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1.飛鳶泛月碧空時·三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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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的傳音之術, 我們都聽得清楚, 若流月城人挾持了前輩的伴侶以此威脅,我們可以放下兵刃從長計議!”夏夷則還在試圖勸服蕭昊, 好中止這不太愉快的久別重逢。“還是說……搶奪昭明碎片,是您想要重塑昭明?”
蕭昊淡笑著看了他一眼,問道:“我們不過一麵之緣, 你幹嘛老幫我說話?”
夏夷則頓時一噎,不忍道:“……昔日劍廬中前輩所鑄之劍, 劍氣凜然清正, 在下實難相信心術不正之人能造出它來。”
蕭昊了然道:“你想多了, 且不論流月城中即便是心魔礪罌現在也無法威脅我,以之軒如今的能力, 想挾持他也得有那個本事。”
“那便是為了重塑昭明了?”
蕭昊挑了挑眉,答道:“……倒也有這麽個緣由吧。”伏羲讓他修複昭明後回天界去,要是他不交出點成果, 伏羲恐怕要跟他清算自己冒名在下界行事的賬了。
禺期皺起了眉頭,問道:“你脫離鎮魔碑後究竟發生了何事, 又為何會變成如今這副模樣?”
蕭昊想了想,麵露難色:“太長了,不知從何說起。”
“……”
阿阮忍不住質問道:“你們既然這麽厲害, 為什麽還要幫流月城做壞事!既不受製於人,直接除掉那個心魔不就好了, 幹嘛要跟他們同流合汙!”
“……真是天真啊。”蕭昊搖了搖頭, 語氣中帶著點嘲諷, “這世間從來就不是隻靠武力強大就能解決問題,也不是事事都能以正義不義來衡量,想要立足於世界,得先搞明白自己的立場。你們選擇了維護正義、懲惡揚善,又何必來妨礙我履行承諾、從天道手底下救人。”
“天道?”樂無異微微一愣,沒聽明白蕭昊在說什麽,但他倒是聽懂了蕭昊在幫流月城裏那些染病的人的意思。他壓抑著怒氣道:“你同情流月城的人身患惡疾,難道就不同情下界那些被斷魂草無辜害了性命的人?不知是非、不辨善惡,也配稱君子劍嗎!”
“是非善惡?”蕭昊低低念著,銀麵下的唇角淺淺勾了起來,“有沒有人說過,你真的很像謝衣。”
“你見過我師父?!”
蕭昊收回了千機匣,輕描淡寫打了個響指,盯著自己指尖道:“初七,你還呆在這裏做什麽,還不趕緊回去複命。”
“……”被慳臾堵在門口的初七怔了一下,點頭對他行了個禮,拿著昭明劍身準備離開。
慳臾化作了人形,剛想繼續攔住他,忽又想起剛才蕭昊說搶奪碎片是為了重塑昭明,動作便猶豫起來。雖不知蕭昊這幾千年經曆了何事,但……昭明畢竟於他、於長琴有恩,若為重塑昭明……這一猶豫,就被初七逃了。
阿阮急道:“小黑蛇,你、你怎麽讓他跑了!”
“……抱歉,一時疏忽。”慳臾看了一眼蕭昊,什麽也沒多說。
蕭昊往後退了兩步,走到了巫山神女的棺槨旁邊,從背包裏掏出了一個東西,對他們道:“少年,你要知道,對於唐門的人來說,外人怎麽看其實並不重要,所謂善惡是非,我們心中有數就夠了。換句話說,我心即是是非,我行即是善惡。”
樂無異看清那東西後吃了一驚,那是他放飛去找偃謝的那隻偃甲鳥。
那鳥中有傳音石,蕭昊稍作動作,它就發出了其中留下的樂無異的聲音:“師父……如果你能聽到的話……我真的……很想念你……”
“為什麽……為什麽它會在你那裏!!”
蕭昊幽幽道:“大概因為,它知道我是這世上最後一個見過謝衣的人吧?”
偃謝就在他幫會領地裏,這隻鳥不來找他,也沒別的地方可去。
“……你這混蛋!!”
蕭昊看著自己的手,又搓了一記響指,雲淡風輕似的:“我是刺客,遵循任務規則完成指令是我的職責,決不許別人砸我招牌。你們有要回護的人,我也有要回護的人,不過是選擇的立場不同罷了。”
“我承認,我牽連了很多無辜,但在這之前,你又怎知我沒有努力尋找過不用害人的辦法?若非與對方相隔的並非地理空間上的差距,而是足足幾百年的光陰,我又何必與阿夜一同苦心設計。”
什麽我一點兒也聽不懂,但師父說過,無論法術、劍術抑或偃術,本當用來回護值得回護之人!你偏幫的流月城人,他們又哪裏值得?!”
