麽多長.槍飲血、同袍就義,也依然如少年般不曾改誌。好像這些年的征戰殺伐, 對他來說不過是策馬去闖了一遭。
豪縱疏狂、大笑大醉, 從未改變過。
隻是每個人都能察覺到, 還是存在著什麽已經變得不一樣的東西。
不知從何時起,蕭昊每晚都會獨自去洛陽城外的校場,一個人對著木樁,一打就是好幾個時辰。
唯有石之軒看得分明:
這是蕭昊在發泄。
他心中壓著東西,又不能對人吐露,所以靠打木樁來發泄。
石之軒起初以為他是在為李岩難過,但一連觀察了幾天,他察覺到事情似乎並不完全是他想的那樣。石之軒認為自己應該做點什麽,可惜不知其根源,終究無從下手。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就算蕭昊很清楚蒼雲的事已成定局,也早就想通看開,不願被過去的束住以後要走的路,但這一時半刻,到底不能輕易平複。
安.邦之事越是順利,就越是清晰地想起那些關城中的人。
蕭昊又打空了一管藍,靠著木樁坐在地上,槍斜攬在肩頭,稍作歇息。
他不是懦弱無能之輩,就算被尖刀捅了個鮮血淋漓,第二日擦幹眼淚還是要帶著一身傲血一往無前踏血前行。
至於無所顧忌的夢中,倒是可以策馬走遍山川,到那關山之上,夢裏的月和頭頂的月一樣皎潔一樣圓。
他很清楚自己接下來要做什麽,該做什麽,但也需要時間,讓傷口愈合。
最難過的不是囿於困頓,而是所有的道理都懂,所有的事情都能釋懷了,卻不能立刻從中脫身,要靠時間和新的刺激來一點點淡化它們的痕跡。
蕭昊長出了一口氣。
打木樁是個好辦法。
【叮!俠士心緒不寧,係統友情為俠士讚助[皇竹草]x200。】
蕭昊沒心情搭理它,隨便瞥了一眼信使欄就擱在那裏了。
【叮!係統友情為俠士讚助[皇竹草]x200,請俠士及時收取,不要欺負係統沒有手。】
蕭昊啞然片刻,隨口問道:“你要手做什麽?”
係統猶豫了一會兒道:【……雙、雙手揮舞馬草給俠士打call?】
“……噗嗤。”蕭昊腦補了一下畫麵,不由失笑,“對不住。你不用操心我,我看開了的。”
係統想了想又道:【叮!係統友情為俠士讚助[彌勒佛]、[口水]、[歡慶]、[蛋叉叔叔的風車]、[喜洋洋]。】
“……”等等,是不是混進了什麽奇怪的東西。
係統好像上了癮,接連又道:【叮!係統友情為俠士讚助[春宮圖冊]、[真絲肚兜]、[黃瓜]……】
“滾。”
【嚶。】
蕭昊休息完畢,提槍對著木樁又是一通狂轟亂炸。
石之軒這些天已憋了許久,至此實在看不下去,趁蕭昊還沒反應過來,衝上前幹脆利落抓住了他的槍杆,阻止他繼續欺負那可憐的木樁。
蕭昊被他突然這麽搞了一下,皺眉不快道:“石之軒,你發什麽瘋!”
石之軒淡然看著他道:“阿昊既不便說,我也不強迫你,但拿這些木石出氣,還要到什麽時候?”
蕭昊登時一愣,奪槍的力道也小了幾分。
半晌後,他露出一個苦笑:“我心中其實很清楚……隻是暫時還不能輕易放下。”
石之軒沉默地看著他,突然猛地一發力奪下了蕭昊手中的長.槍,蕭昊猝不及防被他逼得後退數步,後背抵上冰冷的牆麵。
那把幫貢槍“鏗”地滾落在地上,在夜色裏發出清脆的金石嗡鳴。
石之軒低著頭,雙手撐牆,用一種壓抑著什麽、又帶著微不可查的一縷無奈和茫然的語氣,問蕭昊道:“該怎麽做……”
“什麽?”
