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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喂那麽點兒吃食, 就要收三毛錢一隻！精大米才一毛零四厘一斤，你說說你喂了多少大米飯？再說了, 鴨子比雞還好養，長到四天大, 每天就隻需要喂四次了！我也不給你壓多了, 二毛錢一隻, 就這麽定了。”劉貴芳不客氣地道。
    “唉呦大妹子, 你看你也是個明白人, 鴨子那麽小, 就算它吃不了多少, 人照顧它總要花時間花精力吧？你看這些小鴨子, 一個個長得多壯實呀！你拿回去, 管保不會得病的！”
    “好了好了，我也不跟你多說，二毛二吧, 就這樣。你要不賣, 那就自己留著。咱家也不是非買不可。”
    就這麽省下來六毛錢。
    但要養鴨子還不止這麽簡單。農業十二條裏，許可的是小規模的家庭副業。她家一養就30隻，這遠超過“小規模” 三個字所蘊含的詞義。
    不過劉貴芳可不管這些。
    她又不傻，政府頒布的政令一條條、一項項都是有原因的。她就這麽傻呆呆地執行, 那不是吃虧吃大發了！
    她之前就已經去市農業局問過了，為啥家庭副業必須要限製呢？
    得到的答複是, 家禽家畜都是要吃糧食的, 特別是雞鴨, 養得多了，人一沒留心，它們躥出去可是會禍害公家地裏的莊稼的。
    有一點人家沒明說，那就是，就算你把家禽家畜看管得都嚴，家裏拿不出來那麽多糧食給它們喂食，到時候不得打公家的主意嗎？難道哪家人還舍得看著自己養的禽畜死掉？
    明白了這一點，她回去就和何清華兩個人一起，把鴨舍還有家裏分的那畝田用柵欄圍了起來。
    這下，也就不怕鴨寶寶出去亂禍害莊稼了。
    考慮到之前，她家把地改成了田，動物園的職工們就跟風都把地改成了田，怕這回自家養鴨子，人家也跟著跟風，到時候小規模家庭副業膨脹成超大規模副業，那可不得了！
    公社那邊就算本來沒盯著你，睜隻眼閉隻眼，現在看到那麽多人都養上了大規模鴨群，不收拾你收拾誰？
    於是她又提前跟動物園領導商量去了。
    “領導啊，咱動物園裏的老虎、獅子、豹子，它們都得吃肉的。您看，要不咱們在租地上再養點鴨子？”
    領導能不上鉤嗎？
    等人家上鉤了，她又拋出下半段來：“可是現在上麵隻允許搞小規模家庭副業，鴨子養個兩三隻、四五隻有啥用啊？要不，您給市裏麵打個報告？咱們動物園不是情況特殊嗎？動物一隻隻餓得皮包骨頭，沒精打采的，還有什麽展覽價值啊？”
    當然，這樣做導致的後果是，她跟領導討價還價一番後，答應了每月上貢5隻鴨子，母鴨產卵期每天上貢10隻鴨蛋。
    但跟隻能限製性養鴨比起來，她的賺頭還是多啊！畢竟鴨子一年四季都是能放養的，要孵小鴨的話，30隻鴨子裏留兩、三隻公鴨就成了，其它都是母鴨，那能下多少蛋啊！
    而把小鴨養成大鴨，也不過50-60天左右而已。再說了，一畝田最多也就隻能放養30隻鴨子。多了，也就無食可覓，隻能活活餓死。倒還不如主動上貢，給動物園裏的獸類改善夥食。
    就這樣，養的時候還得精打細算呢。要不然，一個不小心，鴨子可能就“超額”了。啥時候讓公鴨跟母鴨交配，啥時候隔著它們，讓母鴨隻能下沒受過精的鴨蛋，這都是要算的。
    達成了協議，園領導很快就打報告上去了。
    而動物園也確實是有它的特殊性存在，這個報告還真給批下來了。
    這下，園裏麵的正式職工歡欣鼓舞，一個個都跑來找劉貴芳問，她這小鴨子是從哪兒拿的？
    她也不藏私，給他們指路公社社員養了鴨子的人家。還告訴大夥兒，一定要提前預訂，要不然，那麽多小鴨子誰家也拿不出來。
    在那以後，租地上能拔起一座座鴨舍，這可都是劉貴芳的功勞啊！也就是像她這樣肯花時間研究政策，肯學習又肯吃苦，而且還不怕麻煩的人，才搞得出這些事兒來。
    這下大家可不就共同奔小康了嗎！
    何妙也沒閑著。
    除了畫連環畫外，她還偷偷畫小鴨子——她又不知道一畝田裏最多隻能放養30隻鴨子。之前找張嬸預訂這麽多，隻是她估摸著隨口說的。
    她不敢畫多了，就畫了2隻出來，悄悄塞到了鴨舍裏。