蕭昊冷冷看了他一眼,堅定道:“當然值得。”
他很快又笑了一聲,“你看,無論是不得已、苦衷、無可奈何,說給你們聽,無法理解的人依然無法理解。我是流月城的幫凶,我也沒有否認,你們也無需為我開脫,做了就是做了,這雙手決定了無數人的生死,你們是失望、憤怒、憎恨還是想要替天行道,都與我無關。”
“……”禺期沉默了許久,緩緩道:“……當年昭明成劍時,劍凝流光,鋒刃若雪,出匣引風雲驚怒,歸鞘沉三尺碧泉,星華皆為之奪,流溢輝光漫天,宛若寒夜猝止、旭日初升,故喚之曰‘昭明’,乃是天地正氣所在。如今滄海桑田,物換星移,汝與吾皆已麵目全非……吾且問你,你當真認定,你如今所為是正確的嗎?”[注]
蕭昊這次回地很慢,思考了很久也隻有一句:“……誰知道呢。”
禺期盯著他又問:“你口中的伴侶,也同意你今日所為?”
“這個……”蕭昊搖頭笑了笑,“他可是凶名在外的邪王,不去殺人放火已算很乖了吧。”
“邪王……這、這名字一聽就不是什麽好人……”聞人羽低聲吐槽,“難道昭明變成現在的樣子,是因為這個什麽邪王的緣故?”
蕭昊聞言一怔,立刻反駁:“喂,你們可不要亂說話!”
樂無異十分驚奇,指著蕭昊道:“你……你居然緊張了?若不是被說中了心事,你緊張什麽?”
阿阮想通了什麽似的,“呀”了一聲道:“謝衣哥哥說,那些壞人都懂得些下藥下蠱的卑鄙手段,難道……難道是他給昭明下了什麽手段?喂,劍靈!你快清醒一點,叫做‘邪王’的人怎麽可能是什麽好東西!”
“……”蕭昊深吸了一口氣,很想把這幾個小家夥揍一頓,“我跟之軒是兩廂情願,你們不要妄加揣測。”
“莫非……前輩所言‘受人之托’,就是這個邪王?”夏夷則也橫插了進來,幾人達成迷之共識。“前輩,他這是在利用你!你怎能被他欺騙!”
“我都說了這些事是我一人決斷,與他無關!”
“這種時候你還在維護他,你醒醒!”樂無異一拍腦殼,頓悟道:“我明白了,難怪你跟禺期口中描述的那個昭明相差甚遠,原來是轉生之後跟錯了主人,被惡人教成了這樣!”
蕭昊忍無可忍,一爪子捏碎了手裏的偃甲鳥:“閉嘴!”
他舉起千機匣,蝕饑彈飛速擦著樂無異的腦袋飛了過去,引起眾人一陣驚呼。
流彈砸在他們身後墓室的門上,蕭昊冷靜下來,寒聲道:“我不想殺你們,這地方也不牢固,隻要打起來一定會坍塌。你們若不想死,就盡快離開這裏,不要再妨礙我。”
蕭昊又向後退了一步,準備伸手去取巫山神女體內的劍心。腳下卻突然被個什麽東西拖住了,他低頭一看,是那隻圓滾滾的橘貓。
“……”蕭昊麵皮動了幾下,對樂無異喝道:“管好你家的貓!”
樂無異一臉失望,也很是生氣惱怒:“肉包和禺期找了你那麽久,你也太讓他們失望了!還有師父……師父說你是他的故交,可你又對他做了什麽!”
“嗬,肉包?找我?我給逸塵子起過名字,可沒見過你家的貓。”蕭昊話音剛落,自己忽覺哪裏不對,忍不住皺眉又低頭看了那隻貓一眼。
禺期歎了口氣,對他道:“它是長琴小子。”
“……??!”
蕭昊頓時呆住。
他彎下腰,單手揪住肉包的兩隻爪子將他提了起來,放在眼前平視,胖嘟嘟的貓身在重力的作用下被拉了好長。
那雙清澈卻又帶著點兒慌亂的眸子映入眼中,純良得像隻小白兔。
“……”蕭昊詭異地沉默了好半晌,才道:“……好重。”
“……喵!”長琴的兩隻後爪在空中撲騰起來。
難怪慳臾會在此地,原來如此。
長琴變成了這樣,名字也變了,所以才一直密聊不到他,神女墓中也查不出蹤跡。蕭昊原還以為他落到了更遠的時間點,此刻卻大喜過望。
他心情突然好了很多,忍不住笑著感歎道:“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他將長琴甩上肩頭,一聲清脆響指,四周三處地方同時“轟——”地炸開,墓室震顫起來,裂開的縫隙間不斷落下碎石和細土。
“我方才用暗藏炸掉了這裏的三處支撐柱,一刻鍾內這裏就會完全被水淹沒,你們若要繼續呆在這裏送死,我可不攔著。”
他微微轉過頭,對肩上的長琴低語道:“跟我走。”
“……?”長琴怔了一下,隨即用爪子扒緊了他的肩膀,勉強站穩。“喵。”
“喂!你快放了肉包!”樂無異抵擋著碎石,高聲喊道。
蕭昊懶得與他們廢話,空著的那隻手凝聚起靈力,劍心在他的召喚下緩緩匯聚於掌中,凝成顆明亮的光球。“笑話,他自己願跟我走,你跟我說‘放’?”
慳臾也按住了樂無異:“他……應當不會害長琴。”
可是凝結的劍心卻有半數被拐去了別的地方,蕭昊眉頭鎖了起來,有些微怒:“……禺期!”
禺期牽引著那些碎片,緩緩道:“昭明是吾親手所鑄,沒有人比吾更了解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