“該怎麽做才能幫你。”
“……”
蕭昊微張了張口,很快便帶著歉意笑道:“啊,心境這事——”
他話說了一半,忽然就卡住了。
頭頂投來一片陰影,昏暗中他感到一個溫熱的東西,極輕、極溫柔地,落在了他眉骨上。
像是在描繪那道傷疤似的,近乎虔誠卻又小心的、帶著安撫的力量,試圖用一種快把人心滅頂的溫情,將那道深刻的痕跡連同他心裏那道疤一起撫平。
蕭昊腦中一片空白。
那近在咫尺的聲音說:
“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別憋著。”
蕭昊瞪大了眼睛,卻不知道自己的目光究竟落在何處,對方的身影遮蔽了月光,他大腦好像一瞬間當機,隻餘下天地寂靜。
他有些懵,但又確實感受到了來自這個吻的,迫切又不知該如何把控分寸的、想要令自己安定的那種情感。
既不似蜻蜓點水那般觸離幹脆,又不是深情澎湃的抵死纏綿,這要命的欲語還休……蕭昊的心理防線頃刻如漲潮的沙堡,在鋪天蓋地的洪水中茫然無措。
石、石之軒這家夥……
蕭昊猛地回過神來,用力揪住石之軒的衣領往前一推就地按倒。
隻聽“咚”地一聲巨響,石之軒沒做防備下被他推了個人仰馬翻,後腦結結實實撞在地上,一時眼冒金星。
……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
蕭昊弓著背騎在他身上,方才那股凶悍勁兒也隨著那聲“咚”散了一半,他依舊眉頭緊鎖,一拳錘在石之軒腦袋旁邊的地上,捶出個塵土飛揚的坑來。
“……趁虛而入是不對的,老子要在上麵。”
轉瞬就被翻倒了局勢,石之軒雖被撞了個頭暈眼花,卻也反應很快,他似笑非笑地看著蕭昊:“哦?”
蕭昊眼中還有沒完全褪去的空落、訝然、暖意、掙紮,可他必須承認,石之軒這不按常理出牌的方式,確實令他瞬間清醒。
清醒過後,便是對處於被動地位的不滿。
他危險地看著石之軒,從對方眼中讀出了同樣危險的信號。
校場中一片沉默,氣氛似乎凝滯了起來,他們就這樣僵持著,誰也不肯輕易鬆懈低頭。
幾乎同時,他們就地毫無章法地出手打了起來,無關武功招式,無關內力高低,就是最簡單的硬碰硬,翻滾搏鬥。
蕭昊眼前的視線亂七八糟地顛倒著,這種近乎野蠻的打架方式讓他感受到一種難言的痛快,一直以來靠打木樁來發泄疏導的那些情緒似乎也找到了宣泄的出口,開始瘋了似的向外狂湧。
係統出品的身體在這種近身肉搏中永遠有最大的優勢,他漸漸占了上風,死死按住了石之軒,喘息道:“這算我贏了?”
石之軒卻皺著眉頭沒動,也沒再掙紮,蕭昊感到有些奇怪。
他們身上臉上都是黃土,簡直可以稱之為狼狽,滿身的汗和衣衫一起黏在身上頗不自在,蕭昊想起身清理清理。
他剛剛一動,就被石之軒黑著臉喝住了:“阿昊!”
蕭昊:“……?”
石之軒眼中好像有什麽東西正在咆哮,他沉下臉,把風暴全都斂進眼底,壓抑道:“別動。”
“……”
蕭昊臉上刷地紅成一片,又刷地黑成炭土。
同是男人,他很明白石之軒這是什麽意思。
或者不如說,作為跨坐在石之軒身上的那個,他很明白石之軒為什麽突然不動了。
他按住石之軒肩頭,冷笑了兩聲:“老子憑什麽聽你的,老子既然是上麵的,老子偏要動!”
石之軒深吸了一口氣,突然迅捷無比地點了蕭昊的穴道。
蕭昊全身一僵,頓時心中警鈴大作。
霧草!
他腦子沒轉過彎兒,匆忙想開解控,卻猛然想起他的幫貢槍此刻正躺在木樁旁邊,風和淵全都拍不出來。
就這麽錯愕的功夫,石之軒已經一翻身把他扛了起來,奔若一道風往休憩的地方去。
蕭昊立刻大罵:“石之軒!你他媽……”
石之軒腳步頓了頓,又飛快地折回去,把槍撿了回來,繼續扛著他疾行。
蕭昊目瞪口呆,原本就很混亂的腦子這回更加混亂了,怒道:“你這是偷襲!不算數!我們再來打過!”
石之軒將他往床上猛地一擲,深吸了一口氣,強忍下衝動緩緩道:“……我可以給你解開,但你千萬別來招惹我了。”
蕭昊氣不打一處來,剛要再罵,一堆東西稀裏嘩啦地從他身上掉了出來,是係統之前塞給他他一直沒查收的那些馬草、特殊道具、灰色物品……
石之軒狐疑地撿起了那本春宮圖冊,又看了看地上的真絲肚兜。
蕭昊:“……”
靠,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