    可她媽那麽寶貝小鴨子們，每天早上要把它們趕出鴨舍，好叫它們溜到田裏吃害蟲、吃雜草。還要來喂食。晚上又要把它們趕回籠睡覺。
    那30隻鴨子長啥模樣，她都清楚得很，更別說你還多混進去2隻！
    何妙才把小鴨子弄進去，當天她媽就發現了。
    這哪兒來的鴨子啊？唉喲，這鴨子走丟了，主人可得著急了。她趕緊就把2隻陌生鴨抓了，拎去到處問。
    “我家多了兩隻鴨子，你看看，是不是你家走丟的啊？”
    瞧瞧，人家多實誠！
    她才幫大家夥兒拿到了養鴨的指標，大家感激她都來不及呢，咋會貪圖這點小便宜？
    “這不是我家的。我家的個頭比你家的小些。我跟你說，小鴨子肉嫩，直接燉個乳鴨湯，好喝著呢！”
    “嗨呀，你還找什麽主人呐！你家柵欄圍那麽高，外麵的鴨子能溜得進去嗎？這指不定就是野的。我聽說，野鴨長得再大，個頭也小得可憐。這兩隻可能都成年了，你拿回去燉個老鴨湯啊！”
    “對，這世上不是有天鵝嗎？這可能是兩隻天鴨！”
    “野味兒好啊，野味兒好！比家養的好吃得多，你運道還真好！”
    都勸她燉湯，她哪兒舍得啊。鴨子在市場上幾乎買不到的——人家都留著下蛋呢。
    反正到處都問遍了，既然不是誰的鴨，她就毫不客氣地把它們拿去烤了乳鴨。
    她難得大方，去把各樣佐料買齊活了。回家把老薑、大蒜、小蔥切成了末，再把兩隻半大小鴨宰了，用滾水一燙，拔了毛，掏了內髒。再在薑蒜蔥末裏加了自家秘製的豆瓣醬，放了芝麻油、花椒粉、醬油、鹽等。
    鴨子肯定得在沸水裏氽一下的。
    氽好，撈出來瀝幹水，就可以把之前弄好的醃料醃到鴨子身上了。
    當然，各種香料也得適量加上去碼味。
    碼上半小時，放到鍋裏蒸。
    等蒸好了，再用油在鴨身上刷一遍，順帶把佐料也刷下去。
    這會兒聞起來已經相當香了。不過，既然是烤乳鴨，到了這一步，當然沒結束。她又去熊貓館，把這些日子以來，兩隻萌物拒絕吃的老竹子抱了一堆回去——自從有人投喂之後，就連貪吃的胖球都不樂意啃老竹子了。這些無熊問津，被堆在牆角自然風幹或曬幹的老竹子當然就成了烤乳鴨的最佳柴禾了。
    反正隻是兩隻半大乳鴨，她在院子裏隨便撿了幾塊爛磚頭，再和幹掉的老竹子一起，搭成個極簡小灶。升起火，就把那兩隻乳鴨給烤了！
    這麽麻煩的做法，做出來的乳鴨能不好吃嗎？
    肉質又嫩，烤得又香！不但沒有炭火味兒，還帶了竹子的清香！
    何清華嚐第一口時，就被這美味給美得不小心咬到了自己的舌頭。
    看著他美得飄飄欲仙的神情，一瞬間變成瞪大眼睛，捂住嘴巴，劉貴芳還嚇得趕緊問他怎麽了。
    他可憐兮兮地回答一句：“咬到舌頭了……”
    害得她歎了口氣：“這麽大的人了，吃個東西還咬舌頭……”說著，又笑著問他，“你要喜歡吃，我以後經常都做烤鴨給你吃，好不好？”
    “好！當然好！”何清華連連點頭。
    不止何清華被這美味美到，何妙也一樣！80年代物資豐富，但不代表80年代的美食就比60年代味道好啊。
    70年代開始，化肥還有飼料等對人體有害的東西，就已經開始應用在農業和家養畜禽上了。這個年代的鴨子都是自己找食吃的，主家最多給它們貼補點粗食吃，那也都是純綠色食品呐。
    更何況她媽還是用竹子來烤鴨子的。
    別提多好吃了！
    由於一家三口每回在飯桌子上遇到好吃的，都是你讓我，我讓你地僵持不下。這回，幹脆由劉貴芳操刀，把大家已經一人一口嚐過剩下的乳鴨，小心地切成了三等份。
    才切好，那邊那兩個人的爪子就探上去了。
    何妙是抓著就開幹！
    大快朵頤不說，說高興了還嚷嚷著：“媽，明天再烤點兒來吃唄，這麽少根本不夠吃。”
    “明天？你以為天天都有野鴨子飛到咱家田裏來，等著咱烤它？”劉貴芳笑罵道。
    “不用，我明天畫……”話沒說完，她自己先差點兒被自己的話給噎死！
    差點兒就把大實話給說出來了！
    “畫？”她媽接道。
    她嚇得打了個嗝，裝作厚臉皮地道：“古時候，好多讀書人字寫得好，或是畫畫得棒的，不都會拿字畫到市場上去賣嗎？唐寅的畫就千金難求。媽，你等著，我晚上好好畫畫，爭取畫出能代表自己最高水準的畫，明天拿到市場上賣，咱們就有錢買好多好多小鴨子烤來吃了！”